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忘却久久没有回应他。
车子又开出了一段路,李立文忍不住再次发声问江忘:“江医生,你觉得呢?”
江忘终于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像是如梦初醒一般,微微讶异的“嗯?”地反问一声,片刻后,她略带了些歉意,对李立文道:“李医生,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医院还有些事没做完,要回去一趟,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饭了,你把我在这里放下就可以了。”
李立文一瞬间语塞心塞,瞠目结舌……
尽管李立文再三恳请,希望能送江忘回医院,江忘却还是以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坚定地拒绝了他。
夜色中,李立文只看见江忘眸色沉沉,带了些忧郁愁闷,她毫不犹豫地下了车,撑着伞,孤傲挺拔动人的身姿,一点一点消失在雨幕中,与天地融为一色。
恍惚间,李立文脑海中晃过医院里那个温婉女人欲说还休强欢笑的模样,一瞬间,似乎有些了然。
他颓丧地趴在方向盘上,忍不住苦笑,自己,好像失恋了。
江怀溪是被胸前一阵酥□□痒的感觉折腾醒的。她皱了皱眉,还未睁开眼睛,便敏锐准确地捉住了那只扰她好梦的坏手,声音带着些沙哑,是陆子筝从未听过的性感与慵懒:“你在做什么坏事?”
陆子筝正沉迷于江怀溪胸前心口纹的那一把别致惑人的古筝,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小动作会被江怀溪抓包到,一瞬间反射条件只想抽手,无奈却被江怀溪紧紧地抓在了手中,无法抽离,一时间羞赧地红了耳根,不好意思小声道:“吵醒你了?”
江怀溪还有些疲倦,身上酸痛异常,于是只懒懒地应了她一声:“恩。”
睁开眼,她便看到陆子筝又喜又羞地看着自己的温柔模样,忍不住心就软了又软,想逗一逗陆子筝:“子筝,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好胃口,一早醒来,就又饿了吗?”说话间,她漂亮的眉眼微微上挑,唇角轻勾,似笑非笑,五官精致清冷,气质却妩媚性感,迷了陆子筝的双眼。
陆子筝的脸,忍不住更红了,结结巴巴解释着:“不是,才没有……我,我怕你会累的……”
江怀溪闻言忍不住一挑眉:“恩?”
陆子筝咬了咬唇,轻哼了一声,冷静了下,找回了点气场,一本正经解释道:“我只是看到了你心口那里的那把古筝,忍不住,摸了摸……”
江怀溪把玩着陆子筝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咬了一口,笑问道:“好看吗?”
陆子筝忍不住又红了脸,直勾勾地看着江怀溪,半晌才道:“好看。”顿了顿,她疑惑道:“怎么会想到在这里纹一把古筝呢?”
陆子筝承认,看见古筝的一刹那,她心里就忍不住就有了些隐隐的期待,蠢蠢欲动。
江怀溪微阖双眸,伸手轻轻地揉了揉陆子筝的头发,看着陆子筝略带了些希冀的水眸,带了些笑意反问陆子筝道:“子筝,你想要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你在期待什么?恩?”话语中,满是了然的挪揄。
陆子筝一怔,看着江怀溪那副明知故问的模样,知她是故意在逗自己,偏偏又一击即中自己心思,心下顿时羞恼。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地:“我没有在期待什么,你不要想太多,就是问问而已。”
江怀溪看着陆子筝欲盖弥彰的模样,忍不住笑的温柔。
她伸手轻轻搂住了陆子筝的纤腰,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陆子筝的额前的碎发,低低缓缓难得坦白温柔:“我向你坦白,把你纹在心口,是因为,我想把对你的爱,带到任何地方,上穷碧落下黄泉,一直一直,在一起……”她语调轻轻,陆子筝却从中,只听见了情深。
陆子筝是第一次听见江怀溪说爱她,一时间,又惊又喜。她猛的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氤氲着水雾的双眸,柔情似水地凝视着江怀溪,似有千言万语。
江怀溪低下了头,弯了弯眉眼,轻轻地了啄了一下陆子筝的唇,直视着陆子筝的双眸,温柔认真道:“子筝,我爱你。”
多年来,一直藏于心间,止于唇齿的这个秘密,她终于说出口了。她看见一瞬间,陆子筝的双眸里满是晶亮的喜色,下一个瞬间,泪水溢出了她的眼眶。
江怀溪轻轻地吻过陆子筝的眼角,含下她的咸涩的幸福泪水,心疼又宠溺:“子筝,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哭。”
陆子筝听到江怀溪的嘲笑,一时间,又喜又恼,又哭又笑,百般情绪,最后却只化为眉眼间的一抹温柔。
她轻轻地低下了头,吻了吻江怀溪心上的那把古筝,语气认真温柔道:“怀溪,我也去纹一条小溪在这里好不好?”
她的耳边立时传来了江怀溪斩钉截铁的拒绝:“不好。”
陆子筝疑惑道:“为什么?”
江怀溪淡淡道:“因为,会疼的。”说完,她的指尖轻轻地顺着陆子筝光裸圆润的肩头描摹而下,轻轻笑了一声,不满道:“而且,你的身体,又怎么能给别人看?”
陆子筝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地咬了江怀溪的锁骨一口,嗔笑道:“我以前也不知道,原来家财万贯的江大小姐是这么小气。”
江怀溪唇角轻勾,但笑不语。
子筝,那是因为,万贯家财不能敌你,慷慨大方只是对你。
我所有的珍宝,只有一个你,教我如何大方?
☆、第50章
司机遵从许柏晗的吩咐,稍稍惊诧后便在不远处的路口调转了车头,往回开去。
那一路,许柏晗双手紧紧交握于胸前,牙关咬的紧紧的,抑制住自己因为期待和忐忑而要浑身发抖的冲动……
那一年,云泊说,她相信,自己不会让她白等。
而今,她是不是也应该有勇气去相信,曾经那样深爱着她的云泊,不会真的舍得让她白等?
等到了医院的门口,司机下车打开门,刚刚帮着她下了车上轮椅,许柏晗便迫不及待地转动了轮轴冲进雨里,冲进医院,甚至没来得及等司机为她撑开那一把伞,锁好车跟上去,她就已经,消失在了蒙蒙的细雨中……
她带着满心强撑起来的勇气与期待,一刻都不愿多做停留地赶到了云泊的办公室,可迎接她的,却只有紧闭着的白色木门和门缝下的一片漆黑,无言地宣告着她的自作多情。
一个路过的护士奇怪地问她:“你找江医生吗?江医生早就下班离开了。”
许柏晗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轻声地谢过她的善意提醒,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一下一下,转着轮椅,慢慢远去……
她在轮椅的一声声粗糙沉闷的摩擦声中,轻声地问自己:“许柏晗,回去好不好?已经撑不住了不是吗?”
可是,无论如何,她发现,自己都无法回应出那一句“好”……
终于还是再次来到了医院的大门口,可是,她抓着轮椅的手,却再无法用力,她望着远处一片灯火阑珊,人影憧憧,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下一秒,她的云泊,一如当年那样,撑着一把秀气的小伞,含笑朝她走来……
她松开了抓着轮椅的双手,合拢放在双腿上,坐在轮椅上的上半身,撑得笔直,温柔似水的双眸,坚定地目视着前方,神色忽然间安详而笃定……
司机在车上看见了许柏晗,忙打开了车门,快步跑到许柏晗的跟前,看着她略有些潮湿凌乱的发,和已经半湿的衣服,担忧道:“小姐,不回家吗?你的衣服都湿了,这里风大……”
许柏晗轻轻地摇了摇头,温声拒绝道:“赵叔,不碍事的。”她微微顿了一顿,沉吟了一下,又体贴道:“赵叔,你下午就随我过来了一直等到现在,怕是还没有吃饭吧。我想在这里等一会,你先去吃饭吧,晚点再过来接我。”
老司机从小看着许柏晗长大的,对许柏晗自有几分感情,哪里能这样置身事外,有些着急道:“赵叔不饿,小姐你从中午让我带你去采办食材到现在,滴水未进,赵叔去帮你买点东西吃的好吗?”说着,他就要伸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许柏晗,许柏晗却伸手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头,温和道:“赵叔,不必了,我不冷,不过,倒真有些饿了。你去吃饭吧,回来的时候,帮我随便带些吃的过来便好了。”
司机拗不过许柏晗,最后,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江忘下了李立文的车后,撑着伞走了一段路后,几番思索斗争,还是打了车返身回医院。
就像当年许柏晗临近生日都对是否来看她的事情只字未提,她却那般笃定,许柏晗一定会来,日夜守候在汽车站。而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样笃定,相信,许柏晗一定在医院等她。
是不是,相爱的人,真的会灵犀相通?
可是,她和许柏晗,又真的算,相爱吗?
呵……
夜色太过深沉,细雨太过迷蒙,拿一把把撑起的伞,遮挡住了江忘的视线,以至于,她到了医院门口,开了车门,一脚踏出露了半个身子出去,才猛地看见医院门口笔直坐在轮椅上突兀的许柏晗,条件反射地就收身退回车里,一个不慎,手肘装了车门一下,发出巨大声响,疼的江忘险些惊呼出声。
出租车司机惊讶的回头看举动怪异的江忘,江忘抱着胳膊,不惧司机的好奇,吸着气略一沉吟,吩咐道:“麻烦你调头到前面的街口拐角处,我在那里下车。”
司机只好一边奇怪,一边调头。
到了街口的拐角处,江忘付了钱,从容地下了车。她一手插在外套的袋子里,一手撑着伞,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一动不动,静静地凝望着远处那笔直坐立的身影。
距离太过遥远,她只能看见许柏晗那样倔强的轮廓,可一睁一眨的闭眼睛,她的眼前,却是能够那样清晰的浮现出,许柏晗咬着唇,低敛双眸,冷静恬淡却又倔强孤傲至极的神色。
江忘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在笑许柏晗,究竟是谁给的她勇气和信心,让她相信和笃定,自己会放心不下她,会回头?
她也笑自己,云泊,你是想要再死一次吗?
雨越下越大,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医院门口,许柏晗还是那样腰身挺地笔直地倔强姿态,江忘站的太远,她看不见许柏晗在风中不自觉的瑟瑟发抖的动作。路口处,江忘撑着伞,遥遥凝望的姿势,也未有分毫的改变。
她不知道许柏晗心里是否开始动摇,但她看着许柏晗那样单薄瘦弱的身影孤独无依地立在寒夜中,她听到自己心里的坚冰,在慢慢融化的声音……
从下午等到现在,她吃饭了吗?她饿了吗?夜深了,天冷了,她穿的那样单薄,受得住吗?她的……她的腿,在这样的潮湿中,会隐隐作痛吗?
江忘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她在和许柏晗赌,又或者,再和人生命运打赌,她赌,究竟许柏晗和她,谁比谁更固执,谁比谁更有耐心,谁比谁更早投降,又或者,谁比谁更在乎……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口从江忘的眼前急速驶过,溅湿了江忘的裤脚,可江忘也未有分毫移动之态,双目依旧一瞬不瞬地遥望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