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懂事得很,平常倒是她照顾二妹妹居多。”五皇子谦道。
“哪里哪里,她仍是孩子心性,刚才拉着我,有的没的,说了半天话。”赵泽宁疼宠地抱怨。
庆王若有所思,问:“是吗?”
“是的。”赵泽宁狼狈垂眸,没敢对视。
“画师传了消息来,说是明早能修复掌印与指纹。”庆王透露。
“是吗?”赵泽宁勉强作出惊喜的模样。
“是的。”庆王的嗓音低沉浑厚,很有压迫力。
“那可太好了!”赵泽宁屏息称赞。
容佑棠一心二用,只顾听,提笔蘸墨,墨汁溅起而不自知。
庆王没再说什么,一口将温茶饮尽,却只品尝出满满的苦涩,毫无回甘——他一直没忘记,曾经无意中窥见的、八弟私底下残忍虐杀雏鸟的场面。
怎么可能?不可能吧?
叫我如何往下推测?
庆王面无表情,连灌了几杯茶,一撂茶杯,招呼容佑棠:“酉时末,父皇应当有空。小容大人,走,一齐去上报破案进展。”
“是。”容佑棠惊醒回神,忙搁笔,起身跟随。
“五弟、小八,你们看好物证,严禁闲杂人等进入。”庆王肃穆叮嘱。
“好!”五皇子干脆利落颔首。
一刻钟后
容佑棠与庆王相距尺余,一前一后,若干禁卫不远不近地尾随,他们正横穿御花园。
“殿下,您心里怎么想的?”容佑棠轻声问。
“唉。”庆王头疼叹息,反问:“你又是怎么想的?你先说。”
“此乃皇室家务事,我一个外人,说什么?还是您先说吧,我特别想听。”容佑棠催促。
庆王扫视周遭,耳语告知:“本王已在洗墨阁布防,静候有心人自投罗网。”
“那人会去毁了罪证吗?”
“可能会。掌印指纹一经处理清晰,将是关键线索,必能派上大用场。”庆王答。
容佑棠张了张嘴,犹豫须臾,小心翼翼问:“万一……抓住匪夷所思的人怎么办?”
庆王板着脸,一字一句,坚定道:“只有抓错的,没有不应该抓的!”
“但咱们是向陛下交差的。”容佑棠不得不提醒,暗忖:天底下谁还越得过皇帝啊?
“总之,我等必须尽心竭力。至于结果?只能看父皇的意思。”庆王负手缓步,眼神难得迷茫,第数次问:“鹿坡半腰的近路,宜琪说她是从小八口中得知的?”
“千真万确。兹事体大,岂敢胡言乱语?”
“我并非怀疑你。”庆王歉意道。
容佑棠摇摇头,轻声说:“明白的。”
不多久,他们先赶去皇子所瑞王寝殿,秘密审问半晌;旋即赶去八皇子寝殿,于小厨房灶膛内找到烧成灰烬的黑色絮状物。
庆王严厉下了封口令,离开时,久久不发一言,容佑棠也惊疑不定,一行人转而行至乾明宫,迅速得到承天帝的召见,容佑棠在殿外等候旨意。
“儿臣叩见父皇。”
“平身。来人,赐座。”承天帝急切询问:“如何了?可能破案?”
庆王正色禀告:“今儿下午又寻获两条线索,明早画师就能修复掌印指纹,即使儿臣愚蠢、三日内无法破案,您也可以依照案发现场凶手留下的铁证,继续追查。”
“好,好。”承天帝一身暗紫流金溢彩的常服,冷冷道:“你叫画师妥善修复罪证,最好设法多备几份,即使上天入地,朕也要揪出凶手! 大胆逆贼,竟敢谋害公主,不除不足以稳定人心。”
“是。父皇,儿臣听李总管说,您拒不肯进药膳调养,这怎么行?”庆王不赞同地皱眉。
“朕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忧。”承天帝欣慰道。
“父皇——”庆王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直说。”承天帝当即紧张探身,他很了解对方绝非优柔寡断的性子。
庆王沉吟许久,字斟句酌,缓缓道:“儿臣想禀告一些关于凶手的猜测,好让您有个准备,以免仓促受惊,气坏身体。”
“你查到了凶手?是谁?”承天帝面色突变。
第136章 惊世
“父皇切莫激动,倘若您气坏身体,儿臣岂不成了千古罪人?”庆王肃穆凝重,尽可能地让老人作好心理准备。
“雍儿,有话直说!朕登基半生,无数大风大雨都过来了,何惧之有?”承天帝话虽如此,人却倾身探头,目不转睛,摩挲转动玉扳指的动作也停顿了。
庆王深吸口气,起身,跪在父亲跟前,仰脸,一字一句地禀告:“父皇,关于宜琳之死,儿臣怀疑可能是骨肉相残。”
“骨肉相残?”
承天帝震惊失神,蓦然捏紧玉扳指,瞬间失去思考能力,脑海一片空白,茫然重复:“骨肉相残?什么意思?雍儿,你说什么?”
“父皇,儿臣不敢妄言,幸而凶手留下了掌印指纹。目前,真相尚未水落石出,儿臣极希望自己判断错误。但又恐猜对了,却隐瞒不报,导致您仓促间急坏身体、危及江山社稷的稳定,故先透些口风,让您有所准备。”庆王毫无保留,认真解释自己的用意。
承天帝半晌没回神,暗紫常服愈发衬得其老迈憔悴,两鬓斑白,眼神发直,浑身无力,缓缓倒向椅背。
“父皇?”庆王心惊胆战,急问:“父皇,您觉得如何?儿臣去叫太医——”
“不,不必。”承天帝却摇头,挣扎着说:“无碍,朕还撑得住。”
“您还是回榻上缓一缓吧。”庆王不由分说,强硬搀起父亲,照顾其上榻、斜倚软枕半躺着。
老三从小刚强霸道,不屑奉承献殷勤,今夜他忽然如此细致,真相可能非常糟糕……
承天帝顺从地斜倚软枕,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但他毕竟是稳坐龙椅半生的帝王,咬咬牙,迅速作出最坏心理准备,颤声吩咐:“雍儿,此事无需回避忌讳,尽管大胆地说!”
“是。”庆王颔首,字斟句酌地开口:“父皇,宜琳遇害时,二哥与七弟在场,均有作案时机,这您是知道的——”
“莫非你二哥——”承天帝脱口打断,却又戛然而止,唇紧抿。
“二哥?”
庆王错愕睁大眼睛,意识到父亲误会了,忙说明:“您误会了,目前二哥与七弟均已洗清嫌疑,兄弟们均认为他俩是清白的。尤其二哥,他确实前半程与若干下人同行、后半程与宫女妙晴偷欢,并未独处。”
“哼!”
“泽祥荒- yín -糊涂,识人不清,与贪污乱党来往,大肆收纳贵重赠礼,朕这回无法宽恕,否则他将来还不知犯下多大的错误!”承天帝黑着脸,低声怒斥,但同时放松了些,高悬着心,紧张猜问;“莫非是小武?可他是朕看着长大的,那混帐东西,虽然顽劣不知上进,却是个一根筋,毫无头脑,令朕十分忧愁。”
“也不是他。”庆王见父亲情绪平和,这才敢直言:“父皇,儿臣怀疑是八弟所为。”
“小八?”
承天帝双目圆睁,大感意外,愣了片刻,疑惑问:“你怀疑阿宁?不可能吧?他哪里有胆子!”
庆王跪在榻前,痛苦低声道:“儿臣当真希望自己猜错了!可偏偏有些证据指向他。”
承天帝沉默不语,抓紧薄被,心突突乱跳,逐渐感觉胸闷——他其实全程怀着侥幸,潜意识拒不肯相信爱女之死乃骨肉相残,且越发坚信自己的看法,蹙眉,威严道:“雍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朕限期三日破案,但彼时乃悲伤过度、欠缺思量,逾期不会如何的,你大可慢慢侦破。”
“父皇,难道儿臣会因为急于破案而捏造证据冤枉兄弟?”庆王脸一沉,尾音上扬,昂首,眸光坚毅。
“这、这倒不可能,朕相信你不会如此糊涂。”承天帝喃喃道,他已没了分寸,后背发凉。
庆王定定神,此刻终于吐露:“父皇,儿臣怀疑八弟,不只是揣测。首先,小八并非表面那样孝顺懂事腼腆,去年底,儿臣曾偶然于御花园鹿坡山顶僻静处、发现他在虐杀鸟雀,神态动作十分渗人,而且显然私底下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