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天侑拦下了牧倾雪,要不这家伙真有可能跟自己打起来……安凉暗道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牧倾雪呆愣半晌,心中一阵恼火,可更多的却是哭笑不得,敢情……她这是训完了孩子,还要训我一通?
奈何天侑在身旁,牧倾雪不好发作,只能先忍下这口恶气!
“疼不疼?”安凉离开后,牧倾雪这才得空检查一下天侑的伤势,伤的倒还真没有很重,只是一道道红色的檩子,夹杂了一些紫色的点点。
毕竟跟屁股上的伤比,这也就算是挠痒痒吧……
天侑没吭声,兀自低着头,默默的流泪。
“怎么,挨军棍都没见你哭成这样,这东西,比军棍还疼?”牧倾雪笑着揉了揉天侑的脑袋,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可奈何这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干擦也擦不干净。
打死牧倾雪都想不到,自己会做这么亲昵的动作,唉,罢了。
眼看着怎么说也不听,牧倾雪干脆把天侑的小脑袋按到自己怀中,抱着她安抚。
“天侑,不哭了……”
这好像是牧倾雪第一次这么称呼天侑,不仅是她自己,连天侑也是一愣,之前,不是叫小鬼,就是叫全名,从没觉得这两个字这么亲昵……
“对不起……”天侑伏在牧倾雪怀中,低声开口。
牧倾雪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天侑的脑袋。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你才是吧……
牧倾雪心中如此想着,叹了口气,轻拍天侑的腰身。
良久,眼看着天侑的情绪稳定了下来,牧倾雪俯身替天侑穿好裤子,摸了摸她的头。
“你师傅还要找我算账呢,你自己乖乖背完《孝经》回房休息。”嘱咐了一声,牧倾雪起身欲走,却被天侑一把拽住。
牧倾雪一愣,却见天侑直盯着自己的左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眼看着又要冒出来,“不许哭!”
牧倾雪一瞪眼,生生把天侑的眼泪吓回去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是有多可怕……
“对不起……”
“嗯,乖乖背书。”牧倾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她真怕,再待一会,自己也要被天侑感染的,不争气的掉眼泪了……
待牧倾雪走后,天侑看着门口良久,心中满是愧疚,当然也不乏一丝温暖。
兀自呆愣了半晌,天侑才想起来还有背书一事,忙收拾心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往日这《孝经》也没少诵过,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背诵的时候,牧倾雪的音容笑貌便会不自觉的浮现在脑海,尤其是刚刚那从未有过的温柔……
☆、第五十五章 箭伤
书房内,安凉正摆弄着桌上的一个布包。
看着牧倾雪推门进来,安凉这才回过神,起身看着她。
“将军,刚才多有得罪了。”安凉对着牧倾雪一抱拳,看着牧倾雪一脸阴沉,安凉苦笑着摇了摇头。
牧倾雪闻言眉头一挑,“哼,不敢当,我还要谢谢安师傅的教导呢!”
安凉闻言,自是一脸的哭笑不得。心道,我这么做,又是为了谁啊!?
“安凉,我有事问你。”牧倾雪脸色一正,若不是因为想知道天侑箭伤的事,她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安凉面前折面子。
“好,不过,先上点药吧。”安凉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白色小药瓶,看了看牧倾雪的左手。
牧倾雪闻言一愣,低头看了一眼,“不碍事。”
“你不想让天侑担心自责吧?”
牧倾雪无语,安凉这可真是戳中死穴了……
想罢,牧倾雪白了安凉一眼,直接抬手伸到安凉面前。
安凉一愣,本意只是想递个药膏给她让她自己涂,可这家伙,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罢了,安凉无奈,细心的替牧倾雪涂完药膏。
“好了吧,我问你……”牧倾雪瞥了瞥手上的伤,本是没怎么在意,可是……
“将军想知道什么,尽管发问。”安凉脸色一正。
“嗯,我问……”
“你……”
“你等会……”
牧倾雪猛地转过身子,举起左手仔细打量,而后放在嘴边狂吹。
“呼……呼……”左手这一阵酸麻肿胀外加被火燎了一般的疼痛,竟是连牧倾雪也微微色变。
“安凉……我真……真想不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人!”牧倾雪一边怒骂安凉,一边轻吹伤处。
安凉却是不解,不知道牧倾雪为何突然会骂自己。
看了看牧倾雪的反应,又看了眼手中的药膏,打开塞子放在鼻下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啊。
“将军……你还好吧……这药是前些日子云芮拿给我的,本是要给天侑涂抹,怎么会有问题?”
牧倾雪听完一愣,这才想到之前洛雪说,天侑宁愿哄骗安凉,也不愿上药,敢情就是这个药?莫不是……这药是用辣椒油做的!?
又过了一会,手上强烈的不适渐渐退去,牧倾雪才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转过身子,尴尬的瞥了安凉两眼。
安凉这一脸无辜的样子,看得牧倾雪气不打一处来。
“我问你,天侑身上的箭伤,是怎么回事?”牧倾雪一脸正色。
安凉看了她一眼,摇头苦笑一声,转而走到桌前,打开那个布包,双手呈递到牧倾雪面前。
看到这布包中的东西,牧倾雪愣住了。
一双手抬起放下,竟是半天都不敢去接过那包里的东西……
原来,那包中裹着的,是一支染血的断箭,和一幅卷轴。
“这个,就是重伤天侑的箭矢。”安凉语气平淡,将断箭拿出,直接塞到牧倾雪手上。
牧倾雪颤抖着手拿着断箭,看着那箭头上沾着的早已干涸的鲜血,心中猛地一揪。
“你……”
“你为什么要带她去战场?一个七岁的孩子,你为什么要带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牧倾雪怒视着安凉,眼中隐隐要喷出火来!
“我……”安凉沉默了半晌,眼中满是回忆。
“我无法拒绝……一个孩子……只是想……远远地……看自己母亲一眼的请求……”
“我……我更无法保证,你是否能平安归来……如果不能,那这一面,将是她见你的唯一一面……”
安凉说的伤感,连牧倾雪也是心下不忍。
“那在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牧倾雪叹了口气,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被天侑这么一说,怕是也会头脑一热,同意天侑此举吧。
“本来遵照约定,天侑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远远的看着你在场中拼杀。”
“可没一会,你追的太深,深陷敌阵,天侑看不到你,便偷偷的往前跑了几步。”
“我这一眼没看到,天侑便没了踪影!”
说到这,安凉满脸的自责,叹了口气,再次开口。
“等我找到天侑的时候,她正趴在离你不远处的草地里隐藏着身形。”
“就在我想开口让她呆着不要动的时候,我发现她的举止很奇怪。”
“奇怪?”牧倾雪不由得插了一句。
“嗯,我发现她,一边观察着战局中的你,一边不时的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本来在战场上,有流箭划过也很正常,可天侑的神色却越发凝重。”
“就在一连三支流箭从她身旁划过之后,她却突然站起身子往你那里跑去。”
“我想开口阻拦,可已经晚了,她跑了没两步,便中箭倒地……”
“然后呢!?”牧倾雪脸上难掩担心的神色。
“然后我将她带回宫里请太医诊治,可她却……却一直在问……”
“问什么?”
“问……娘亲没事吧……”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良久,“我觉得天侑的举动有些蹊跷,之后便去到天侑受伤的地方去查看,终于让我发现……”
“原来当时,天侑身后隐藏着一名弓箭手,从天侑身旁划过的,也并非是什么流箭,那些箭矢唯一的目标,就是正在场中厮杀,根本来不及反应的……你……”
屋子里,再度陷入沉默,饶是牧倾雪那么刚强的一个人,此刻也是眼含着热泪。
“唉……”
“这个,是天侑养伤的时候作的一副画。”安凉说着,拿出布包中的那幅卷轴,缓缓展开。
牧倾雪打眼一瞧,眼泪却再也不受控制,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
只见这卷轴上,画着的正是一身戎装,手执□□,兀自与敌人拼杀打斗着的牧倾雪!
说实在的,天侑的画工,真心不怎么样,可牧倾雪,却一眼看出这画中之人正是自己!
脑中想象着天侑当时的模样,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
难怪,难怪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天侑便认出了自己,可笑自己还心生疑惑……原来……她早已不声不响的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第五十六章 深谈
“安凉,给我讲讲天侑小时候的事吧。”牧倾雪捂着额头,坐在桌旁兀自发着呆。
“小时候……”安凉一声轻笑。
“我教导她的时候,她刚四岁,那个时候,她被国主宠的不像样。”安凉略微回忆一下,缓缓开口。
“那个时候,她的脾气大的不得了,稍微一个不如意,便跟你一样,像个炸了毛的狮子。”
牧倾雪闻言瞥了安凉一眼,满心的不满!你才是炸了毛的狮子!
安凉装作没看到,继续开口。
“本来一开始,她也确实让我头疼了一阵子。可直到有一阶段,我发现她经常会跑去城墙上眺望,每次回来都是一脸失望,在路上看到其他人家的孩子由父母陪着,回到家便会发一通脾气。”
“那时候我才觉得,这孩子的臭脾气,并不是国主惯出来的,这似乎是源于她心中的一份自卑,她想把自己伪装的强大起来……”
“她拒绝别人的好心和善意,她会把那些,当做是对她的怜悯……”
说到这,安凉摇了摇头,暗道这孩子心思太重。
“那她……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牧倾雪听安凉这么说,心中又是一分自责。
“打的。”安凉低头摆弄了一下袖子,十分平淡的回答。
“你!”牧倾雪抬手指着安凉,心道这人是有多狠心?四岁的孩子也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