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绝睁开眼睛,只看见头顶是深褐色的房梁,一左一右坐着东南和西北。
凤绝坐起来,一片茫然,他不是跳进熔岩里了吗?怎么会在这?他感觉到手心里有东西,一张开,见竟然是胥颜的灵珠。
“我怎么会在这?”
“我们也不知道,凤绫派人来说你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岛上了,所以我俩就来了。”
凤绝看着那枚灵珠痴痴呢喃:“戚战”。
西北没听清,说:“战什么战?没战了,如今天下太平。”
“是啊,没战了……”凤绝从床上下来,手指捏了捏灵珠,问道:“胥颜有消息了吗?”
东南西北同时摇了摇头。
西北说:“东海死了那么多人,敖湛被帝神带走了,东海差点变成一片死海。”
凤绝徒然踉跄撞在床沿上,难道还是因为胥颜……
东南看着凤绝的神色,解释道:“你放心吧,赤霄已经接下东海大任了,东海暂时没事。”
凤绝握紧灵珠牙一咬,愤然走了出去,东南西北跟在他身后刚走了两步,凤绝便双目猩红地转过头来喊了一声:“你俩别跟着我!”
东南西北怔在原地,看见凤绝火红的身影在眼前迅速消失。
凤绝冲回长白之巅,径直去了梧桐招。
凤绝刚走了过去就听见梧桐老树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叫:“鬼啊!有鬼啊!”
梧桐树枝拼命地抖动,哗哗掉了一地的树叶。
凤绝皱皱眉,看着剧烈抖动的老树说:“再不出来我砍树了!”
“出来出来!这就出来了!”梧桐树精从树干上走出来,两只小眼睛瞪地像铜铃一般打量着凤绝:“你没死啊?你怎么没死呢?”听那语气竟然还很遗憾。
凤绝没心情跟树精打嘴皮子,只问道:“你知不知道胥颜是从哪生的?”
“胥颜?胥颜是谁?”
凤绝一把抓住了树精的胡子。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树精拍着凤绝的手把自己的胡子拽出来,说:“胥颜不是从冰里生出来的吗?”
“我知道,那块冰在哪?”
“哪块冰啊……”树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我想不起来啊,他都活了多少年了,我都死了多少年了……”
凤绝眼一转说:“快好好想想,我那里还有刚呈的天池水。”
梧桐树精眼睛一亮说:“我想起来了!胥颜和帝坤是在一个地方出生的,你去问问帝坤不就知道了。”
凤绝恼羞成怒,吼:“我能找到他我还来找你!”
梧桐树精撇了撇嘴,很委屈的样子:“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海里,好像是在四海之极哪个地方……”
“归墟?”
“对!就是归墟!”
凤绝徒然失望,归墟根本就不是他能找到的地方,四海之极,虽然是一个点,可是没有人知道究竟在哪,没有人能找到那个地方。
梧桐树精笑眯眯地凑到凤绝身边,嘿嘿笑道:“我都告诉你了,我的水呢?”
“没有,你渴着吧。”
凤绝回到落日阁,看着一片狼藉的落日阁一阵失落,到底去哪找归墟?归墟在哪?上一次东海涨水,水流逆反流进归墟,那是冰魄琴的琴音在c.ao纵水下生灵所致,可是冰魄琴只有胥颜才能弹出声来。
凤绝看着眼前辉煌的落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曾经胥颜教过他。
灵识寻踪,神归灵海,便可畅游天下。
是怎么做来着?凤绝慌忙盘腿坐下,调动全身修为追寻自己的灵海,他突然恨起自己,以前和胥颜在一起的时候想要去哪里都是胥颜带他去,他从来没有修炼过这招灵识寻踪。
凤绝整整坐了七天,才终于将灵识投入一片浩浩灵海之中,囊进三界之灵海无比宏大。
落凰岭,桃林,竹林水榭,冰牢,都没有胥颜的身影,凤绝皱紧双眉,在灵海中巡游数日,突然感觉到自己飘到了四海上空。
四海的水流正在他眼下慢慢流动,但是水流不一,四片海域之水流向四面八方,他该如何找到归墟,归墟究竟在什么地方?
难道时间不能倒流吗?只要他的灵识飞回到两百年前东海退水之时不就能找到归墟了吗?
凤绝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脚下的水有一丝丝改变,水在逆流!
凤绝闭着的眼一颤,浑厚的修为在他体内燃烧,幸好之前吃过一粒裹龙丹,如若不然他十几万年的修为绝对经不起他灵识逆流,凤绝漂浮在灵海之中,四海两百年变化在眼前须臾而过,徒留沧桑悲寂,直到耳边响起了轻灵的琴声。
凤绝循声望去,看见风起云涌的东海上空站着无数神仙妖怪,半空中,他看见自己和长缨守着不弹自奏的冰魄琴看着脚下逆流的海水。
凤绝往下一看,果然看见磅礴的海水尽数往一个位置涌去。
那里就是归墟!
凤绝攥紧了拳,俯身朝海水奔涌的那个巨大的旋涡中冲了进去。
混沌的水流逐渐清明,凤绝缓缓张开眼睛,看见自己站在了一处山脚处,四海之水已不知流往了何处去,整个山谷不见一滴落水,入目皆是冰雪,山是冰的,树是冰的,石头是冰的,天空都好像是冰做的,然而不远处的河里却流着潺潺水流。
入目皆白,唯剩他一身红衣于冰雪中飘摇成花。
不远处的溪流尽头处,摆放着一只巨大的玄冰,凤绝跑过去,看见那极近透明的玄冰中间仿佛是镶嵌进去的,与这玄冰合二为一的人。
“胥颜。”凤绝抚摸着玄冰,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
“你就是从这里诞生的吗?”凤绝隔着玄冰仿佛抚摸到了胥颜的脸颊,眼中带着能够融化这漫天冰天雪地的柔情。
“当年你看着我破壳降世,如今我也要看看你从这玄冰中出世。”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凤绝猛地抬首,只见一身白衣黑发的胥颜站在玄冰的对面,双臂放在玄冰上,手掌拄着下巴,漆黑的双眼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凤绝慌张看着手下的玄冰,胥颜明明还在这里面!那眼前这个……
胥颜笑得灿烂:“本君于千万年前便已出生,我又没死,如何还能再生一遍。”
凤绝瞠目结舌地指着玄冰中间的人问:“那这人是怎么回事?”
胥颜眨眨眼说:“难道你没听说过有一个词叫:元神出窍吗?”
凤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我在桃林的时候见你,你就是元神,我并没有看错。所以跟我进魔域的也是你的元神,那之前我在魔域见到的那个说想死的人也是你的元神?”
“唔……那个只不过是一小部分,”胥颜皱了皱眉,伸出小手指掐了掐指尖。
凤绝突然觉得失望,觉得被戏耍,转身往回走。
他九死一生救他,上天入地找他,与戚战情断,与博御大吵,与东南西北冷脸,差点自尽在熔岩之中,耗尽修为找到归墟,却看见这个人好像恶作剧得逞了一般的鬼脸。
冷不丁身后有人撞上来,牢牢抱住他。
“我以为你想起和戚战的事情,你便不会再来找我了。”
“我真的很恨别人骗我!尤其是对我最重要的人骗我!”
胥颜从背后抱着凤绝,嘴唇贴着凤绝的耳边轻声解释说:“我没骗你,我早就算出我于魔域必有一劫,正好戚战回魔域之前来了一次长白之巅,所以和他设了个计划,在桃林中见你的确实是我的元神,跟你进魔域的也确实是我的真身,我也是进了魔域才知道,自己灵力和魔力相克,也才知道在魔域可以割断我和三界之间的联系,我没有骗你,至于那天在炼狱上空的只不过是我提前给戚战的一道幻影。”
凤绝咬了咬牙,拳头握了数次,终是忍无可忍挣开胥颜大吼一声:“你有病啊你!”
“你不是要死吗?你不是想死吗?你去死吧,去魔域死,你在魔域死了,三界还是好好的!”
胥颜笑着却似叹了口气:“我与三界同生同源,岂是轻易说死便能死的,因为三界我不敢喜,不敢怒,不敢受伤,不敢动情。”
他缓缓走上去,双手握住凤绝的肩膀,“可是动情的事,我又不能决定,我能召唤四海水族,能唤醒九天玄雷,能决定三界变动,能调动世间亿万生灵,却唯独不能控制自己动情。
我真想那天在门外打开那道门。
我真想十万年前在你迷昏我之前就告诉你真相。
我真想在四万年前的诞辰第二天告诉你我记得那晚的所有事。”
凤绝怔怔愣住,目光颤抖。
“可是面对三界众生,我怎么敢。在我压抑着自己不敢爱你的时候,其实本就早已深深爱上你了。”
胥颜轻轻碰了碰凤绝的唇,泪水滑进唇瓣,带着甜蜜的苦涩,胥颜凑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漫天冰雪的归墟,数千万年的冰冷,却在这一刻荡然无存,玄冰河中潺潺细流倒映着两个拥抱在一起的美好身影。
凤绝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出来,伸手搂住胥颜的肩膀。
我不也是一样,一直以来都在生生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敢爱,已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