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说没躲我?”
他又写了一个不,意思就是在躲我?
“那你没什么?当做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次他没有写字,我有点气,用比平时更大的声音问他:“霍松,你想怎样?”
他还是一动不动。
“好,那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别躲我了,像以前那样好吗?”
这次,他挠了挠我的手心。
说是这样说,但他却不像以前那样任由我在他旁边腻歪了,的确是有什么变了。
但很快,他就没办法再表达他对我的腻歪的不满了,这个很快,快到他还没来得及再过一个生r.ì。
他在某一个早上,突然一动不能动了,就连粥,都不能喂进去,那个早上吓坏了我,他又被送进了医院,再回来时,他只能依靠两个管子度r.ì。
一个提供,一个排出。
每当我看着这样的他躺在床上时,心中都是一阵阵的钝痛,却又无可奈何。
我想哭,但不敢对着他哭,虽然他看不到,但我还是不敢对着他哭,因为医生说他现在还是有感觉的,他的思维一直都是清晰的。
医生的这句话一直在我脑子盘旋,前一直以来看到他的状态,我都有些忽略了这个问题。
是啊,他其实一直是什么都明白的,只是眼睛无神了,嘴巴说不清话了,就连写字,他也渐渐地只能写个“一”“大”“火”这种字,所以我才忽视了这一点。
这对一个思维清晰的人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他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脑子里也有这他所有思想与情绪,他有许多苦与愁,有不满有悲伤,但他表达不出,别人甚至还会把他当做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r_ou_体。
当他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失时,有没有想过直接给自己一个解脱?
要是我的话,可能早就撑不到这时就要自杀了,但他现在,仍然在吐露着细微的呼吸声。
医生说过,他现在还有自主呼吸的能力,这很好,要是c-h-ā上呼吸器后他全身唯一的活动就要失去了,到那时,也算是无限接近死亡了,而现在还在呼吸,其实是他不想失去呼吸。
他在与死亡抗争,他还不想死啊!
他还那么年轻,有很多地方他还没去过,他不能死啊!
我,我不想他死啊。
支撑他的,到底是什么?就单单的怕死吗?如此的赖活着,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接受不了,我的大脑一定会疯掉。
与其这样,不如真的失去意识。
我依旧每天来这里,在他耳边大声说着话,就像最初那样,只是他不再给我回应。
医生说每天在他旁边说说话,他就不会太快失去听力,我不知道现在的他能听到我的几句话,但应该总是能听到一些的。
这正是我面临高考的时候,我每天在家与学校间两点一线的穿梭着,我那时很希望有个任意门,这样就能减少路上的时间。
我一直很感谢妈妈对我的理解,她从不阻止我扎根在楼下,妈妈在以前还会熬好粥让我拿下去。
其实不光是妈妈善良的原因吧,也包括我升入高三后一直在年级前五十,所以妈妈也没有为我的成绩而担心。
在高三之前我努力学习是因为珍惜这份能够好好活着能读书的机会,那么升入高三后我就是怕妈妈哪天以学习为原因让我别再去楼下。
我的高考在高度紧绷的状态下稳定的发挥,此时渐冻人这个代称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词似狂风席卷了生活,就连我回家的街边也有冰桶挑战的体验点。
在高考结束的那天,我去报名了冰桶挑战。
虽然过程很短,但带给我的感觉现在回忆起来都令我感觉呼吸一滞。
在赤身面对那一桶冰时,将它倒下是需要很强的意志的,但我仅仅是闭上双眼便就做足了准备,因为我眼皮下的漆黑世界是此时正躺在床上等我回去的他。
首先不是冷,而是被砸的痛觉,接下来还不等去细细体会那凉意,便会全身僵住,寒冷由外向内疯狂袭遍每一个角落,血液也不再沸腾,脑袋中只想要逃离,想要摆脱,想要呼救。
但,已经没有一点余力去做这些事了,甚至连呼吸都喘不上,只能无望的对自己呼救。
真正的渐冻人,或许不会感到寒冷,但他们,是永久的冰动。
回去后我跪坐在他的床边,我记得那天我哭了,那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我感觉自己比他还要懦弱。
这次哭过后我似乎也突然变得乐观起来,许是因为那天我看到在他竭尽全力后一根指头指向了我,然后缓缓勾了勾。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就连医生都说他动不了了,可他现在却对我动了动。
狂喜之余我想他大概是安慰我的意思吧,他是想摸摸我的头吗?
似乎一直一来他总是在安抚我的,最初安抚我每r.ì在学校遇到的不开心,后来安抚我因学习而烦躁的心情,再后来安抚我面对死亡的惧怕,现在又在安抚我,安抚我不要担心,告诉我他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