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子筝觉得江怀溪的头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陆子筝声音温温软软地把连萱给她的解释和道歉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江怀溪,她释然说道:“怀溪,我曾经耿耿于怀过,为什么当初会喜欢上连萱这样一个虚伪善变的人,更一度怀疑过,是不是自己不懂人心。所幸,连萱最后解开了我这个心结。怀溪,坦白说,最后知道,曾经的一场痴心也不算错付,我才算是终于真的能够彻底地坦然地放下放开了。”
江怀溪微微抬起头,看着陆子筝,目光沉沉,神色有些晦暗难明。许久后,她犹豫着措辞,轻声问陆子筝:“子筝,如果……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原谅连萱,和连萱在一起吗?”
陆子筝的身子微微一僵,而后,便是低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江怀溪的发,温柔笑道:“怀溪,人生没有如果的,不是吗?我不敢确定如果有如果会是什么样的,我会遇见你,这是命中注定。我只能确定,我的现在和将来,都只会和你在一起,也只想和你在一起。”
江怀溪像是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而后轻声地应了陆子筝一声:“恩,我知道了。”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陆子筝的肩头,又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回到江家后,江怀溪送陆子筝回了房间,带了些笑意叮嘱她道:“早点休息,晚安。我一会去和爸妈说我们过两天要去x市的事,明天早上起来,我就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了。”
陆子筝伸手拉住了江怀溪的手,踌躇了下还是问出了口:“晚上可以一起睡了吗?”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江怀溪。
江怀溪笑了笑,眼眸里带了些宠溺,调侃她道:“你是一个人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了吗”
陆子筝闻言羞恼地嘴硬道:“我是怕你一个人太寂寞好吗?”余光中,她突然她看到了江怀溪胳膊上有一大片红肿,在白皙的手臂上格外地触目惊心,立马盯着那片红肿紧张地问江怀溪道:“怀溪,你胳膊上是怎么了?”
江怀溪低头看了一眼那片红肿,眼眸微微黯了黯,又立马笑了笑自若地解释道:“这是昨天检查起的反应,你看看,你的手上应该也有。”
陆子筝将信将疑,举起了自己的手仔细观察,上面却像被蚊子叮咬了一下的几不可觉的小小一点:“是这个吗?可是,我的这么小……”
江怀溪见陆子筝手上那几不可见的反应,弯了眉眼轻轻笑了一下,眉梢眼角满是愉悦。子筝应该没事,真是,太好了。她笑着安抚陆子筝道:“没事,我和你一样,这都是在正常范围内的。”
陆子筝见她说的坦然又认真,便不疑有他,放了心,注意力又回到了方才想要留下江怀溪的话题上。
江怀溪像是看出了陆子筝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道:“子筝,现在还不可以,我不能放心,再等等,等我好了好吗?”说话间,陆子筝仿佛看见有悲伤和怅惘从江怀溪的眸中一闪而过,待她要去深究之时,却又只看见她的眸中满是如常的笑意。陆子筝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虽有些闷闷不乐,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江怀溪帮陆子筝轻轻的关上了门,怔怔地在房门前站了许久,心思沉重。许久后,她转过了头,脚步沉沉地往江爸爸江妈妈房间走去。
在江爸爸江妈妈的房门外站定,她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说道:“爸妈,是我,可以进来吗?”
江爸爸江妈妈已经换了衣服,准备睡了,对江怀溪在这个时间来找自己有些诧异。他们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不安。“没事,进来吧。”
江怀溪轻轻地合上了门,在他们床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她皱着眉头,看着有些忐忑紧张的父母,沉默了许久,才要开口,就听见江妈妈诧异紧张地问她:“怀溪,你的胳膊上是怎么了?”
江怀溪低头看了一眼胳膊的那片红肿,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父母担忧的眼睛,坦白道:“这是前几天做检查的结果,这样大的红肿表示,ppd显强阳性。”
江爸妈心里“咯噔”了一下,紧张道:“怀溪,你说清楚点,怎么回事?”
江怀溪冷静解释道:“我之前有段时间经常咳嗽,半边胸腔和肋骨疼痛,前两天不放心,我就去医院检查了。本以为是不是之前遗留下的问题,结果汪主任检查后却说不是,他说应该是胸膜炎,胸腔里面有积液,淹没了大半个肺。具体引起积液的原因,要等引流后做病理分析才能知道。但看现在ppd的结果,我心里大概有数了,应该是汪主任说的结核引起的。”她停顿了一下,道:“爸妈,你们不要太过担心,汪主任说,这并非无法治愈的病症。只是,我想请你们,帮我先瞒一瞒子筝,先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江妈妈听到这,已经是心乱如麻,忧心忡忡。但一听江怀溪还想要瞒着陆子筝,她立刻冷静下来,皱着眉头否决道:“怀溪,不行,你还要瞒子筝多久,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一直瞒着她到现在,我们已经很内疚了。”
江爸爸也皱了眉,声音低沉地严肃道:“怀溪,这样对子筝不公平。她是你的伴侣,是要陪你度过一生的人,她有权利知道这些,你早便应该告诉她一切了。”
江怀溪听着父母的质问,有些痛苦地咬了咬唇,解释道:“我不是要一直瞒着子筝的,我只是想先等一段时间,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告诉她。”她说:“爸妈,我哪里又能不愧疚,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就自私地和她在一起了,与那些骗婚的人渣又有什么区别。“
江爸爸叹了口气,问:“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怀溪,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
江怀溪低了声恳求道:“只是,爸爸,我不想在现在一切都还未知不确定的情况下,让子筝为我担惊受怕,我更害怕,子筝放不下我,在治疗的时候亲力亲为,受到传染。若是子筝被传染了,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了。爸爸,汪主任说,等治疗一个月后,即便是有传染性,也可以控制住,相对安全地接触。到那个时候,我一定和子筝坦白一切,求取她的原谅。所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不知道这样对子筝是不是真的好,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帮帮我好不好……”话到末尾,已经是带了隐隐的哽咽哭腔。
江妈妈眼眶也隐隐有了湿意,看着江怀溪单薄又倔强的身影,心疼的无以复加。她沉沉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妥协,伸出了手,拉了拉固执的江爸爸,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江怀溪就告诉陆子筝,江爸爸江妈妈答应了她们去x市的事情,不过,公司现在有一点事,怀川要忙着出国处理,爸爸要坐临州,江北那边,需要她帮忙了。
江怀溪说:“爸爸希望我能够稍微延迟一点去x市的时间,先去江北把事情处理了再去。”
陆子筝一点都不想江怀溪为难,毫不犹豫便劝道:“没有关系,我们也不是很着急,可以把时间先延后。”
江怀溪犹豫了下,担忧道:“只是,我接下来就要去江北出差,可能最少要十天半个月,这期间,让你一个人在家里,我有些不放心。”
坦白说,陆子筝也有些担忧。她对江家的归属感,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有江怀溪在。若是江怀溪不在,她多少,都还是有些胆怯和不自在。然而,她还是软了声音说笑:“你担心什么,奶奶叔叔阿姨又不会趁你不在吃了我。”
江怀溪歪了歪头,故意顺她的话道:“哦,这可不好说。”说完,她笑了笑,认真建议道:“子筝,我想了想,不如你先去x市吧,反正那边的所有一切我都安排准备好了。你到那边也比较自由自在,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等我处理完了江北的事情,就过去找你汇合,这样我也比较放心,好不好?”
陆子筝犹豫推拒道:“没有关系,我就在家里等你一起去吧。”
江怀溪温柔了目光,拉着陆子筝在自己的身前坐下,把她搂紧怀里,温声道:“子筝,不要让我担心好不好?”
江怀溪的声音过于温柔,还带了些疲惫,让陆子筝无法拒绝。虽然陆子筝有些疑惑江怀溪这难得的坚持,但最终,陆子筝还是被江怀溪说服,答应她先去x市熟悉环境。还开玩笑说,到时候江怀溪在人生地不熟的x市,就要全权仰仗她了。
出发前的一个晚上,睡梦中,陆子筝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轻轻地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中,陆子筝仿佛听到了:“对不起,等我……”
可等她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却什么都没有,只看见了床边一片沉沉的夜色。只是,那怀抱的温暖未免太过真实了一些。
送陆子筝出门的时候,陆子筝觉得,江奶奶和江妈妈都有些欲言又止,她的疑问越来越大,觉得有些异常,却也不好深究。
最终,江妈妈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温声叮嘱道:“子筝,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定会让怀溪尽快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
江怀溪送她去的机场,一路上,陆子筝都没有说什么话,她的心里,总有些莫名地不安。
下车的时候,江怀溪忍不住笑了笑问她:“你就没有想再和我说些什么吗?”
陆子筝认真地看着江怀溪,带了些探究。在陆子筝的目光注视下,江怀溪的笑容微微有些收敛,而后,她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她的目光。
陆子筝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伸手抱了抱江怀溪,在她耳边坚定道:“怀溪,我等你,照顾好自己。”
江怀溪微微低哑了声音,轻声答应了她。
飞机上,陆子筝离地三万英尺,尽管靠着窗,但她却不敢向下俯瞰。离江怀溪越远,她心里越空越不安,恐惧慢慢吞没了她。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江怀溪的名字,试图让自己心安一点,所幸,她的心真的,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
连日来江怀溪和江家人的反常,陆子筝有所察觉。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江怀溪不想告诉她,她也不愿强迫江怀溪。她始终相信,相信江怀溪为她做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她好。
下飞机后,机场外就有江怀溪安排好的人来给她接机。果然如江怀溪所说的,x市的一切,她都已经帮她安排准备好了。
司机先带着陆子筝去了在x大附近的公寓,介绍了正在公寓里为她准备晚饭的保姆,说这个保姆今后会负责她的一日三餐。而后,告诉她,让她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他会来接他去x大里逛一下,熟悉一下环境。
房子里,已经细心周到地准备好了一叠专业书和其他的各类书籍。陆子筝吃过饭后,摆放好了行李中的衣物后,坐在书房的书桌前,一边随意地翻阅着书籍,一边给江怀溪打电话。
她笑说:“怀溪,这里一切都好,你要是在的话,就更好了。”
江怀溪声音有些轻,笑着挪揄她:“难得重获了一些单身的自由日子,你不好好珍惜的话,等我到了,你不要追悔莫及。”
陆子筝笑着回应道:“也是,我明天问问司机,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有趣热闹的酒吧之类的,看看x市的夜生活如何。”
江怀溪的那边,像是有什么什么玻璃瓶子交碰的声音响起,而后有一个轻柔的女声唤道:“江小姐,该……”陆子筝没有听清楚,就听见江怀溪对她道:“子筝,我有事情,先挂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陆子筝体贴道:“你也是,事情忙完了,早些休息。”挂了电话,她却一手托着下巴,静默地一动不动地沉思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