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乡人,一份被换掉的汤药,任刃开始想这个事情是不是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死者的画像已经被张贴出去,仵作那边对尸体的鉴定还没有消息,任刃和李州守只好追着药材的线查了下去。不多时染墨带回消息,这熬制避暑汤药材需求量大,都是从“吴记药材”直接进货的。
除此之外染墨也带回了其他消息,这“吴记药材”一直是泽州一带第二大药材商,之前一直被百年老店“王记”压制。自不久前“王记”出了变故,吴记立刻抓住机会大肆抢走了与王记合作的医馆,短短数十日就将原本王记旗下的生意蚕食了一半,现在已俨然越剧为泽州第一大药材商。
因为吴记药材进价较低,质量也说得过去,染墨手下的人也就从吴记进了药材。
李州守听完报告也没迟疑,直接带了任刃直奔“吴记药材”。随着负责采买的人的指认,由州守亲自带领的搜查队不但没有遇到阻碍,闻讯而来的吴记老板甚至亲自赶来,恭敬地将一众人迎了进去。
“吴记药材”身处闹市,这样一番动静自然惊动了不少的百姓,纷纷围了过来。开始还不明发生何事,但打听之下也就明白了此事和之前的那个命案有关系,顿时流传开来,引得更多人前来围观。
当然,这消息是任刃放出去的,只要把百姓的注意力转移到药材上来,自己身上的污水就能撇清不少,至于吴记到底无辜与否不是他在意的。
吴记老板亲自打开库房门,让自家的药材师傅和任刃等人一同进入,拉了存放银盏的药匣出来,但当药匣刚一拉开,任刃和吴记的药材师傅同时变了脸色,那匣中的哪里是银盏,明明是寒兑!
“这、这不可能!”吴记老板大惊失色,忙对着李大人跪倒在地。可怜一个家大业大,年近花甲的老人,居然对着前几日还一同喝酒吃饭的李州守连连喊冤:“大人明察啊,我吴记从来不做这等阴损之事啊!”
李州守自然是将他搀了起来,连连安抚道还未查明,必然会追查下去不会冤枉无辜之人之类的话。但还是让手下之人将那盒药材带走,作为证据进一步调查。吴记名下所有的铺面也冻结起来,开始进行全面调查。
百姓们哪里管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一见吴记老板居然给李大人告罪,州衙的人更是直接带走了一些药材,民众立刻明白这药材是出了问题了。顿时就有人义愤填膺的骂了出来,直道吴记是奸商小人,用假药害人性命。气的吴记老爷子有冤无处诉,差点背过气去。
等到李州守一行人回到州府,这一路就早已将最新消息传了出去,顿时泽州城内市井之间全是关于“吴记药材”如何假药骗钱,如何害人性命的传言。比如除知道的命案外还有谁家谁家也是在吴记抓了药,身体越吃越差的……
暂且不论这些传言几分真几分假,虽然官方还没给出调查的结果,却仍是将“吴记药材”推到了风口浪尖,一时间名声暴跌,倒把任刃给掩了过去。
又过了几日,死者身份还是没能确认,想来应该是混在灾民中的流民。死因倒是确定了,身体虚寒致死,但将尸体解剖后仵作发现在胃内有残余的吊命汤,看起来似乎在之前还有人为这个虚弱至极的男子吊命。
这样看来事情就更奇怪了。一个虚弱到要靠吊命汤提着气的人居然到安置点去喝避暑汤,这是为何?一个本就带着阴寒之气的将死之人,只是提着最后一口气喝了“寒兑”熬制的汤药,毫无疑问“寒兑”大寒的药性将他体内的阴毒全引了出来,导致暴毙而亡。问题在于,他为何要去任刃那儿生事?
但无论怎样,这人的死与任刃和吴记都脱不了干系。
任刃倒是还好说,确实没什么罪过。但几日调查下来,吴记所有的药材库都被彻底翻了一遍,居然查出了多达十几种的或以次充好、或以假乱真的药材,这样一来即使李州守想给吴家老爷子点面子,也压不下去了。
所以,吴记多年来积累的声望,一夜之间彻底毁灭殆尽。吴记药材也彻底湮灭在商场之上,刚刚吞下的生意又被吐了出来,被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药材铺子争抢一空。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吴记是被冤枉的,一个刚刚抓到机遇扩大规模的商家断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候弄些假药来自毁声誉的道理。但证据确凿,即使吴家老爷再大喊冤枉也是没用的。也不是没沿着吴记进货的途径追查的,但近几日一路询问调查下来,却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一时之间众人好像陷入了迷雾之中,张望过去竟无处可循真相的蛛丝马迹。参与调查此案的几人都知道这必定是有人在后面支招的,但却摸不到那人的意图。按理说只要看此事最终受益者便能推敲出一些,但直接的后果是吴记倒了,可却看不出谁因此得到了好处。
任刃也明白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趁着自己在泽州名望和布汤时的众目睽睽下生事,若不是因为他是任家二少,李州守对他完全没有怀疑还照顾了几分,他现在可能已经蹲在大牢里等真相揭开才能出来了。
被人涮了还找不到真凶,任刃当然没有好心情。义诊又被迫停止,因出了这事王娉婷也被王老夫人禁足,任刃只好将注意力放在了染墨身上,直折磨的染墨欲哭无泪。
松懈了一段日子的武艺被重新捡了起来,任刃和染墨动起手来毫不留情。但染墨哪里敢真的伤了任刃,缩手缩脚之下总是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任刃也不心疼,配了些药膏每晚扔给染墨,让他自己涂抹在伤处。说来也神奇,第二日起来便不再酸疼,然后继续当自家少爷的撒气桶……
染墨的苦日子持续了五日,终于迎来了转机。
但这个转机却连染墨自己都高兴不起来。前线的重伤员被遣送到了泽州养伤,面对着经历了战斗、生死侥幸存活的将士们,没人还能有什么轻松的心情了。
任刃随着几个泽州城的大夫第一时间赶到了安置伤员的院落。因每次出战都会将重伤员运到后方治疗,所以泽州城内也备了不少专门的宅子,设施齐全,还有一些略懂医药的下人帮忙护理,这让任刃再次对面犷心细的李州守心生好感。
但当任刃看到几位已经深度昏迷的伤员后却彻底怒了。
“这是怎么搞的!”任刃指着身上伤口狰狞,还在隐隐渗血的一名伤员怒问。从战场日夜赶过来只需要最多两日的时间,以林泽生的医术,还有专人护送,这两日早该将血止住了。但现在看来不但伤口裂开,似乎内脏也开始隐隐出血,这一路过来,本不致命的伤势,如今看来已是没救了。
回首望了望已经安置了六名伤员的屋子,任刃更气愤的发现这种情况不在少数,这一行送回六十七名伤员,但有近十人怕是已经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