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初寒在我怀里睡得很熟。
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半,窗帘外已经有明亮的阳光闪动,那棵茂盛的悬铃木偶尔把枝桠婆娑几下,在浅色的雪纺窗帘上投落斑斑碎痕。
初寒今天没通告,昨天他回来的也很晚,所以按照我所了解的他的习惯来看,他不睡到下午是不会起来了。
尤其现在他还在做梦。
我能看见初寒的梦境。
他的梦里现在是一条深暗的酒吧后巷,外街的霓虹灯光缤纷炫彩,初寒被那个我从没见过正脸的男人压在潮湿的墙壁上,粗野的侵犯着。
初寒哭的满脸都是泪,他想要挣扎,然而那时才十五岁的他根本就没有能力逃离男人的禁锢,只能被动的承受他在他的体内肆虐践踏。
初寒常常都会做这个梦,他十四岁因为拍电影出道,同年的冬天他认识了这个梦里正在淫辱他的男人,十五岁的夏夜他被他在荒僻的巷子里占有。
然后接下来的十年,初寒被他一次又一次的玩弄,一次又一次的送人玩弄,他身为明星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作品越来越多,口碑越来越好,他心里和身上看不见的伤痕也越来越深。
初寒基本每隔十几天就会做这个梦。
虽然他从来不对别人说起,但是我知道,这是他心里隐藏最深的阴霾,除非他自己有勇气,否则谁也无法为他祛除。
而在他做梦的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柔软的拥抱他,让他睡得尽可能的舒服,及早从那个梦境跳到相对轻松的另一个。
因为初寒做这个梦的最后总是会流泪,而今天已经是他为这个梦第986次流泪,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Lawrence那个骑扫帚的恶婆娘对我说过,当同一个人为同一件事在我怀里流999次眼泪,我就能变回以前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只有初寒给了我希望。
我是一张年龄约为274年的Kingsize的大床。
我的原身是欧洲某国的骑士,我的名字是欧瑞森。
我曾为公主斗过恶龙,也曾为国王斩杀凶徒,人们称我是个英雄,尽管我并不这么认为。
在我为国王打赢第三次高地战争的庆功宴上,Lawrence向我献舞,邀请我与她共渡美妙的一夜,我拒绝了她。
原因无他,我只是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我将来必将遇到的那个,我最心爱的人。
Lawrence却被我的拒绝激怒,她的裙摆飞快的在我眼前旋转,在人群的尖叫中渐渐露出了她尖耳锐目的本来面目。
她挥舞着她手里漆黑虬曲的魔法棒诅咒我,说我会成为不能动不能说将要承受万人重负的死物件,除非有人肯在我身边为同一件事连续流泪999次,而那些眼泪还必须都滴在我的身上,我才能恢复原本的容貌与身体。
像Lawrence一样,我也绝望的认为,这个诅咒是永远无法破解的。
可是经过两百多年的等待,我奇迹般的遇到了初寒,他给了我希望。
初寒是在异国的跳蚤市场看见我的。
那时我只是一张在漫长的时间与空间里辗转流浪的破旧的空床,床头金染的雕花暗淡无光,床板腐朽的甚至长出了蘑菇,我袒胸露肚的横陈在市场角落的一堆杂物里,即将面临被古董店老板当垃圾处理的悲惨命运。
然而初寒看见了我,他询问老板是否可以把我买走,当我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心里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什么,你说床没有心?
哦好吧,那不是重点,请不要太跟我这个洋鬼子计较中文的修辞。
初寒没费什么事就把我托运回了中国。
在飞机场里,我遇见很多和我相似经历的家具和其他什么东西,其中有一张跟我同龄的化妆台,她竟然也是被Lawrence所诅咒的。
化妆台原名叫莉莉,她告诉我她找到了那个可以令她变回人形的人,如果她真的能恢复原状,她一定会设法找到我,帮我恢复人形。
我很感谢莉莉的善意和热情,但我自己清楚,能不能变回人对如今的我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我只想好好的陪着初寒。
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
初寒也许天生就该吃明星这碗饭。
他的身材匀称修长,是标准的九头身(这个词是我来到中国后,听他在外面看电视时听来的),皮肤也很白皙柔嫩,五官尤其长得好,据说初寒家祖上有“番邦”的血统,虽然我不是很理解那个词的意思,但我想应该是跟外国人或者少数民族差不多?
我最喜欢的是初寒的声音,可能他自己没自觉,他刚睡醒时声音总是软软糯糯的,和他平常那种冷静清凛的声音完全不同。
有时候看到他睡眼惺忪的坐在我身上,我都忍不住庆幸我是一张床,不然我可能会跟那个**一样,不顾初寒的抗议反对把他压倒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无数遍……╰( ̄▽ ̄)╮
唔……说到这个,270多年过去,我真的能“硬”起来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初寒在我怀里小猫似的拱了拱,忽然慢慢的睁开眼睛。
在他毫无焦距的看向我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完全无法呼吸,我真的是很喜欢他,喜欢到他的一切都喜欢。
也许是因为初寒把我从垃圾堆中拯救出来,也许是他给了我重生的希望,也许……就只是我对他一见钟情,就只是因为我爱上了他。
初寒习惯了那个噩梦的骚扰,也习惯了自己在梦中哭泣,所以他醒来后从不会过久的耽溺于梦中绝望的情绪,他很快就能振作起来,或者去洗漱,或者去吃饭。
然而今天,他却翻身仰卧在我怀里,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
我有点担心初寒,可是试试他的体温,他也并没有不舒服的样子,那到底……
床头柜上传来沉闷的嗡嗡声,初寒无意识的一抖,迟钝的伸手摸过手机,放到了耳边,“……喂?”
“初先生您好,您的母亲情况有点不太好,您现在能过来吗?”
初寒噌的坐起来,嗓音尖利到音都破掉了,“你说什么?我妈怎么了?!”
后面的话我听不到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初寒胡乱的套上衣裤,脸色煞白的冲了出去……
Chapter2:
初寒再回家是在三天后的傍晚。
他几乎是一进门就爬进了我怀里,他把自己用被子卷起来,像个蚕宝宝似的蜷缩着,眼里噗哒噗哒的掉眼泪,很快枕头就湿了一大片。
我发现他的体重轻了起码十斤不止,他的肠胃一直在咕咕叫,但他自己却没有想吃东西的意愿。
直到他睡着,我进入他的梦里,才知道他的妈妈去世了。
这三天初寒都在忙他母亲的丧事,纯中国式的葬礼,要有告别式,要选择骨灰盒,要选择墓地和预约葬礼后答谢亲戚朋友的酒店。
初寒事事都是自己在做,他的亲人朋友很少,所以有些事情也就从简了。
看着原本活生生的人归于灰烬,初寒的眼底始终噙着薄薄的泪,却没有落下来,有人站在他的远处,悄悄的说“初寒的眼泪可真硬”。
只有我才知道,初寒不是眼泪硬,他是哀莫大于心死,痛到尽处无泪可流了。
初寒十四岁出道不久,他那个又酗酒又赌博的父亲就用初寒妈妈的名义,借了一大笔高利债跑掉了,初寒妈妈那时候已经身体很不好,根本不能出门工作,初寒为了照顾母亲和上学,才不得已跟那个男人的公司签了合约,成为他旗下的艺人。
这么多年来,那个男人利用那纸合约,利用初寒对他妈妈的小心,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着初寒,无论是从工作还是身体上,初寒能活到现在,其实单纯就是为了他的母亲。
现在初寒妈妈走了,我不知道初寒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明明我是没有心的,我却疼的难受。
我顾不得自己还能不能变回人,我只想知道初寒能不能振作起来,好好的活着。
这一觉初寒睡得昏天暗地。
尽管他还是例行的做了那个梦,但他却睡得很沉,眼泪也只掉了一滴。
初寒再醒来是在第二天的晚上,饿醒的。
初寒坐在我肚子上,揉着他的肚子,模样呆呆的,似乎是睡多了没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好半天他才下定决心的鼓鼓腮帮,咬着嘴唇从我身上蹦下去,跑出去倒腾厨房做饭去了。
我以前还是人的时候,做饭很好吃的,无论是哪个国家的饭菜,只要我见过一次,我肯定能百分百把它的色香味都还原,所以但凡尝过我手艺的人,还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不过初寒跟我不一样,他会做的永远只有一样,就是各种口味的方便面,区别只是加火腿还是加鸡蛋——哦,对了,前不久他还学会一种加生菜的。
初寒每次在家开伙,我都能从敞开的卧室门隐约闻到的就只是方便面的味道,有时候是小鸡炖蘑菇,有时候是老坛酸菜,有时候是红烧牛肉,有时候是……
嗯,今天是鲜虾鱼板面加蛋加生菜。
根据初寒煮面的这个味道来判断,他现在的心情虽不至于是很好,但也绝对是放松的,证明他没有被他母亲的去世击溃理智,正在努力的振作跟恢复。
我竖着耳朵(不要问我耳朵在哪里,这只是一个比喻!比喻!)听卧室外的动静,初寒在往锅里接水,然后他拧开了煤气灶把锅子端上去,火开的好像有点大,看来他真是饿极了急着想吃饭o(一^一+)o
过了一会儿,可能也就三五分钟?初寒把电视打开了,屋里响起新闻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顺便说,我除了英语和德语之外的语言,全都是从电视里学来。
电视里热闹的人声冲淡了屋里冰凉孤寂的气氛,初寒的脚步和动作都随着轻快起来,只可惜他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
在他吃完饭也就半小时后,那个男人的电话打了过来,初寒的声音很冷静,“……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再受你胁迫。对……没错,我现在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我妈已经死了,我能够失去的都失去了……”
对方咆哮的声音太大,以至我在卧室根本听不清楚,我接着就听到初寒古怪的笑声,“严黎明,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说完话,他把电话冲墙壁狠狠扔出去,价格昂贵的手机碎了一地。
初寒依照平常的习惯,刷净了锅碗勺筷,又回到卧室。
他站在穿衣镜前脱光了衣服,笔直的站在镜前看着自己,从上到下苛刻而仔细的看。
我从镜子的倒影中,能看见他深凹的锁骨,粉嫩的乳尖,平坦的小腹和腿间浅色的阴影……但那些都不是吸引我视线的地方。
最让我移不开目光的是,初寒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淤痕,遍布了他每一寸的肌肤,有少部分的烟烫痕迹,零星的吻痕,大多数都是咬痕和抓痕。
这些伤痕让初寒整个人显得无比的狼狈和绝望,我看着他站在那儿,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尤其当我想到我要变成人,就注定初寒还要再伤心的时候,我就更加难过,也更恨让我沦落至此的Lawrence。
初寒突然对着镜子笑起来。
“初寒,”他抬手摸着镜中的倒影,一字一字的说道:“你要好好的活着,活的比任何人都好,尤其是比那个混蛋。”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灿亮犹如星辰,我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所以才会这么说。
接下来初寒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接通告。
他的生活变得规律又自在,除了外出卖牛奶和泡面,他一般就是呆在家里,偶尔会把卧室的窗帘拉开,然后躺在我怀里晒太阳。
初寒的“失踪”让失去新闻日久的狗仔队们兴奋起来,无论是初寒家的楼下还是对面楼上,时刻都有人拿着长枪短炮对着初寒,就想拍到初寒到底在家做什么。
然而初寒让他们每个人都失望了,清醒的他过的比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还悠闲平静,只差手边没有摆一杯清茶下一副象棋。
初寒常常在我怀里看书,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梦里闪过光怪陆离的片段,却很久都没再做过“那个梦”,当然也没有哭过。
他在我怀里流泪的次数截止在988次。
初寒的手机之前被他摔碎了,他再也没有把它拼起来,也没有再换。
初寒家没有座机、没有电脑,于是说他把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离了,尤其在他被狗仔围追堵截的现在,谁都不能联系到他。
那个叫“严黎明”的男人也不例外。
我其实挺喜欢初寒在家待着,他在家里起码很安全,我不必担心他在外面是拍戏太辛苦,还是被那些我不认识的男人侵犯侮辱。
而且,虽然他不知道,但我是可以陪伴在他身边的。
但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严黎明居然就找到了初寒的家里来。
他是戴着压得低低的鸭舌帽、裹着肥大的黑色风衣敲开初寒家大门的,初寒不喜欢看门上的猫眼——实际上平常会来敲门的除了送外卖的,再没有其他人。
所以门缝一闪,严黎明就趁着初寒没看清是他,凶狠异常的撞了进来。
初寒的平静和淡漠全都碎了,他咆哮的声音凄厉且充满憎恨,“严黎明——你居然有脸来——你这个混蛋——”
严黎明低沉的笑,跟初寒说了句什么,我听不清楚。
下一秒初寒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两个人就开始厮打。
这些过程都是我在卧室听到的,约莫十几分钟后,严黎明跟初寒撕扯着进了卧室。
初寒被他推倒在我怀里,还不及翻过身来,“哧啦”一声,严黎明上来就撕破了初寒的T恤。
初寒急得脸都白了,即使光着身体被严黎明压在身下,也毫不气馁的拼命挣扎。
不过据说严黎明是混黑道的,他惯于杀人打枪的双手和力道,不是初寒这个除了拍戏很少运动的宅男能抗衡的,初寒很快就被严黎明用破布绑紧了双手翻过身,我看见的是他眼底的漆黑绝望。
我真的感觉到心疼和浑身无力的愤恨。
严黎明站在床下,对着初寒的后面慢条斯理的拉开裤裆,掏出他恶心的东西就要往初寒身上趴,因为角度的关系我看不到他具体的动作,但是我看见了初寒的眼泪。
那滴泪沿着初寒的左眼角溢出,沿着他轮廓清俊的脸侧一路蜿蜒,最后“呲啦”一声像硫酸一样滴到了我身上。
我疼的忍不住嚎叫出声,令我震惊的是,我竟然真的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嗷嗷嗷嗷——”
我觉得身体很热,热到身上开始冒出大股的白烟,严黎明那个欺软怕硬的孬种吓得裤子都顾不上提就滚到了一边,哆嗦着往我这边看,初寒却窝在我怀里动都不动
——呃,莫非是吓傻了?
漫长和剧烈的疼痛过后,我再睁开眼,发现天花板离我更远了。
初寒两腿跨在我的腰上俯瞰着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连严黎明还在他身边都忘记了。
不过——等一下——腰?我有腰了?!
Chapter3:
卧室里诡异的安静了很久。
严黎明突然反应过来,冲着我——不,冲着初寒就扑了过来,跨坐在我腰上的初寒猝不及防,被他一下子压得翻倒在地,他俩的身体撞击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撑到地上才发现左边打滑的厉害,我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我的左手和右腿都是海盗似的断木结构,再说白了就是两截床腿,上面还雕着我熟悉的花纹。
我之前没看到自己全身所以不知道,而严黎明看的清楚,所以以为我暂时对他没有威胁性,居然不顾我在场、更不顾之前我化身变形金刚的那一幕,拖着拼命挣扎的初寒往外拽他。
他肯定是想把初寒从这里带走。
意识到这一点,我手忙脚乱的活动起笨重的身体。
在终于看清身体的状况和我现在所处的环境后,迅速调整躺卧的姿势,用右手为支点撑起上身,左腿屈起一使劲就站起来。
大概是动作太急太猛,我脑袋有点晕,不过这时候我也顾不上头晕还是眼花了,往前抢了一步把左手狠狠戳到严黎明的脊梁上,体重倾注到完好的左脚保持重心,右手臂伸到前头勒住他的脖子,“嘶——嘶嘶——嘶呀——(你把初寒给我放开)!”
声音出口的瞬间,我脑子彻底懵了,我居然说不出话!
后来再想起这天的事情我忍不住想到,要不是当时我潜意识里认准不能轻易放开严黎明,我想我惊愣之下可能会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不过幸好,尽管我这时蠢的要命,我还是死死地掐住严黎明,没放开他分毫。
严黎明被我的突袭吓傻了,虽然他是个混黑多年的家伙,但越是丧心病狂的人越容易相信灵异鬼神的说法,我堪称诡异的出场方式和蛇吐信似的发音吓得他浑身打冷战,竟然都不敢回头看我一眼。
初寒半裸着躺在严黎明身下,笑的又冷又狠,我却看得着迷,“严黎明,这是我从泰国请的‘傀儡木人’,你敢不敢试试你再对我出手他会对你做什么?”
初寒的话一说完,我明显就能感觉到严黎明的体温变低了,他在我的钳制下恐惧的挣扎,嘴里发出野兽濒死的凄厉哀嚎。
初寒越过他的肩膀与我视线相合,低声说道:“放开他。”
我手一松,严黎明就狼狈的直窜出去,头都不回的逃走了。
我屈膝蹲在初寒身边,右腿那根木棍斜着戳在地上不住打滑,想要跟刚才那样干脆利落的站起来,却根本行不通了。
初寒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眼睛一直盯着我看,我有点心虚的冲他咧咧嘴,“嘶——嘶——哈嘶嘶嘶嘶嘶——(你老这么看着我干嘛——)”
初寒翻过身,声音平静的说道:“给我解开布条。”
我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忙不迭的用右手去解开初寒的手,偶尔指尖碰触到他温润的肌肤,心里就是一阵乱跳。
初寒解开束缚后很快就坐起来,他转身回头,平静的望着我,“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我本能的张嘴想回答他,发出的还是“嘶嘶”的气音,于是只得狼狈的点头作答。
初寒的眼睛微微的弯了一下,“你……你原来就是我睡的那张床?”
我继续点头。
“你是床的时候,也看得见我听得见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的点头,我不想骗初寒,不管是出于何种动机跟目的。
初寒的脸好像有点红,“那你到底是人是床还是妖魔鬼怪?”
我回答的有点混乱,先是点头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到最后我的头发都被乱糟糟的甩到了身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初寒抬手捋着我垂落在胸口的淡金色的发丝,耐心的又问一遍,“你是人?”
我很严肃的点点头。
初寒沉默了很久,在我以为他没话再问我的时候,他又问道:“你现在没法正常说话?”
我琢磨了一下,犹豫着点头——我估计,Lawrence的诅咒既然在今天被意外打破,那么我迟早也能变回人形吧?那么说话应该也能恢复正常才是。
初寒咬咬嘴唇,在他要作出什么决定之前,他都会有意无意的做这个表情,“那你会写字吗?”
我抬起右手,当着他的面动了动手指,点点头。
初寒忽然笑起来,有别于刚才他对那个人渣露出的那个冷笑,这是个我已经很久都没见过的,真正的笑容。
他从地上站起来,伸手向我,“你起来,我给你找件衣服穿。”
——好吧,我后知后觉的承认,我从刚才变回人就一直一丝不挂。
我身上唯一的遮蔽物是我的头发和……体毛。
我被Lawrence变成床那年,我才26岁,现在我274岁。
两百多个春秋寒暑过去,我没有洗澡,没有理发,身体上的味道最初没意识到,等意识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都要以脸皮为起点,被名为“羞耻”和“沮丧”的烈火活活烧死了。
但初寒意外的对我很温柔很耐心。
在换衣服之前,他先是扶着我走到浴室,给我放水洗澡。
初寒的手指灵活的穿梭在我打结成团的头发中,慢慢的将它们理顺、洗净,我像一条被他驯养的大狗,乖乖的坐在狭小的浴缸里,任他搓揉。
薄荷味的香波在我的头上身上溢出丰富的雪白泡沫,有一些跑到我的眼睛和鼻子里,煞得我又是流泪又是打喷嚏,初寒就手忙脚乱的笑着扯过挂在墙上的莲蓬为我冲洗。
我眯着眼透过眼前的水帘凝望着初寒,虽然现在我还不能算一个完整的人,但是能像现在这样看着他,我真的已经很满足。
不过问题很快又来了。
初寒对着我腿间那团杂乱的“‘哔——’毛”无从下手,可是让我这个手脚都不齐全的人来清理,似乎也不对。
我和初寒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两双眼睛都盯着那里看的结果就是,我,勃起了。
我的表情从(/ □ \)变成\("▔□▔)/,几乎用了不到0.1秒的时间,一旦意识到初寒在看那里,我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
——这时候我忍不住想到,Lawrence那恶婆娘为什么没把我这里变成木棍(─.─|||
不过我也很庆幸茂盛的体毛掩盖了我胯下的变化,最多也就是小毛团大毛团的不同?
“嘶——”我凑到初寒的耳边,尴尬又讨好的冲他笑,“嘶嘶——”
实际上我想说的是:初寒,你能让我自己来么。
初寒抬眼看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仿佛漾着一层透明的软膜,而那层膜里倒映着的是,我。
我看的简直要迷醉其中。
然而接下来初寒表情无辜的说出的一句话,却打碎了我之前的庆幸——
“哎呀,你勃起了啊。”
Chapter4:
我发誓,要是当时身边有把铁锨,我真的会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我都不知道以前那个冷漠矜持的初寒是不是我的错觉,如果他真的存在过,他又怎么会那么平静无所谓的对还很陌生的我说出“你勃起了”这种话!
在我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虽然男人间也会有下流的游戏和玩笑,但是这种话……这种话我从来没跟我的同伴们说过,也没有听他们对我说过!
我脸上满是黑线,心里默默流泪
——上帝啊,我求你老人家快把我熟悉的那个初寒还来吧(+﹏+)~
但上帝没听见我的乞求,初寒却回应似的对我露出笑容,“……咦,你还会害羞啊?”
我被他**+玩笑的态度彻底整崩溃了,心里忍不住惨叫:初寒你是恶魔恶魔恶魔恶魔ψ(╰_╯)
我觉得应该不是敏感和胡思乱想,初寒真的变得很奇怪,而且就是从我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之后。
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和了解,初寒也不该是个胆小的人,虽然他为了照顾他的母亲被严黎明折磨的不成样子,但那也只是无奈之下的沉痛妥协,也许会有人诟病他的懦弱,但我却以为那是初寒识时务的牺牲
——在家里出事时,初寒还是个孩子,他没有强大的能力自保,只能向残忍的现实低头。
这十年他的确过的辛苦又痛苦,可是他保全了他的母亲,给了她生命中最圆满安逸的十年,他已经尽孝,他无怨无悔。
……等一下,难道这十年他在严黎明跟前都是在伪装,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我在想东想西走神走到天涯海角外宇宙的时候,初寒从立橱里取了剪子开始修理我胯下乱糟糟的毛团,那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知道是响了几遍,才叫回了我的神智(难道我是个白痴么(ㄒoㄒ)//)。
等我看清眼前的情况,我的第一反应是回音N次版的嚎叫,“初初初初初初初初初初寒寒寒寒寒寒寒寒寒寒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干嘛嘛嘛嘛嘛嘛嘛嘛————”你为什么要给我修理体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抱头——
狭小的浴室老半天才消化了我的回音。
初寒扯着我一撮起码30公分的体毛,拿剪子比划几下,抬头冲我呲牙笑道:“当然是给你剪掉啊,我讨厌男人长太多毛,看着就跟返祖的大猩猩一样——而且,我也不喜欢‘长毛象’。”
说话的同时,他还意有所指的冲我小腹下的某处瞥了一眼,吓得我更想哭了(>﹏<)
上帝耶稣玛丽亚我不要啊——你们把那个害羞天真的初寒还回来啊——
我以为接下来初寒就该继续对我喀嚓喀嚓了。
可是初寒却端着微微开口的剪子要剪不剪的停下了动作,只是安静的看着我,神情诡异的让我不自觉的倒吸凉气,“嘶——嘶嘶(初寒你要剪就干脆点别磨蹭)——”
咦?!这不对啊!我刚才……我刚才不是明明说出话来了么?怎么现在又是嘶嘶嘶了?!
初寒听到我嘶嘶嘶,漂亮的眉毛一挑,若有所思的说道:“……看起来,你得情绪很激动的时候才能说话。”他手里的剪刀一落千丈,擦着我“那里”堪堪停住,“这样呢?”
我惊得喘粗气,眼睛也瞪得快脱窗,“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嘶——”我心里明白初寒不会对我家小弟作出什么血腥黄暴的事情,但我还是肝儿颤啊啊啊啊啊。
但是很奇怪,这次我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除了不停的嘶嘶嘶嘶。
初寒垂下目光没有看我,我似乎看到有种名为“失望”的情绪从他脸上一闪而过,正为他的表情觉得难过他又抬起头,眼睛闪亮亮的望着我,扯过我的体毛就嘁哩喀嚓剪起来。
我下意识挪动屁股想要往回缩,被初寒拽着毛又扯回去,他还咬牙狠狠对我笑,“再折腾我剪掉你小弟弟。”
冷汗一滴滴顺着脑门淌,要害受制于人的我只能僵在原地,眼睁睁看初寒把我那里剪光剃净一清二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