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独孤的女子欺人太甚,不将我三家放在眼里,偏此人身怀高深武艺,家主恐其坏了大事,一直视之为心头大患,如今她身受重伤,简直天赐良机,今晚吾等必取其性命,事成之后,每人记大功一件!”
其余四人皆振奋不已,在领头之人带领下,轻便地翻过高墙,闯入将军府,巡逻的家丁还没看见人影,就已经被打昏,倒在地上。平城将军府的防卫比平常严密很多,基本上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一队人马走过,以至于闯入的五人越发小心谨慎。
这五人中有一人认路,对将军府了如指掌,带着几人绕小路过,很快便来到墨轩羽的房间,领头人抬手让身后的人停步,自己上前,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门里的动静,有呼吸声,很粗重,并无其他声响,领头之人确定里面躺着的人的确受了重伤,心里一喜。
那人取了一直竹管,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向门里吹了一口迷烟,过了一会儿,确认门里的人不会醒来,才朝身后挥手,几人破门而入,径直朝靠墙的床榻冲过去,几把长剑同时亮出,银芒闪烁。
几乎瞬间,长剑便将床上凸起的被子捅个通透,棉絮漫天飞,但几人却大惊失色,因为被子里只塞了一个枕头,根本没有人。领头人高呼上当,转头便要带人离开,谁料此刻房门大开,屋外灯火通明,而身穿白衣的墨轩羽却从床榻后的暗层走出来,神色如常,丝毫没有重伤之人该有的模样。
一大批人冲进卧房,几名黑衣人定睛一看,皆都面色惨白,来者竟是风书雪身边的金骑护卫。实力相差过于悬殊,没有几次呼吸的时间,黑衣人甚至没有来得及自尽,便被金骑护卫拿下。
期间墨轩羽根本没有出手,早在今晨那黑衣人其中一名划伤她的腰,她便知道此事乃是风书雪安排,自导自演,只为请君入瓮。如若不然,那一剑不会划在腰上,而是刺进腹中,最后的一剑也不会仅仅堪堪伤了肩膀的皮肉。
墨轩羽很好地入了戏,也将自己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连风无月第一眼都没有看出来,直到把了她的脉相,才知道个中关节。那些黑衣人的确是来行刺的,不过他们的目标并不包括墨轩羽,那三名黑衣人,是风书雪命人安插在人群中的影子侍卫,一旦有所异动,便趁乱攻击墨轩羽,并将其打伤,创造假象。
风书雪一直对岳贾霍三家心怀戒备,也有些猜测,但这三家毕竟是水月城的大家族,没有证据,便不得乱动。偏偏每次他们有所行动,事情一旦败露,立马服毒自尽,根本没有一点抓到线索的机会,如今抓到五个活人,只要没死,就不担心他们不说实话。
金骑统领朝墨轩羽点头示意,然后带着一行人回宫,墨轩羽让人将自己的房间清理干净,拿了点金疮药给两个伤口上了药,就准备睡觉,今日之后,那三家的事情,怕是不需要自己再做什么了。
果然,第二日清晨,诏书便下来了,其内容大致是岳家未经允许豢养私兵,抄家,贾家花重金雇佣杀手,行刺女帝未遂,又刺杀平城将军,两次刺杀未果,但其心险恶,其罪当诛,九族连坐,霍家参与刺杀行动,同罪。
一时间月鸿城鸡飞狗跳,水月御林军火速出击,半日不到,便将贾、霍两家人押入天牢,但岳家人不知哪里收到风声,连夜收拾东西,出了月鸿城,朝西边逃走。风书雪的人马赶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甚至整个月鸿城里,一个岳家人也没有了。
对于这个结果,风书雪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向她报告消息的御林军都统脸上冷汗涔涔,却不敢用衣袖去擦,只恭敬跪着。等了很久,才听见风书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下去吧。”
那都统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告退。风书雪没有抬头,依旧盯着手中的奏折,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岳承柯,岳家家主,入月鸿十年,本复姓左丘,善五毒之术,好结交奇能异士,于江湖中人,颇具威望。”
左丘,风书雪凝神看着这两个字,左丘一姓,乃是不属于水月的,而无涯国倒是有此姓氏。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今日让岳家人全部逃走,明日他们便可能是一支喉中箭!
尽管至今没能弄明白岳家究竟想做什么,但风书雪敏锐的感觉到危险,无涯一个小国,之前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怎么最近动静如此频繁?将墨轩羽放在西玉关,究竟是对是错?
直到暮色渐浓,风无月收拾好手下的事情,回了风书雪的寝宫,却没有见到她,一路找来御书房,才看到这人竟然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一眨不眨地盯着折子看,偏又半晌没有翻动一页,眉头皱的紧紧的,让风无月看了心疼,小心走过去,温柔地将风书雪揽进怀里,低头道: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风书雪知道来人是风无月,身子软下来,顺势靠近她怀里,嘟着嘴,有些赌气地把折子拿给风无月看,风无月瞥了一眼,面色也有些沉,想了想,开口问:
“昨日那碑上写了什么?”
“异族栾动,天下四分。水月朝西,平城君来。”
风书雪一字不动地念给风无月听,风无月闻言却沉默下来,眼睑垂着,风书雪因为在她怀里,所以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半晌没有听见动静,有些奇怪地扔了奏折,转头看她:
“你怎么了?”
风无月敛着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开口:
“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那些东西还不死心,竟想卷土重来。”
“你是指蛮荒异族!”
风书雪惊呼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 嘛……今天有点不舒服,好在赶在十二点之前码完了,按时更~
☆、第二十五章 相遇错过
墨轩羽早上起来的时候,意外在自家前厅里看见了雪落,她笑着向雪落招呼一声,然后命人下去泡茶。雪落闻声抬眼看她,半晌,才似是松了一口气,开口:
“听说你受伤了。”
闻言,墨轩羽眯着眼笑了,既然雪落如此问,当是不会再追究自己欺骗她的事情吧?想到这里,墨轩羽心里一松,然后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
“皮外伤,不碍事。”
雪落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确是没有异常,才转开头。府里的丫鬟正巧在这时候将泡好的茶端上来,雪落捧着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没有再问墨轩羽关于伤势的问题。
其实早在昨晚,她便已经从风书雪口中得知了墨轩羽的状况,那是她第一次在风书雪面前表现得如此急切和失态。听月鸿城里的传言将墨轩羽受伤说得十分严重,好像已经到了只剩一口气的程度,明知道这个人不可能被伤成那样,她依旧止不住心里的担忧,又因为在气墨轩羽不肯对自己坦诚,不好直接去找她,才追到皇宫去问风书雪。
一想起昨晚自己急切地向风书雪求证墨轩羽的伤势时,风书雪脸上的诧异和戏谑,雪落就止不住尴尬,甚至想立马把墨轩羽拉出来揍一顿,让她没事装什么重伤,惹人挂念。
半天,两人竟然谁也没有说话,墨轩羽就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有些出神的想事情,而雪落则是因为想知道墨轩羽这半年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直到手中的茶杯都凉透了,雪落刚想开口,却被墨轩羽的声音打断了:
“对不起。”
“嗯?”
“那天我骗了你。”
墨轩羽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并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而雪落听了她的话也没有表现出太特殊的情绪,经过这几天的时间,她已经想通了,当初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各方的人都在找她,大都是想从她身上得到关于宝藏的秘密,也难怪她不肯再随意相信人,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有你的理由,只是……”
见雪落欲言又止,墨轩羽下意识地追问:
“只是什么?”
“没什么。”
她想说,我想,你可以相信我。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有些事,并不是说出口就可以让人信服的,墨轩羽也没有一定要相信她的理由,至少,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墨轩羽。处在她这个位置的人,有多少自由?又有多少资本可以让保证那句类似承诺的话不会被时间腐坏变质?
看墨轩羽似乎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雪落心里有些失望,却没有执着,转开话题道:
“你要去西玉关?”
墨轩羽看她一眼,并不奇怪雪落知道,毕竟风书雪颁布诏书,知道这事的人很多,况且,雪落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很多事,墨轩羽并非不好奇她的身份,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多问,这是最起码的尊重,故而雪落问起,她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你要小心。”
最终,雪落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墨轩羽将她送到门外,看她走远。这已经是雪落第二次提醒自己,墨轩羽能感到她的好意与真心,这种若隐若无的善意,与药青叶毫无保留的善良和温柔不同,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岳、贾、霍三家造成的轰动在贾霍两家人被斩首之后便告一段落,水月恢复了平常的日子,只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皆可以看见隐隐的喜气,因为再过不久,就是女皇的诞辰,自风书雪上位,水月一直国泰民安,仅有的一次战乱也因为风无月的关系,让水月国免受灾难,所以百姓对她都很爱戴。
为了庆贺女皇的诞辰,大街小巷因为祭天之日带起的喜庆气息还未褪去,并且有越来越热闹的趋势,而周边各国的使臣也渐渐朝月鸿城中聚来。
从炎都出来的车队稳稳走在月鸿城外的官道上,再过不久就可以进城,临近正午,六月底的天气已经渐渐炎热,但水月国的气温相对温和。慕容云坐在正中间一座修饰朴素的马车上,伸出手将一侧的帘子轻轻掀起来,看着外边匆匆而过的景物,沉默不语。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将之前准备的糕点取出来,架上小桌,以前这些事情都是萍儿来做的,可惜自从当初让她去护送慕容连华,萍儿便再也没有回来,慕容云上次听见有关她的消息已经是半年前了,慕容连华将萍儿纳为萍妃,入了后宫。
“晴儿,你是不是还恨我?”
正摆放茶点的丫鬟手一抖,差点将茶壶中的水洒出来,她低着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摆弄碗碟,对慕容云的话听而不闻,但时而颤抖的肩膀出卖了她想要强装镇定的心。
“若非我当初如此任性执着,便不会如此伤她。”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倘若认错就可以回到从前,世上便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痛悔。”
晴儿抬起头,眼眶泛红,恨恨地盯着眼前的慕容云,这位如今炎国的君主。她原以为,慕容云与墨轩羽是般配的,她们同样优秀温和,尽管她们都是女子,只要墨轩羽能幸福,怎么样都好,可是,谁能想到呢?曾经一切美好在一瞬间全都碎裂,消失不见。
墨轩羽失踪,生死不知,这是晴儿无法接受的,而她留在慕容云身边的理由,也只有一个,她是最可能找到墨轩羽的人。慕容云闻言微微垂下头,眼神黯然,抿了抿唇,有些自嘲:
“是啊,有什么用呢。”
这时,一队人马策马从车队边奔过,几人衣着简朴,空气中隐隐传来一个男子兴奋地大喊:
“将军!太厉害了,哈哈,你看最后那个李将军的脸色,活像吞了个苍蝇,让他小看咱们!”
“游戏罢了,当不得真。”
声音轻和温润,但语调中丝毫听不出谦让,反而有一丝戏谑和轻蔑,不熟识的语气,却是做梦也无法忘记的声音。慕容云骤然一惊,忙攀着窗框朝声音的来处看,却只见到一片飞扬的尘土,和三两个模糊的背影,转瞬便进了城门,消失不见。
颓然地放下帘子,将自己整个窝在座椅中,慕容云失神地盯着眼前小桌上丝毫未动的糕点,晴儿跪坐在桌边,也已经低下了头,不去看她张皇失措的神色。
“我听错了吧,水月的将军,怎么会是她呢。”
似乎是说给晴儿听,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话音落下,便消失在沉默的气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