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致文收回盯着程无言的目光,向黑衣少年那边偏移:“找人。”
黑衣少年推了一下程无言的肩:“赶紧解决。”
程无言正想说话,叶致文抬起未撑伞的手,指向被丢在暴雨之中的小小影子:“我来,是为他。”
程无言看着叶致文的眼神瞬间变了,本就不多的温情如退潮般迅速褪去:“你和他?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相识?!”
叶致文反问:“你难道知晓我所有事?”
黑衣少年视线扫过这俩人,来来回回,蹙眉:“要吵换个地方,任你们吵个够。”
他刚说完,程无言眼里的温度又下降几分。
从程无言出生到现在,他最讨厌的事就是被旁人管着,第二件事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被人打败不过排第三,谁让他不如人家,这点他至少有自知之明。
然而自从和初一重遇,对方就一直想将他管控住,想让他万事都随着对方心意来,不爽的情绪逐渐叠加。
全盛时期的他完全不用把初一放在眼里,更何况如今初一明明是有求于他,却根本不把他和自己放在同等地位。
程无言冷冷回应黑衣少年:“要不是你那时候非要跟我出来,我现在早已取回我的琴。”
作者有话要说: 布丁:“我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身上被放了三个追踪器???”
叶致文:“是护身石。”
顾念晏:“只是一道不易察觉的魔气罢了。”
心虚的苏裴深:“我这是担心你的安危……”
第102章 卷四:24
黑衣少年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程无言竟在此时埋怨起他:“我哪知道他会这么快去而复返?要是你真有能力, 又何必等我帮你找到他!”
叶致文留意到那团人影的生命气息渐弱, 无法再拖延下去,收起木伞变回自己的拂尘,他一下子暴露在雨水中,不消一会儿便淋透:“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黑衣少年和程无言同时看向他,不同黑衣少年完全的冷漠, 程无言眸底深处一瞬间闪过心疼, 为淋着雨的青年。
“不可以。”程无言伸手将仓鼠抱在怀里,这只妖现在不能死, 叫上初一, “我们走。”
叶致文独自前来无非是以卵击石,根本不用在意他的存在, 程无言却似乎不想和叶致文起正面冲突,这不得不让黑衣少年揣测程无言的意图。
“把人留下。”
动作一顿,程无言侧过脸,被叶致文的不识趣弄得心乱,语气因此不佳:“滚回你的道观。”
“道行虽浅,仍不可遇险则退。我修的是心。”
修心?程无言将极轻的仓鼠妖扔给黑衣少年,转身正对叶致文:“我倒是好奇,你的心, 修得如何!”
雨一直下着,仍旧是凡躯,叶致文现下又怎会是程无言的对手, 很快败下阵来,被禁锢在树下。
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扼住叶致文的咽喉,程无言淡笑看着面前这位手下败将:“前些日子你要是能像现在这样强硬带我走,或许程一还有救,可惜,在初一的帮助下,他已经不可能再出现。”
叶致文坦然对视,那双黑色眸子里的坚定从未消散,透过这双眼,程无言看不到自己,看到的只有那与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的程一。
无知无觉中手上力道加重,程无言咬牙切齿般挤出四字:“冥顽不灵!”
初一提醒程无言:“有人靠近。”真的是有人,而且是一大帮人。
不想对叶致文下死手,程无言松手准备和初一离开,拂尘从后面伸过,瞬间缠住仓鼠妖的手臂,执拗得令人哭笑不得。
二话不说,初一通过拂尘反向暗输力道,程无言来不及阻止,原本还能站立的那人猛吐一口血半跪在地上,却仍然不肯松手。
程无言愠怒:“你做什么?”
莫名其妙,初一反质问程无言:“不对劲的人是你,为什么要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手下留情?”
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心虚的连自己都不信,内心的惶恐像平静池塘掉进一块小石后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范围扩大。
三人的四面八方,很快围满车,车灯照亮整片区域,苏裴深打着伞从车上下来,神色冷峻。
初一觉得头疼,选择将仓鼠妖带到这里就是为避免有外人打扰,如今却满满都是人,若是出手吧,肯定会伤及这些人类,还会暴露自己身份;不出手吧……好像没啥损失?
低头看一眼仓鼠妖,这只小妖精意外地嘴严,怎么都撬不开。
他和程无言至今仍能不被天道发现小动作,就是因为没有伤害到普通人类,当年他哥一事后,他身上就被下了一道印记,只要牵扯到人类生死安危,天道就会察觉到他。
扯了扯程无言的衣角,将这发呆的人从神游中拉回,初一将人放下,和程无言一起径直穿过人墙。
本有人想拦住俩人,被苏裴深挥手制止,苏裴深清楚,若真动起手,在场所有人根本不是那俩人的对手——不明白为何对方不出手,但是现在这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苏裴深迅速奔至布丁身旁,将伞交给身后的人,小心翼翼抱起布丁,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不敢耽搁,赶紧带布丁回去检查治疗。
身边紧跟的保镖提醒苏裴深那边树下还有一个伤者,苏裴深看了一眼:“一起带回去。”
闹剧落幕,叶致文和仓鼠妖被苏裴深安然带走没有再出岔子,顾念晏确认这一点后才离开。
在乌泱泱一群保镖的拥护下,苏裴深怀抱着布丁大步上楼,私人医生早已等候多时,叶致文被人搀扶着放到沙发上休息。
一会儿后,叶致文打算离开,负责看着他的几人不敢随便放人,本该去请示苏少爷,但此刻苏少爷满心满眼只有昏迷不醒的布丁少爷,只能暂时将人扣在苏家不让走。
叶致文没有什么急事要做,见他们为难,也就随他们去了,安安静静盘腿端坐在沙发上,默默调理受的伤。
等苏裴深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回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布丁已无大碍睡得正安稳,他便抽空去看下叶致文,顺便……跟这个人了解前因后果。
直觉告诉苏裴深,叶致文和布丁昨晚一事脱不了干系,肯定是知情者。
身为修道之人,一夜的时间足以疗养伤势,不再像昨夜那般连起身行走都困难,叶致文跟随苏裴深进入书房,隔绝外人。
苏裴深的表情严肃,叶致文坦然。
苏裴深记得叶致文,前几日就是他从自己这拿走那把无弦琴,昨晚又出现在那个地方:“我要知道前因后果。”
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叶致文把能讲给苏裴深听的全部告知,为了之后能获取苏裴深的帮助。
——为了那只仓鼠妖,苏裴深绝对会倾城相助。
苏裴深忧虑:“照你这么说,他们还会再来找布丁的麻烦?”
“没有拿到他的武器前,他不会善罢甘休。”叶致文仔细观察着苏裴深的表情反应,试探,“只要把琴的下落告诉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再来。”
苏裴深抬眸,这一刻的眼神竟干净、正直地让叶致文心虚偏移开视线,懊恼自己刚刚那一刻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苏裴深嘴角微微上扬,似讥讽:“我像是没有脑子的人么,这只能解一时之急,如果情况真如你所说,让他拿到那把琴不过是助纣为虐。不过……那琴到底有何特殊?我们不能仿作一把暂时蒙骗他吗?”
叶致文解释:“不能。先不说无人能仿造那把木琴,再者,程无言能一眼就认出是不是他的琴,那是他最趁手的武器,陪了他那么久,人与琴之间早已存在外人窥探不得的联系。”
“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
“有。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现在的人界没留下多少神魔,大多都不管事,几个会维护人界安定的也不一定在,人间和平了这么多年,他们不会一直关注着人界动向,或许……都在隐世闭关。”
叶致文唯一知晓的神族人最近不知去了哪,他只知道那人偶尔会在椒图江边上的山崖上看日出,这些天守在那等着神族人,却一直没看到有神族出现的踪影,只好在那留下讯息,希望能被那神族人看到。
叶致文对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毫无信心,认真考量后对苏裴深说:“如果程无言再来找你们,真到生死攸关时刻,你们还是将琴的去向告诉他吧。毕竟……我并不觉得能瞒他多久。”
苏裴深神色一顿,本想说真瞒不了那么久又何必让布丁今晚受那么重的伤,想想还是没说出口,浅浅应答一声表示知晓。
走之前,叶致文忍不住关心一下布丁的伤势,虽然从苏裴深的神态就能看出应该已无大碍,但他心里放心不下,不问清楚怕是心里会有个疙瘩在。
苏裴深收起想要你埋怨对方的眼神,错开视线:“没生命危险。”
叶致文踌躇不决:“不如……”苏裴深望向他,叶致文接着说,“我走之前看看他。”
苏裴深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昨夜带他回来时似乎也是身受重伤,现在却精神奕奕站在自己面前,让他看下布丁的伤势百利而无一害,便点头应允。
来到布丁床前,叶致文指尖点住布丁内心,正准备探查布丁的妖魂状态,布丁就睁开眼睛下意识抱住他的手,还不等叶致文做出反应,一条长腿挤入他和床榻之间,将他挤出去,代替他反握住布丁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