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漓便是此次宫宴治安的负责人,眼看愈近年关,便也无暇再去看元姝了,只命人送了一车的书册过去,要她好好读记,再无下文。
所以元姝自那日醉酒后,就不曾见过元漓了,成日只听闻宫人说其政务繁忙,也懒得去关注,就窝在临水阁中哪也不去。
不过,她又忘记了那夜喝醉后自己做了什么……
这几日面对那一堆书册的乏味生活,唯一叫她开心的便是元漓让人接了青豌进宫来,有人相伴,元姝也就静下了性子。不知是宫人疏忽了,还是元漓特意吩咐的,书册中夹了本异物志,她是看的格外起劲。
据载,古大河有鱼,红首金身白尾,獠齿尖利,群聚以人为食,遇血散异香,久闻治百病而延年。
“青豌你说,这世间当真有如此奇异的鱼类?”
反复将那段记载看了数遍,元姝还有些惊疑,她知道这世间有食人鱼,却从未听过这种食人而香能治病的鱼类。尽管有些残忍,她却好奇的紧。
青豌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摇头道:“奴婢可不知,不过听闻三殿下去过很多地方,郡主你若真想知,待有空了就问问三殿下去吧。”
“……”她还是看自己的书吧。
其实,若是换了往常,她可能早就坐不住跑出去玩了,可这毕竟是宫中,她怕碰上元岚。那人同她闹翻脸后,就再也找过她,想想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她也觉得自己那时有些胡闹了。
“青豌,知不知道四公主最近在做什么?”
“四公主?”青豌怔了一下,元姝可是好久都不提这人呢,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吧,了然的笑笑,回道:“听宫人说,四公主最近好像也挺忙,陛下让她接待使团去了。”
元姝放下了手中的书卷,道:“使团?”
“是啊,听说天方谷可能也会派人来呢!”青豌突然想起了最近听宫人说的这事,眼睛一亮就跟元姝汇报了。
天方谷?
元姝下意识的摸了摸颈间的那块芙蓉玉,那是世人传闻的天方谷温朝玉,价值连城。却不知当年她娘将那块璞玉放入她怀中是为何意,十多年眨眼而过,她有时候也会猜想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从不敢深究。
“郡主?郡主!”
“嗯?怎么了?”她恍然回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青豌只当她还想着元岚的事情,便也不多问了,只无奈说道:“该试衣裳了,王妃特意嘱咐让你多穿些,快选选吧。”
元姝这么多年不喜宫宴,除了各种虚礼外,便是宴前繁杂,连衣服都是提前选好,生怕撞了什么禁忌。圈圈套套下来,弄的她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不试了,青豌你陪我下去走走吧。”
想想元岚既然迎接使团去了,那自然就不在宫中,她也无甚好躲的,将好外边的大雪也停了。
“可是……郡主!”
青豌话都不曾说完呢,元姝就蹬蹬跑下楼去了。出了临水阁,穿着青段绣花宫鞋的小脚就踩着积雪撒欢儿地往湖边跑去,对湖而望多日,她是早就按捺不住了。
“郡主你慢些!”青豌带着氅衣跑了出来,瞧着元姝哪粉色的身影一转就没了人,吓的赶忙就唤了一声。
萦着雾气的大湖在午后的暖光下,看起来是格外的漂亮。待元姝跑近浅水的岸边后,果真看见了那日林倪口中所说的蓝月石,蹲了下去,便好奇的伸手一捞。冰蓝色的石头像极了宝石,只有手心大小,却铺满了一圈湖岸。
小手刚入水,她便惊呼了一声:“哇!湖水居然是暖的!”温热的湖水让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想起那日林倪不许她靠近,便有些气愤,这水明明都是热的,为何还怕她受寒。
一时来了兴趣,元姝就摸起一块蓝月石搅着水玩,如镜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似乎还泛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伴着她的娇笑,几尾鱼儿游了过来。
“郡主!水边寒气大,你快起来。”
青豌大老远便看见元姝跪坐在河岸边,跺脚焦的就要跑过去。却不料有人比她还快,一闪而过就将元姝抱离了那处。
“啊!”
元姝只觉着眼前一花,待回神人便站在了雪地中,抬头便瞧见林倪几分波动的不善脸色,拿在手中的蓝月石“噗通”掉入了雪中。
“林统领……”
“让郡主受惊了,殿下早有交代,您不能去湖边,那的水太深了,很危险。”林倪冷沉而言,清秀的面上再无表情,从雪里捡起了蓝月石递向了元姝。
方才被惊到的元姝虽心有不满,却也不好发作,伸手接过了冰蓝色的宝石,便咬着唇道:“湖里那是什么鱼?好漂亮。”
只是一瞥,可那艳红的无暇长尾鱼,她还是看了个完全。
林倪无形一愣,却很快恢复如常,回道:“只是些普通的异族鱼罢了,还请郡主立春前都不要靠近这湖边,属下告退。”
看着林倪远去的身影,元姝的一堆问题显然是没处问了,握着手中越来越暖的石头,便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青豌忙跑了过来,将手中的氅衣替元姝披上,大惊小怪道:“郡主你不是不喜欢湖吗?平日在王府里也没见你那么爱玩水。那个林统领真是吓人,我们还是回楼里去吧。”
元姝不曾答话,看了看手中的蓝色石头,又看了看那片绕着白烟的大湖,心里隐隐有些打鼓。
“算了,我们去御园玩吧。”
被林倪方才一打搅,元姝也没了回去的心情,想想那个一年四季都有百花开的御园,便拉着青豌过去了。这宫里的路,元姝以前跟元岚没少走,好在御园不远,两人漫步过去时,也不曾见到闲杂人。
“郡主,这御园里的花是越来越美了。”青豌抱起了一株白玫不住赞叹着。
元姝却是往温室里去了,她记得不久前自己还和元岚在里面种下过一株红鹤花。小脚轻移,聚精会神的寻找着那种花的地方。弯腰走过一颗聚青时,她的鼻头蹭在了颈间的狐皮围脖上,长长的绒帽戳的她发痒,刚想站起身打个喷嚏。
“唔!”
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便揽住腰身将她拖走了……
☆、第19章 道歉
“你是谁?放开我!”
元姝一被放开,赶忙就转身要跑,却被那个长的跟大熊一样的男人伸手捞了回去。这里是距离御园不远的泊梁殿,平素都很少人来,她尖叫了两声就又被捂住了嘴。
那人实在是太壮了,一只手都够盖住她整个脸,毫不费力一把就抱起她继续往殿内去,她是如何都动弹不得。直到深色的菱花纱幔被掀开,一身绯色描凤朝服的元岚从里面走了出来,向来明艳嫣然的面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阴寒。
“阿岚!”
她被那人扔在了软绵的地毯上,来不及翻身爬起,便惊呼了一声。
敛了些许冷色,元岚便朝失措的元姝走去,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抓起她被人捏的红肿的小手腕,微微扬唇:“听说王叔送你去三皇姐宫里了?”
元姝同元岚相识多年,除了那次争执,是从未红过脸,她也更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元岚,实在是太陌生。不禁有些心惧,想往后躲,却被元岚死拽着手腕。
“阿岚你做什么?”她有些愤懑。
却见元岚一声不屑嗤笑,眸底滑过一丝冷芒,低声道:“怎么,你不怕她了?还是她待你更甚我待你的好?”
五岁那年元姝误入徵陌宫,被元漓掐着脖子差点断气的事情,她对元岚是透了些许底的。这么多年,元姝没想过会与元漓扯上交集,更没想过和元岚会闹崩。
“阿岚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问我在说什么?”元岚高挑柳眉,瞪了似极无辜的元姝半晌,一咬牙拽着元姝垂在背后的麻花小辫就是一扯,连连说道:“你这个死丫头!竟然敢同我吵架后扔了我的东西,还投奔别人去!”
好吧,这才是正常的元岚。
即便是咬牙切齿,可也会在叫她死丫头时夹着一股浓浓的无奈和懊恼,曾几何时,她日日都是如此唤她的。
元姝鼻头隐隐酸涩,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都是形影不离的,分开这段时间,她还是念她的,不禁软了声音说道:“阿岚,对不起……那次是我胡闹了……”
还有,她不是投奔别人,她是被打包送出的。
那都快皱成一团的粉妆小脸直叫元岚心生无力,她本是存了怒火而来,想今日好好吓这丫头一回。殊不料,这个向来骄纵的人居然会先跟她服了软。
“嘿!你这死丫头莫不是吃错了药?”她丢开了她的小辫子,就捧着她有些泛凉的小脸蛋左右观察,不经意的用自己尚有暖意的手心摩挲着。
元姝皱眉,忍住被人揉脸的惨状,嗔道:“你才吃错了药!同你道歉还有得假了?!”说罢就去扒拉她作乱的两只手,企图解救自己的可怜小脸。
瞧着小猫又开始露爪了,元岚也就不作怪了,放开了她,便扬起个大大小脸来。
“啧啧,我还以为你是这辈子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了呢。”害她还那般偷偷摸摸的让人去掳了她来。
元姝撇嘴,视线在转过那个人熊一样的男人时,还是吓的有些瑟缩,所以再看向元岚便是极度不爽,悄悄指着那人道:“那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自然不曾见过。”元岚拉着元姝起了身,带她朝纱幔后的锦榻走去,边道:“那是母后前些日子配给我的侍卫,就叫大熊。”
大熊……
元姝堪堪回头,略是有些同情的看向那个似乎嘴角在抽搐的侍卫,虽说这名确实贴切,可怎么也觉得有些不顺耳呢。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吓死!你二回再叫人这样,我可真就不理你了。”坐在绸缎织铺的花榻上,元姝第一件事情便是为自己讨回公道。
元岚哼了一声:“你如今可是金贵了,来宫里这么多日我都见不得人,还以为是不认我了呢,不叫人这样带你来,只怕是以后都见不上了。”话语间,尽是一片明嘲暗讽。
她这话倒是说的真,元姝进宫的第一日,她便起了相见的心,奈何派去的人都被元漓的人给挡下了。之后几日,就是她自己上了徵陌宫,都是被宫人给打发走。那时,她就觉此事蹊跷,想来也是元漓起了什么心。回了宫,她便不再动作,直等到今日瞧见元姝落单,才让人去掳。
可惜,这些元姝都是不知道的。
“少来,你那日赶了我走,天寒地冻的都不来追追……”
想起那日她便有些委屈,冰天雪地的,她又穿着单薄,倒在雪地上差点断了气,若非元漓从那路过,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了。
“我……”元岚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