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我没法喘气了。”容佑棠被压得紧贴床褥,呼吸困难。
赵泽雍闻言撑起手肘,紧接着,又无可奈何翻身离开,仰躺在旁边,眉头紧皱,极其难受。
容佑棠也难受,但他仍处于“不知者清心无求”的时期,想了想,鼓起勇气,再次拉住对方的手,大义凛然道:“陛下生气我也没办法,他提醒得太晚了!”
能怪我吗?不能的。
“嗯。”赵泽雍嗓音喑哑低沉。
“殿下——”容佑棠欲言又止。
“嗯?”赵泽雍扭头。
“你说,我们这样……究竟算什么?”容佑棠终于问出口。
“你喜欢吗?”赵泽雍没头没脑地问。
容佑棠略一沉思,反道:“你先说。”
“这还用得着说?”赵泽雍反手握住对方的手,低声问:“难道本王的态度还不够明显?”
“……”容佑棠不说话,感觉像是仰躺在九霄云端,轻飘飘,惬意愉悦。
“你个混帐东西。”赵泽雍一边骂,一边把人搂放在自己心口,轻缓抚摸其背脊。
容佑棠俯趴在对方胸膛上,听着稳健有力的心跳声,不愿继续逃避,直言问:“你什么时候成亲?”
“等你愿意嫁的时候。”赵泽雍严肃答。
“我——”容佑棠语塞,倏然抬头,震惊失神,讷讷不能回应,半晌,反驳提醒:“我们都是男人!”
“不急,你慢慢考虑。”赵泽雍把人重新按回自己心口,慎重承诺:“除了你,本王不接受别的王妃。”
“这怎么可能?!”
容佑棠脱口而出,黯然指出:“不可能的,虽然你是亲王,但也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曾经有几年,本王很多次从重重包围中突破、脚踩生死一线,险险活着撤离战场。”赵泽雍忽然谈起往事,神态凝重,语气平静,说:“男儿建功立业、将士保家卫国、臣子谦恭忠孝……每一样都应努力达成,可人活一世,总难免随心几回,我自认并不过份。”
“嗯。”其实我比你随心多了,再世为人,越发洒脱肆意。容佑棠暗道。他慎重问:“不过……假如陛下给您赐婚呢?”
赵泽雍板着脸,强硬表示:“兵来将挡,总有回旋的余地!我这一辈的兄弟众多,侄儿侄女已好几个,并无皇嗣之忧,他不会冷不丁赐婚的。”
“也是。”苦思无果,容佑棠索性苦中作乐道:“算了,想也白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倘若你不反感厌恶,我们一起过,好吗?”赵泽雍问,罕见地局促,天生不喜剖白情意。
容佑棠笑起来,懒洋洋趴着,说:“好。”
“好!”赵泽雍大大松了口气,猛然翻身坐起,握住对方双肩,虎着脸,严肃告诫:“既如此,你今后不准继续相看姑娘。”
“我没有!”容佑棠立刻否认。
“洪家和季家姑娘怎么回事?”本王不点破,你小子竟不打算坦白?
“季家姑娘?”容佑棠茫茫然,一头雾水,半晌没反应过来。
“犯官季平的女儿,季雪。”
“哦,是她啊!”容佑棠恍然大悟,据理力争,解释道:“她们一个是好兄弟的姐姐,我们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另一个是犯官的女儿,她是揭发父亲罪状才寻我和齐兄的,并无私交。”
赵泽雍眼睛炯炯有神,霸道嘱咐:“往后留心些,别让姑娘家误会。”
哼~
容佑棠脖子一梗,跳下床,赤脚站直了,针锋相对地问:“郭姑娘最近没给您送点心吗?郭公子早就提过的,老夫人想撮合你俩,亲上加亲,珠联璧合。”
“蕙心只是表妹。”
赵泽雍坦言,他疯狂翻涌的气血已勉强平复,正色道:“若有意,早两年已成亲,何必拖延至今?她的终身,自有老祖宗和舅父舅母做主,必定能寻一门好亲。”
容佑棠神采飞扬,还要开口,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容父担忧问:“他们还没谈好吗?”
“容老请耐心稍候。”哨卫的侍卫歉意答。
糟糕,我爹来催了!
“快,殿下,咱们出去谈!”容佑棠登时慌了,心虚得不行,拽了庆王疾步往外——
“怕什么?等会儿。”赵泽雍缜密严谨,整理凌乱的被褥,毫不惊惶。
容佑棠扭头一看,顿时窘迫得说不出话。
“本来没什么,但令尊似乎也无法接受,如此场面,你会挨骂的吧?”赵泽雍一本正经问。
容佑棠结结巴巴地表示:“还、还好。家父特别讲道理,不骂人。”
“他若是冷脸打骂,你就到庆王府来。”赵泽雍立即叮嘱,暗忖:避免每次都被打断,长此以往,怎么行?
容佑棠受到了启发,赶紧整理自己的衣袍,忍俊不禁道:“离家出走吗?那不行,我爹会很失望痛心的。”
“哼。”赵泽雍鼻子里哼一声,很是不满。
“你的衣服也乱了。”容佑棠心急火燎,拿面无表情干戳着的亲王没辙,冲过去三两下帮忙抻了抻,不由分说地推到外间。
“快请坐。”
“殿下,来,喝茶。”容佑棠忙前忙后,努力伪装太平无事的景象。
赵泽雍接了茶杯,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好整以暇问:“小容大人,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我没有心虚。”容佑棠矢口否认,埋头整理衣领,走到门边,不忘回头小声提醒:“我开门了啊。”
“唔。”我们做贼了还是怎的?赵泽雍端坐,大方坦荡,镇定自若。
数日后
又到了皇帝一家的家宴日子。
晚宴照例设在乾明宫一侧的花厅,刚入暮时分,屏风、桌椅、金银瓷器皿等,俱已摆设妥当。
“公公,您请过目。”管事太监满脸堆笑,点头哈腰。
李德英细致入微地审视一应摆设,弯腰矮身,看盘碟酒杯有无灰尘,他自小净身入宫,并未经历发育,故嗓音阴柔尖亮,轻声说:“忠顺,你办事咱家还算放心,只是得防着底下的小子们疏忽大意,陛下一月一次的家宴,千万不能出差池。”
“公公放心,小人绝不敢辜负您的赏识提携,今儿下午亲自盯着小子们办的,已细细地查了三回。”管事太监垂手侍立,毕恭毕敬。
“嗯,很好。”李德英满意点头,行至承天帝的坐席前,眼风一扫,伸手将盛菜的小瓷碟往外挪了几寸。
李德英没说什么,管事太监却铭记于心,极力模仿对方的言行举动,以期搏得皇帝宠信。
“咱们身为奴才,别的什么也不用管,只专心伺候好陛下即可。”李德英指点一力带出来的得用手下,谆谆教导:“做事用心不用心,不必嘴说,旁人看得明明白白的,切忌偷女干耍滑,自作聪明。”说着,他走到属于七、八、九三位皇子的长条案旁,将七、八两把相距较远的椅子挪近。
管事太监扑通跪下,心惊肉跳,磕头求饶:“小的该死!小的大意了,求公公宽恕。”
“你不是大意,而是自以为是,此乃为奴为婢的大忌。”李德英罕见地冷脸,低声训斥:“自带你的第一日起,咱家就明确嘱咐:哪一宫的主子都是贵人、是皇亲国戚,他们之间关系如何,不是咱们能管的!你只需按规矩惯例做好分内之事,哪怕不得脸,也能平安出宫进皇寺荣养天年,何必耍弄小聪明?”
管事太监“砰砰砰”磕头,无法辩驳,因为他的确有意为之,硬着头皮,小声解释:“求公公饶恕,小的一时犯了糊涂,皆因七殿下一贯与八殿下不合,每次家宴都——”
“慎言!”李德英怒而打断,严厉呵斥:“你还说出来?而不是烂在肚肠里?真真枉费咱家苦心栽培多时。”
管事太监吓得拼命磕头,抖若筛糠,苦苦哀求:“求公公大发慈悲,宽恕小的一回吧,以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李德英失望地摇头,疲惫下令:“忠顺,你去浣洗局待一阵子,好好反省,重新学一遍规矩,学好了再上来,免得枉送小命还不知错在何处。”
“是、是。”管事太监磕头,抽泣称:“谢公公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