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跪下!”遭到无视,卫伉怒火中烧。
“小侯爷,我是陛下的臣子,只拜天子和皇后,连藩王都不用拜,何况你一个宣春侯。”
语毕,我抬脚便往西厢行去。
“呃!”
左腿骨突然被藤条狠狠抽中。一个踉跄,我心中不由痛骂一句。这小子年龄不大,力气不小,个头仿他爹娘,下手没个轻重。
捂着腿弯再抬头,只见卫伉正被他爹夺过藤条,追着满院子跑。看表弟那副狼狈的样子,我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
可惜,我庆幸得太早。
“小混账,居然敢打你表哥!”二舅怒喝。
“呜呜,爹爹,您听伉儿解释,”卫伉边跑边哭,“都是因为……因为表哥他说,伉儿是个假世子,不是您亲生的,没有办法继承您的侯位,只好让陛下另封一个宣春侯给伉儿,伉儿一气之下才……”
手中的藤条停在空中,二舅讶然回头,望向愣在原地的我。
“你哥他不会说这种话的。”须臾,男人叹道。
“他真的说了,不信你问马夫!”卫伉躲到满头虚汗、战战兢兢的家仆背后,露出两只眼睛,继续信口雌黄。
外间的天色已完全黑下来,长平侯府偌大的庭院里夏虫声声。扩建大将军幕府而留下的砖瓦泥石的气息,从院墙外随风飘入。
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辗转难眠。
晚饭时院外依然在施工,嘈杂声砰砰不断。二舅有些头疼,没吃饭便直接睡下,家仆送了些饭菜到他房中,不久又几乎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外间厢门开启,脚步声朝我这边行来。我屏住呼吸,暗暗期盼此刻二舅能推门进我房间。
黑色的身影掠过我的窗棂,渐渐远去。长久的空寂之后,脚步声再度响起,窗棂间那个熟悉的身影返回,随着“吱呀”一声,消失在隔壁。
悬着的那颗心坠下,胸腔随即泛起酸疼之感;黑暗中,连呼吸也变得不再顺畅。
我把心一横,掀开被窝钻出来,摸索着走出厢房。
屋内烛光微弱,榻边搁着水杯和一包冰块。男人见我推门进来,并没有说话,只是朝榻里挪了挪,转过身去不看我。
我轻轻坐到榻边。
“舅父,头还疼吗?”
“好些了。”说完这句话,男人闭上眼睛。
尴尬的沉默中,我终于决定开口。
“您全都知道了,对吗?”
“知道什么?”
“我……和陛下。”我磕磕巴巴地坦白,“您离京去往高阙的时候,我接受了陛下的求爱。”
二舅转过头来望向我,他的目光随着烛火微微闪动。他抿了抿唇角,依旧没有说话。
难耐的静寂中,我捏起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中,紧咬的下唇透出一丝血腥味。
许久之后,榻上人移开目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我明白。陛下爱一个人的时候,的确会轰轰烈烈,奋不顾身。普天之下,没有人能经受得住来自帝王的热切追求。”他的声音犹豫,眼神飘忽不定,话虽是说给我听,却更像在试图说服他自己,“我知道你住在侯府里不开心,如果你想,随时可以搬去宫里住,我不会阻拦你。”
我垂下眼眸。
“舅父您是打算把我推给陛下吗?因为我没能坚持住底线,辜负了您的信任,您就不再爱我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摇头叹息,“我有诸多力不能及之处,而陛下显然可以为你提供更好的机遇和庇护。比起跟着我,陛下才是你的最佳归宿。”
“不,我不需要什么好的归宿!”我慌乱地抓住男人的手,急切地哀求道,“我愿意跟着您,是因为我爱您!我从小没有爹,您是我敬爱的父亲,更是我心中唯一所爱,我不要离开您!”
“去病,你听我说,你其实是有——唔——”
男人剩下的话语被我全部以吻封缄。
“舅父,求您不要抛弃我,好吗?”探手解开彼此的衣带,我一边吻着对方,一边自袖中掏出锦盒。
“去病,别这样。”对方难耐地小幅推拒,但很快被我压制住双手。
“舅父,您看,我们从未如此贴近呢。”拂开他的手,我忍痛朝身下人露出一个笑容。
“别逞强,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法骑马,你不会喜欢的。”
“不,我喜欢,只要是舅父的我都喜欢。我……想要舅父的全部。”
男人没有再说话,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瞳眸中透出幽深的光芒;强有力的臂膀托起我,欺身压了下来。
***
纵欲的结果就是再度浑身瘫软,被人抱进浴桶,仔细清除身体里的残留。
“我自己来。”我拨开男人的手。
“乖乖趴着,清不干净会生病的。”二舅将我牢牢摁回热水中。他的话令我回想起建章寝殿我同陛下记忆犹新的第一次,没能及时善后,第二日高烧,我差点烧成一块焦炭。
“在想什么?”
“在想陛下——啊!”
男人幽幽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陛下的技术,是不是比我好?”
迅速摇头的同时,我忍俊不禁,我承认此时我实在不该提及陛下。论技术,大将军只是床笫情话少了些,功夫丝毫不让天子。他仿佛对我的身体格外熟稔,不多时我便招架不住,缴械投降。
听到我否定的回答,二舅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扳过我的脸,在我的唇齿间落下一个绵长的亲吻。
“舅父,您这是原谅我了吗?”我试探着问。
男人轻轻摩挲我的脸颊。
“唉,这个样子想不原谅你也没办法啊。”
我开心地一笑,随即得寸进尺:“那我可以继续留在侯府里头住吗?”
“都依你,你想住哪都可以。”对方回以微笑。
话虽这么说,我却觉得那一双臂膀将我箍得更紧了。
“对了舅父,”缠绵之中我忽然想起来要为自己辩解清白,“我一直想告诉您,伉表弟晚饭前的那些话,真的不是我说的。”
“其实我必须承认,伉儿那么煞有介事地找来人证,我一度信以为真。”男人执起我的手,声音温柔而诚挚,“之前同你赌气,一部分是因为这件事,对不起。”
饴糖酥轻轻一咬,化作许多甘甜的碎片。葡萄酒液清醇,手里晃一晃,酒香扑鼻。二舅在厢房四周点起烛火,照亮书案上摊着的纸笔。
“子叔和老敖在东面的朔方军营按兵不动,我只带三万轻骑兵,晴夜行军,当晚从高阙出发,从这儿过这儿,偷偷直奔这里,右贤王大本营。等到了Cao原西面,在这里列阵,守株待兔,把右贤王的退路一堵;这时候子叔再领着剩下的五万轻车步兵从东面包抄,就像一个大口袋这么一兜,口袋里的人啊,马牛羊啊就都归咱了。”
“行呐,舅父,真有您的。”我举着二舅手绘的新西北地图,啧啧赞叹,“赵将军上课的时候说过,沙漠里头戈壁滩上都是一个样子,特别容易迷路,舅父为什么每次都能跑那么远不迷路呀?”
受到夸奖,男人脸上现出一抹红晕。他伸手拍拍我的头。
“下次出战,你同我一起去吧,带你到真正的沙漠里去看看。”
***
“仆多,你会看汉文地图吗?”
“会一点儿。”小王子凑过来。
我将地图在他面前摊开:“你能找到你家在哪儿吗?”
仆多盯了半晌:“这不是王庭啊,这是右贤王的地盘。”
“大致位置呢?”
小王子从杯子里蘸了点水,在y-in山以北画上个圈,拍了拍胸口。
“我们匈奴人很少用地图,具体的山石地貌都保存在我的心里,你们要是决定攻打王庭的话,记得带上我,我领你们去。”
杨仆掀开帘子进来。
“霍公子,公孙将军有事找你,叫你过去一趟。”
今日y-in有小雨,到达天梁宫的时候,绵绵雨丝打s-hi额角的碎发。
“公孙将军。”我朝背对着我的人拱手。
“贤侄来啦,今日有件事需要同贤侄商量。”公孙敖示意我坐下,执起面前的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合骑侯今日面色严肃,想必找我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
“您请讲。”
“是这样的,”公孙敖面露难色,斟酌一番方才开口,“建章监徐自为找到我,说他不愿意继续带你这个学员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
“为什么?”
“我给你复述一下徐校尉的原话,你别生气。他说‘请个一两次假还行,三番五次请长假,对建章营其他骑郎影响不好。’”公孙敖说完,拍拍我的肩,“贤侄别往心里去,他这个人说话比较直白,也没别的意思,纯粹是为了营里着想。”
“那,属下是被建章营……开除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不不不,开除谈不上。”摇头否定我的问题后,公孙敖接着甩出条件,“不过要想继续在上林苑待下去,你必须就此做出改变。我这儿给你提供两个选择:第一个,同你的爱人谈一谈,商量一下,减少见面的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