胥颜的视线在狐九脸上画了一圈,问道:“那是因为这个乾坤袋?”
狐九将锦囊往后缩了缩,说道:“我就是奇怪啊,它好端端地也不能自己长腿跑落日阁里去了。”
胥颜低声道:“是本君拿的又怎么样,那乾坤葫芦也是本君扔的,你想怎么样?”
狐九顿时没了气焰:“没、没想怎么样,我就是一时激动。”
胥颜凑近了他几分,声音低沉:“你激动什么?”
狐九目光闪躲,没有说话。
胥颜再次靠近几分,狐九竟然没躲。
胥颜顿时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什么?”
狐九话音刚落,胥颜便在他唇上吮了一口,不是简单的双唇相贴,真的就是吮了一口,狐九怔愣之中甚至听见了口水吮咂声。
“勾--引本君?”
狐九慌了下神,如梦初醒,他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听过了上元节和那天胥颜刨心之语,经历了三重亭的幻境,他无法再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待胥颜,上一世的自己可是深深爱着这个人,可是就算……他现在只是狐九!
狐九眼中闪过困惑和恼怒,他推开胥颜的手:“神君,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您继续看书吧。”
“你每次逃避都会说有事。”
正要走的狐九被胥颜这句话拽住了脚,是这样吗?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的确在逃避。
想了想,抬起头看向胥颜,胥颜没动,他看见狐九用带着些许愧疚的神色对他说:“给我点时间。”
胥颜眼中闪过流光,他刚要说话,狐九已经放下手走了。
胥颜看着狐九的背影笑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他本以为这个吻近乎是一个里程碑似的进展,然而事情似乎却依旧与他的想象背道而驰。
接下来的几日,狐九虽表现得一切正常,可是他越正常,胥颜便越觉得不正常,每天晚上,狐九都会躺在房顶看月亮,胥颜刚开始以为狐九只是在吸收月华,然而后来才发现他真的只是在看月亮。
狐九确实喜欢在乾天殿上面晒月亮,他体内的修为增长神速,他已经不需要靠月华来提升修为,但是他还是喜欢用这种最原始最朴实的方式慢慢充实自己,慢慢消弭掉内心的焦躁。
一开始他的确是因为不敢在胥颜头顶上坐着,所以才跑到乾天殿上来,可是不知道某一天,他的目光从天上y-in晴圆缺的月亮上转移下来。
狐九低下头,视线越过飞鸾殿正殿,在后殿的某一个亮着烛火的窗口,落在了那映在窗纸上的美好的剪影上。
狐九越来越焦躁,心境越来越艰难,直到天上月亮圆了最后一个轮廓。
一个月中月华最浓郁的夜晚,那个每晚晒月华的人却突然没了身影,徒留一片夜色朦胧。
胥颜站在狐九空空的房间里,脸色青白,凤旌棠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没想到胥颜在狐九的房间,于是行礼。
胥颜没说话。
凤旌棠只好解释:“神君,前日狐九问了我一个药方,我今天刚研究出来,我以为他在房间里,他原来是不在吗?”
胥颜唇动了动,说道:“他去了玉良山。”胥颜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放弃
衔阳盘腿坐在麒麟脚面上,红缨□□横放在膝上,背靠着麒麟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睁眼就看见了一个满头卷发的男人站在了他面前。
戚战向衔阳行了礼,“小神见过衔阳上神。”
衔阳只当戚战是观光的,随意摆手道:“想进去就进去呗,不用跟我行礼。”
戚战道:“小神来找狐九,不知他在何处?”
“狐九啊,狐九刚才出去了,不在里面,你找他有事?”
“上神可知他去了何处?”
衔阳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
戚战转身离开了大门,狐九怎么会在今天出门?戚战徒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飞去了人间,顺着上次和狐九游历过的路线一路找过去,却最终迷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狐九以为他此生都不会想要再踏进这个地方,但是今日可是月圆之夜啊。
他甫一踏进玉良山的时候就愕然发现山外的结界竟然消失了,这护山结界乃是整个玉良山的保护罩它怎么会轻易就消失呢。
狐九走了进去,只见昔日如同世外桃源,人间隐世大户般的玉良山庄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房子倒是没倒塌,但是地上到处都是残窗断瓦,打斗的迹象很明显。
可是打斗的当真这般严重的话,必定会有伤亡,为何这里却连残余的法力都没有?还不足一个月,就算下过雨下过雪,也不该消失。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玉良山是他们自己毁的,他们放弃了这里。因为这里已经彻底被发现了,他们已经无法继续生活在这里了。
那他现在在哪?
狐九慢慢走到了某个房间外面的那个地方,当初戚战毫不留情地打伤他,冷酷冷血地说要杀了他的地方。
也是他抱着他一脸艰难地说让他原谅他的地方。
原谅吗?
狐九抬头看向了天边的圆月,双目失神。戚战会等他吗?他可还记得月圆之约?
狐九离开了玉良山,在长白山外滞留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去了人间。
夜至阑珊,街上已空无一人,晚风徐徐,上元节那晚灯火长街已经凋零,徒剩天上圆月撒下凄惨月华。
空气中带着些许飘零的花瓣,呼吸时鼻尖带着清香。
狐九从街北而来,另一侧戚战从街南走来。仿佛心有所指一同来到了锁心桥。
只不过一人在桥南,一人在桥北。中间隔着三丈长河,拱桥坐落,水浪声滚滚,河边灌木遮挡,互相没有看到对方。
狐九伸手摸了摸粗糙的石桥,心中抽痛。
他在心中默默地叫着对方,戚战,戚战,戚战。
今日可是月圆之夜,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当初指月为誓,如今第一个月圆之夜就要失约了吗?
狐九将头抵在石壁上,泪水悄然滴落,我本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一线希望,然而……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戚战,今日是我要和你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我要失约了。
从今以后,无数个月圆之夜我都要失约了。
戚战,后会有期。
戚战坐在台阶上,抬眼看着天上的月亮,终究是无法完满啊。
月亮光洁时,月却是缺的。月圆时,月上却带上了更多的斑驳。
他的人生总是充满了遗憾,他本以为这一次可以得到成全,可是终究在鬼梦村造了梦的时候,就注定了遗憾。戚战手里握着一把金锁,纵然锁匙相连,可终究人在何处?
天下这么大,我该到何处去寻你?
戚战站起来,抬脚向前走去。
狐九转过身,顺着原路离开。
戚战不知,二人这一次的背对而驰,却是生生世世。
戚战踩着路上石屑,发出了寂寥的咯吱声。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商铺都落了锁,戚战却看见一家客栈还亮着灯,他瞪大了眼睛,这家店是他和狐九上元节那晚来过的那个!
他心中带着雀跃和期待,飞快地走了进去,一把推开了门。
客栈很小,一目了然,却仍然没有那熟悉的鲜红身影。
戚战蓦然失望,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厨房的帘子后面传来了阵阵呕吐声。戚战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布帘一掀开,他看见楼乾一手伏在案上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口中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你受伤了?”
楼乾看见戚战,眼中顿时闪过惊慌,他的脸色无比苍白,眼周带着青黑,楼乾急忙擦了擦嘴角的血,问:“你怎么来了?”
戚战没回答,他走过来扣住楼乾的脉门,然而手指刚刚触到脉上,楼乾已经收手挣开了他。
戚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睛在楼乾束起的头发上转了一圈,说道:“虽然我们不熟,但是好歹有过一面之缘,狐九叫你一声大哥,我见你受伤也不能置之不理。”
楼乾摆手笑了笑,目光有些闪躲,说道:“没事没事,不小心伤了,没有大碍。”
戚战看了楼乾一眼,心想楼乾的修为远超上神,轻易无人能够伤他。远超上神?他不是曾经自毁了五万年修为吗?为何修为不减反升?
戚战眼中惊讶,但是什么都没问,双手执礼:“既然上神无事,那我便告辞了。”
楼乾急忙叫住人,眼中带着不舍:“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坐下喝一壶?”
戚战不知想到了什么,问:“四万年前,你是不是在幽冥山镇守过?”
楼乾双目骤然闪烁幽深,半晌才声音沙哑着回答:“是。”
戚战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二人双双静默了半晌。楼乾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戚战肩膀。
戚战突然说:“我从未见过我父亲,只知道他是个神仙,我娘说他欺骗了她,然后又抛弃了我们,她恨他所以永远不想再见到他,我亦然。”
戚战说完,抬脚就走。
楼乾在背后急切地喊:“我没有抛弃你们,当年我回去的时候你娘已经不见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