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询脸色有些微红,垂首道:“苏大人说的是什么话,苏大人对在下恩同再造,自然关心大人,快马赶来方才显情真意切。”
“好了好了,我说笑的,李大人说吧,这次来夏地,究竟为了何事?”苏怡问道。
李询拜上一拜,说道:“在下此来除了答谢,还想再请教苏大人,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苏怡想了想说道:“如今万事俱备,就差东风一把,这东风自然还是得靠李大人了。”
“怎么说?”
“去秦国。”
李询听后大惊,这怎么可以,他费劲千辛万苦才从秦国逃回来,若再回到秦国,必定被楚芊芊抽筋扒骨,他怎么可能再回去呢?
“苏大人……这……”
“李大人,我看你这次想逃也逃不掉,即便我不这样说,相信齐公也会如此吩咐的。”
李询赫然吓得脸都白了,额头的冷汗涔涔的往外冒。
“苏大人……救,救我呀……”
苏怡不由得皱皱眉头,有些厌恶的扭过头,说道:“你已不是当年的李询,如今的身份是外涉特使,谁敢当面为难于你。”
李询这才醒悟过来,拜上一拜说道:“是在下糊涂了,还请苏大人告知此番赴秦所为何事?”
“在下素闻李大人和秦国大将公子赢有些交情。”
“此时属实。”李询坦言。
“此番赴秦,则需李大人使计让公子赢请缨挂帅征讨柳国,越狠越好。”
李询也是通透之人,登时明白苏怡的计划,只要秦国如狼似虎苦苦相逼,这边齐公假意示好,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使柳国投靠过来。这边齐国一出面,不怕秦国不退兵。当下拍手大呼妙计,对苏怡佩服个五体投地。
此时瑜舒又送了药碗进来,李询看到瑜舒不由得往苏怡身后躲了躲,瑜舒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倒也没有为难李询。
苏怡喝过药,不由得又是一阵头晕目眩,李询的眼睛贼溜溜的一转,把苏怡上下打量个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怡揉揉太阳穴,万分的疲惫。
“呃……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在下见苏大人气色似乎不太好。”
“是啊,喝过药便觉得困顿。”
“不是,再下的意思是说,比起上次见大人,如今身子似乎是更不如那时了。”
苏怡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上次一别之后我运气不好,又接连生了两场大病,所以身子大不如以前了。”
李询问道:“请问大人上次生病时可否有服药?”
苏怡皱眉,“生病哪有不用药的道理?”
李询拜上一拜好意提醒道:“若是真病,好好调养也就好了,若是有人刻意谋害……那就……”
这话也登时点醒了苏怡,苏怡神情不由得一震问道:“比如?”
李询低声凑到她耳边道:“在下淫浸官场几十年,这种事见多了,好多位极人臣的高官多是死于一夜暴毙,像是投毒……苏大人不得不小心呀,防人之心不可无,依在下愚见,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药就不吃药,还有随身带根银针,吃饭前都先把饭菜检验一遍,在下实在不想见到苏大人发生任何意外,以后在下还得指望苏大人提携呢……”
经李询一说,苏怡也思绪万千,细细检索起各种细节,不觉大有蹊跷,当下心惊不已,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强笑道:“多谢大人关怀,在下一定万事小心。”
听苏怡说得敷衍,定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李询也没再苦言相劝,寻个借口就先行离开了。
而苏怡表面上虽跟无事人一样,实际上变得多疑起来。
虽然一切照旧,可是任何事物她都多了个心眼,贴身用品全是自己亲手准备,吃的东西也要用银针验过才敢食用,尤其还是那药,她再不敢碰,停了一段时间身子果然大好,越发可以肯定那药必定有问题,于是心中不免寒凉一片。
有时看见叶落枝残不免唏嘘,感叹人生无常,尤其是天家子女,更加招惹不得,表面上嘘寒问暖真情实意,实际上那心里面的心思是再歹毒不过。
那药是刘天羽令鬼奎亲自为自己配置,若真有问题刘天羽是难辞其咎。
感叹过后又忍不住翻动袖中纸条,皆是刘天羽悄悄拖鸿雁传书写给她的,不免又要做一番感怀——天家子女,皆是口蜜腹剑。
打开那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一别数月,如今安好?膝上横琴,哀愁离情。人生有几,如梦初过。未尽平生,先诉飘零。闻君病重,空断人肠。望君自顾,自爱自怜。日月两轮,穿梭如故。一如我心,念君无数。(署名故人)”
字里行间皆是真情流露……实在难以想象出用心这样歹毒。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曲折,这人即是容不得自己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拖红雁传书给自己?
可是她曾看过刘天羽写给瑜舒的一封书信,字迹分明一模一样!这信断然是刘天羽写的不会有错!
齐公那样精明,一切肯定都在他掌控之中,难道他也肯刘天羽这样肆无忌惮的给自己传书吗?
起初是气刘天羽虚情假意阳奉阴违想要谋害自己,所以才赌气不回书信,如今想起来脊背已经生出层层冷汗,说不定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朝鬼门关走了一朝。
今日难得头脑清明,苏怡翻出旧事仔细琢磨,越想漏洞越大,说不定是自己误会了刘天羽了?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也太混账了!人家好意为自己,自己还无端猜疑,真是太混账了。
每每想到此处苏怡总是摇头苦笑,怎么自己变得这般疑神疑鬼,这样的生活当真是如履薄冰坐立难安。
因为一连生了这么多事故,苏怡谁也不敢相信,所以这些事她也没说与瑜舒知道。
必须要早点查出究竟药有没有问题,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次日趁着无人,她绕去厨房,抓了一把药渣用布包包好随身携带,每次出门巡视,若是机会合适她总会行至药铺,拿出药渣询问,可是得到的答案几乎都是一致——纯粹的大补之药,有益无害。
可是每每药师说这句话时总是神情不够自然,当然也有一些神情无意的,这般的扑所迷离,更让苏怡是琢磨不透。
一天查不到真相便一天不死心,好在几日之后是刘天羽的册封大典,天下大赦,普天同庆三天三夜,所有有身份的权贵皆要去齐都同贺,瑜舒和信凌都去了齐大都。
苏怡托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际上早就做了布置,自己偷偷出门赏春游玩,想不到这一出门就遇上投桃报李的奇遇,无意中解开了心头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零一)
苏怡边走边玩,感叹大好风景怎么会没有相机,这样的干净天然的景色在现代是万万见不到的。
又过了一时,觉得身子有些乏了,气息也有些紊乱,大感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正值休息时见一个游衣打扮的人背着满背篼的草药突然倒地抽出,她急忙赶至那人身边,只见那人浑身发抖,口吐白沫,苏怡一看,这不是癫痫症吗?
看见那游医衣襟上挂着一个木勺,上面布满斑驳牙印,当下会意,立马把木勺强行塞至游医嘴里,又过半晌这人总算平静下来悠悠醒转。
于是又好意将游医送回住处,只见游医的屋子破破烂烂,家境窘困,那人还十分热情想要留苏怡吃饭,苏怡见他如此贫困更不忍心耗费他家粮食,摆手推谢。
最后这游医只得说:“姑娘不肯就罢,在下观姑娘面色不佳,想是病了半年之久。”
苏怡心想,至从得知刘天羽要嫁至齐国后就卧病在床是好是坏,算算时日当真是有半年,还看不出这个游医还真有两下子。
于是欣然答应,伸出手去让游医搭脉。
那人把了一会,眉头微皱,捋捋胡子又搭一阵,极为认真,过了一会方才收手,对苏怡说道:“姑娘病因皆由心中积郁,再加上操劳过度才由小病拖至大病,并非药石可医。”
听说是大病,又听闻药石不灵,苏怡不由得大惊,苏怡虽然贪生,但不怕死,可是要这番轻飘飘的死去,倒也万分不甘。
“敢问先生,当真是无药可医?”
这游医见自己的话引起歧义,白叫苏怡大惊一场,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在下的意思是,只要调整好心态,放宽胸怀即可不药而愈,在下可否看看姑娘眼睑和舌头。”
苏怡又依言做了,那游医说道:“看来姑娘心结已解了一大半,只是平日太过操劳,身体内里好了一些,但面色还看不出来。”
“而且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苏姑娘曾经服用过一段时间的慢性毒药,此毒已伤及脏腑,但是……”
他沉吟一下,又伸手搭脉,说道:“姑娘是不是有所察觉,在下从脉象中发现苏姑娘至少有半月有余没有再没碰过此毒。”
听到此处苏怡不由得又是大惊——看来真有人向自己投毒,不由得又把眼前这人打量一番,直叹貌不惊人却内里乾坤,真真是当世神医,不禁大为佩服,起身拜道:“先生医术真是登峰造极呀。”
那游医受到夸奖有些不好意思,直摆手说哪里哪里,十分客气。
苏怡现下心想,总算遇见一个可以说真话的人,于是打开随身携带的药渣包递到那人面前道:“还请先生一验,此中有无玄机?”
那人拿过药渣闻一阵,看一阵,又捡出几粒药渣拿在手中细心观察,随即又捡出几粒放在舌尖品尝,眉头揪一阵展一阵,表情或疑或悟,明暗不定。
观这游医表情,苏怡心中已有七分把握,这问题一定是出在这药上。
最后那游医长叹一声随即对苏怡拜下说道:“原来姑娘身份显赫,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
苏怡一愣,心想这人真是好生厉害,竟然凭药就能看出她身份不凡,随即摆手呵呵笑道:“这下先生可眼拙了,在下只是醉心山水的大闲人一个,若是真如先生所说,哪里还有时间在这山水间闲逛。”
这先生心想也是,眼下是皇后的册封大典,但凡有点地位的都去齐都参加庆典去了,这姑娘能这样闲游应该是自己看走眼了。
于是他又说道:“若不是姑娘,那姑娘必定识得位高权贵之人,姑娘不必相骗。”
苏怡也有些好奇,于是问道:“先生如何得知?”言下之意,也算是默认了。
那游医笑了起来,神色有些得意,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因为姑娘不同医药所以觉得玄乎,姑娘药里有几位药材极为稀少名贵,在下也只在医书里见过,如今托姑娘福才见得真身。”
说罢又捋捋胡子,沉思一番才说道:“这药只有皇亲国戚,贵族子弟配用,所以能用上此药的人必是大富大贵之人。”
苏怡心中一凛,当日鬼奎说的话立即浮于脑海之中——有几味药材极为珍贵,只有御医院才有。
难道真是刘天羽对自己投毒?
她不敢再想立即追问道:“难道这药可有不妥?”
那游医摆摆手说道:“非也非也,这几位药都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珍贵药材,属大补之药,当然没有任何不妥。”
听她这么说苏怡总算是放心了,若真是刘天羽所为那她岂不是要寒透心?
于是问道:“若不是这几味药,那问题是出在哪里?”
那人闻言面色有些异样,像是在斟酌考虑什么一样,过了半晌才摇头说道:“也罢,今日不是姑娘救了在下,在下早就散手人寰,反正在下一身破烂,一条贱命,也不怕人迫害,不如就告诉姑娘其中原委,姑娘日后也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