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门半开着,仿佛在迎接贵客登门,可这一步对他来说,却是遥遥无期,艰难困苦。
眼前浮起迷雾,浓浓的,粉刷了清明的世界。木屋的轮廓消失在眼中,只剩下一片枯藤的废墟。
可能在外人的眼里,青衣的身影变得十分渺小,而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却被柳长歌看得一清二楚。
木屋就在他面前,青衣却无法走进去,是阵法约束了他的行动?还是迷雾捆绑了他的灵魂?
柳长歌清淡地吩咐一声:“你们几个,都过去帮帮他吧。”
话音一落,昏黄的天空霎时多出了几道黑影。他们迎风飘飞,孤傲的身姿像优雅的黑雀般翱翔着接近木屋,当触及阵法之时,他们同时收住了脚步。
他们站在不同的方位,包围整个木屋。而青衣,却在这时仰天长啸。一道炫美的青光从他手指缝间扩散,他的人也已腾空与九天之上,双手聚拢,正对木屋核心,当空一斩。
众人惊魂呼喊间,只听砰地一声,整片树林都在眼中震撼摇晃,仿佛天塌了一样。
一阵飘渺婉约的笛声忽响在耳边,优雅,雍容。像是一个高洁的雅士,在悠然自得的吹奏着他的人生。飘渺,跌宕,平缓,安然。
所有人仿佛都沉浸在这首特别的曲子里,安逸之有些头晕目眩,忽然眼一黑,栽倒在地。
顾菲菲早就在这笛声中昏了过去,身躯就躺在柳长歌脚边。长歌心一抖,也支撑不住身体倒了下来,昏迷之时,她看到易莲儿在笑,笑容里的妩媚有种碎裂的扭曲。
破阵的一瞬间,他以为这个世界会明朗化。可是,他慢慢的后退着,眼前的木屋真的被他劈成了两半!这招纵剑裂山,是他目前所达到的境界。一般的小型山脉在他剑下,根本无法保全完整,何况是这个脆弱的木屋。
周围变成一片废墟,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吹笛子。在这个诡异的树林里,谁会有闲情逸致附庸风雅呢?
转首,发现禁卫军都不见了?而同伴,也在迷雾中消失了踪影。青衣目光沉静,实则心惊,但他却不动声色地凝望四周,虚虚实实,飘飘渺渺。除了盘旋耳边的笛声,所有物质,都是虚无!
夕阳在磅礴的迷雾下逐渐落幕,取而代之是一片幽深静谧的夜空。盈月淡雅,如水月镜花。依旧将沉浮的雾当作薄纱,优雅的穿着,仿佛,与肌肤连成一体。
这月,就是雾,雾里看月,似真似幻。不知为何,她有种茫然,心慌的茫然。
雾里的人向她走来,脸上带着微笑,清丽淡雅,华贵雍容。一身洁白的长衫,道不尽的洒脱。眉似画笔勾勒般,浅淡飘逸,祥和可亲。
那抹微笑,曾是她眷恋的情感。如今,这笑容里的天真,却怎么看都有种惑心的妖异。
百里晴迁手指轻捻,感受竹叶的湿滑,叶片上的露水还未干涩。她用手指捏着这片叶,等待那人的接近,看那轮廓,分明是长歌。
柳长歌来到百里晴迁的面前,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声音有些悲苦,“你为什么不追了呢?是不是累了?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你需要永远追寻我的脚步,才能找到我。”
百里晴迁内心震撼,嘴角绽开一丝僵硬的笑意,将手覆盖在柳长歌的手背上。尽管这只手的温度是那样的冰冷,可她仍旧不愿,不愿从梦中醒来!
一曲悠远的笛声从树林的尽头传来,悠然,高远,清雅,飘逸。却有着一股势如破竹的威力,聚敛了一道浅淡的光,在大地颤抖时,混合在旋转的风里,猛然而来。
百里晴迁双眸一闭,身体离开柳长歌,倒退风中时,手中的竹叶似一道青芒,划过眼前。
她睁开了眼,眸如净水般清澈,明白。那些迷雾已在她眼中扩散,而柳长歌的形象也如意料中那般,颠覆了思维。
一个精致的花纹从那张脸孔上一点一滴的化开,一缕强烈的芒,从碎裂的缝隙里爆射而出。刺痛了百里晴迁的双眼,划痛了她的心。
就算知道这个人不是长歌,但目睹长歌的容颜一点点支离破碎,她的心也被伤痛折磨的不堪一击。
冰冷的骸骨架逐渐露出,它诡异的立在前方,当脸孔上最后一片肉飞离之际,万道寸芒冲破了骸骨,企图吞噬百里晴迁。
夜空中的星辰很亮,一颗颗的连成一片,形成一幅绝妙的图案。阴风瑟瑟,都是那些在夜晚里闪耀光泽的厉芒散出来的。
百里晴迁纵身腾飞,纤细的身姿就像一片堕落风中的柳叶,轻灵,飘忽。与笛声相伴,眼里的淡然,超越了那一刻的隐晦心境。
袖袍翻旋,百里晴迁身形飘逸的在空中凌舞,足尖轻盈滑动,飘逸昂然。笛声悠扬,仿佛在配合她跳这支舞。
舞姿纵然优美,可与之相伴的,只有无情杀气。寸芒消失于夜空尽头,百里晴迁用这支舞避过了万道杀机。
她落在地上,远处的黑暗里,慢慢走出了一个身影,他手里捏着一只短笛。
百里晴迁微微一怔,惊诧地脱口而出,“是你。”
一声邪媚的轻笑暴露了来人的身份,纯金面具下的眼眸依然那样邪肆,短笛在手指缝中旋转,他玩的不亦乐乎,“不错,是我。”
百里晴迁轻叹一声,抱着手臂,靠在树上,凝视男子,“你布下天罗地网,就为了杀我。却为何要在这紧要关头以笛声为引,为我指点迷津?”
“因为,我想让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个说法,你觉得如何?”男子笑声里的玩味渲染了眼眸。
百里晴迁撇嘴说:“这个说法很卑鄙,你的做法却很漂亮。你免费看了我的一场舞,还在最后和我要人情。这笔买卖,你是想稳赚不赔啊。”
男子盯着百里晴迁,半晌爆出了笑声:“你不愧是百里神医,人长得美,舞跳的绝,精明睿智也从不让须眉。我知道你是不会让任何人占你便宜的,我只是想和你谈个条件而已。你,应该认得这把扇子。”
男子手中的笛子不知何时竟换成一把扇子,上面的山川河流是那样的熟悉,川岳峦峰之间的飘渺宛如仙境。百里晴迁怎么会不熟悉呢,因为那是长歌的扇子。
她移开了目光,望着幽暗深邃的夜空,之前她也许还可以和这个人谈条件,因为她有足够的资本走出这里,并且在尽量不两败具伤的情形下回到长歌身边。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本了。“你想怎么样?”
男子收扇,邪肆的目光也同样收敛,“我知道你在查京城那件事。食物中毒牵扯重大,幕后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当朝太子。”
“太子……”百里晴迁略微惊讶,忽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这个男人没必要骗她,那就是说,造成百姓枉死,天下频临浩劫的人,是太子柳允兆。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提早接替帝王之位?
长歌离京,最得皇帝重视的就只有太子,他远坐皇城,却有能力操控一切,是为谋权的野心,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他想要的是你。”男子紧盯着她。
百里晴迁微微皱眉,冷笑一声,“我最讨厌暗斗了,而且是用无辜的百姓来做筹码,他以为他是谁啊?以为穿上龙袍就能坐稳太子位吗。没有长歌,他的魂魄还不知道飘在哪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不错,若没有柳长歌那批护卫,太子也活不了。可如今,他还是活了下来。而且他的目标是你,绝不会放过你。”男子竖起手指,笛子旋转于掌心,眼里射出玩味的光。
一片竹叶飞入指尖,百里晴迁盯着这片叶,淡然一笑,“他想得到我,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男子缓缓的接近百里晴迁,每一步都走的很飘渺,眼眸也一直看着百里晴迁的双眼,“你想杀了他?柳长歌是不会允许的。你不在乎她的感受吗?你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最终,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百里晴迁扔下竹叶,怅然地望着夜空。雾气已散,漫天星辰被释放,映在眼中,是那样的璀璨明亮。
男子来到百里晴迁面前,他比她高半个头,借着月光只能低头瞧着她。
此时他们的距离很近,近的让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淡淡的酒香。面具下的唇角轻轻勾起,笑的妖娆。
百里晴迁没有在意两人的距离,而是冷漠地问:“长歌在哪里?”
“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见到她,但暂时实现不了。你放心吧,我可以保证她没有生命危险。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她在哪。”男子伸出手臂,将百里晴迁圈在他和树之间,并用一种深情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眼神是会惹人误会的,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寂静的树林里。一个妖孽男与一个绝色女,双双“深情款款”的对视,上演着一出“威逼利诱”的求爱戏码?
百里晴迁偏过头,眼睛望着黑暗,“我有爱人了。”
男子的眼神更邪肆,以一种平缓的速度接近百里晴迁的脸,酒香味更浓了。他微微眯眼,真是令闻者,陶醉!
一抹冷光从百里晴迁的眼里悄然即逝,在男子的面具将要贴在她脸上时,她身体翻转,离开男子的禁锢,一层薄雾从掌心散开,与男子相对一掌。
这一掌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如期将至的两败具伤。有的,只是两人后退时,各自双眼里的微笑。真气旋绕,双方的衣衫凌风飘舞,洒脱,飘逸,魅力十足。
这个迷人的夜晚,将要在两个美丽的人之间,拉开序幕!
她挣扎在黑暗里,满身无力,就像堕入梦魇,强烈的求生意念辗转悱恻。可她无论如何,就是无法看透黑暗的尽头,没办法突破这个领域。
“安术……安术……”
一个柔的像水一样的声音轻轻流淌在耳边,她像是抓到了一线生机,顺着这个声音,逐渐退避了黑暗。
杨若烟心疼地看着怀中的少年,用手帕为她轻柔的擦拭汗水。这张脸,清丽柔美,眉峰紧皱,明确了她的不安。
杨若烟唯有紧紧抱着柳长歌,才能感受此刻的真实:“你真的就在我怀里,是梦吗?如果是梦,我情愿永远都不要醒来。就让我抱着你,直到地久天长,好吗?”
柳长歌努力地睁开眼,起初是一片朦胧,稍微恢复一会才将此刻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也将那张逐渐贴近的脸孔看的清晰,心惊着一把将她推开,“若烟!”
杨若烟栽倒一旁,稍微喘息了一下,便见柳长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心虚的低下头,“安术……我……”
她以为“安术”会发火,所以有些害怕,方才如果安术不推开她,那,那她就会亲到……
“若烟,到底是谁掳走了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柳长歌没心思猜测杨若烟的内心想法,而是连忙起身,来到杨若烟身边将她扶起,“对不起,方才我不是有意的。若烟,你可以回答我吗?”
杨若烟的手被柳长歌抓着,她有些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却也勉强压住心中的悸动,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他脸上戴了一个金面具,很诡异,很神秘。但我记得那双眼,像是覆盖着一种邪魅的光,有异族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哪,也感应不到方向。”
柳长歌颦着眉,将深思的目光来回游移,远处的门紧紧关闭,明显能看出缝隙外的铁锁,防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逃脱。那把锁,已经是最强力的束缚了。环绕完毕后,又将目光移向屋内唯一一处可以投射进来月光的窗子,那窗子太小,而且在很高的位置,不会轻功的人,根本出不去。
柳长歌轻叹一声,她居然被幽禁在这里,目光里的冷意极为明显,“易莲儿!”
杨若烟目光幽幽,她望着浅淡的月色,怅然一叹,轻声对柳长歌说了句,“对不起。”
柳长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闻到一股特别的馨香,见杨若烟面容愁苦,她心一软,轻柔着说:“别害怕,我相信天亮之后,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