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询冷冷的横了他一眼道:“现在是骑虎难下,全国的通缉令都已经下发了。既然如此就来个更大一点的,顺便买个人情给齐公。”
徐达一时间没想明白,“顺水人情?”
李洵点头,“让这丫头成为所有诸侯国的通缉犯。”
闻言,徐达心中一寒,好狠辣的一招。
“这个……有肯能吗?”
李询眸中闪着杀意,耐着性子解释道:“秦侯被刺,上将军五千将士被屠,大家都以为是齐公出的手,可是柳途访秦时说一切都是惊蛰所做。”
他顿了顿,小呷了一口茶又接着道:“原本这事必会闹个兵戎相见,可是齐国却俯首求和,在如此微妙的关系下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可是不了了之不代表完全解决。惊蛰一直神出鬼没,现在逮住其尾巴,你说这个大人请齐公会不要吗?”
“秦侯颁发通缉令,齐公能不附和吗?既然实力雄厚的齐国为我们马首是瞻,其他的国家能不卖这个面子吗?”
徐达俯首做辑道:“是,一切都在老爷的计算之中。”
羽翎拧着眉头死死的盯着地图,一切果然不出所料,三清山大会除了齐国相国带着公主去了之外,所有诸侯国都没有去参加这荒谬无礼的大会。秦侯暴跳如雷,首先拿来开刀的就是离自己最近,国力最弱的柳国开刀。
公子赢主动请缨,贵为伐柳大将军,领军十万,长驱直入,一直攻进了柳国腹地,一路之上屠城无数,真是骇人听闻,大半个柳国已成了鲜活血腥的修罗场地。
柳公亲自披甲上阵,全国上下齐心抗拒秦寇,人在城在,人亡城亡,绝没有半分示弱。
羽翎还在皱眉沉思,苏怡已经一把推开门,沉着脸走了进来,将一张榜文“啪”的一声置于桌上。
羽翎愣了愣,伸手取过榜文读了读,读完榜文,羽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心纠在一块冷冷道:“这个李询,还真不简单,居然将矛头直指惊蛰。”
“各个诸侯国都发放了通缉令,且李询还列出了惊蛰在在蓬山之会上的种种罪行,看来这招借刀杀人的戏法是被人识破了,越来越不能小看这些诸侯将相。”
羽翎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言,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担心起,若是再这样往下查下去,会不会发现惊蛰其实一直在为刘天子办事?可恼的是现在大胤还没有足够实力与这些诸侯国相抗。
随着停留在榜单上的视线下移,羽翎居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瑜舒呀,真拿她没办法,一不看着她,她转眼就从姚秦要犯变为各国通缉犯了。”
苏怡却认真道:“若是这样,惊蛰就、就得被逼露面了。”
她认真的看着羽翎,一字一句道:“瑜舒不能,落在他、他们手上,这是在、在逼惊蛰出手。”
羽翎看了看苏怡,又笑出了声道:“苏姑娘感情用事了。”
苏怡闻言一怔,抬头看着羽翎惊讶道:“难道……你不打算管?”
“苏姑娘不要惊讶,也不要误会,我是说,要抓瑜舒,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羽翎以手支颚,懒懒的看了苏怡一眼道:“现下瑜舒这鬼丫头也不知躲去哪了,与其费尽心力去找她,还不如等她来找我们,苏姑娘有什么好方法没有?”
苏怡被羽翎的眼神一瞥,原本还算沉静的心又狂跳起来,居然结结巴巴的问道:“怎、怎么做?难道是打、打暗号?”
“嗯?”
羽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笑了起来,“苏姑娘,你真会开玩笑,莫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了,就算不是非常时期,这个暗号一发出去,身在大都的成员都会赶来,何必这样兴师动众。”
闻言,苏怡也觉得好笑,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不经思考的话语,于是红着脸,敛着眼,一言不发。
羽翎忍住笑,轻轻道:“瑜舒变成通缉犯还不是因为要救出她的父亲,既然如此只要我们救出他父亲,瑜舒自然会来找上我们,这样一举两得岂不快哉?”
苏怡窘得只把头埋得更低,羽翎慢慢靠近,宛如白玉的手从袖中探出,抚上苏怡的脸颊,苏怡猝不及防的一愣,抬头,正好对上羽翎亮晶晶的眼睛。
“呵呵,苏姑娘脸颊很烫——”
羽翎看着她,弯着眼角,笑吟吟,“可是脸红了?”
苏怡呼吸一禀,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羽翎则上前一步,紧逼,却不知为何会上前,只是觉得苏怡的眼睛深深的,深深的,里面可以看见自己,清晰可见,脸色挂了点点的绯色。
然后,苏怡闭上眼睛,慢慢的低头,靠近。
两颗心剧烈的跳动着,轻轻的呼吸萦绕着。
嘴唇,靠近,两颗心碰撞在一起,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羽翎侧头逃开了。
嘴唇贴颊而过,带着悸动不已的心。
羽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已经跳乱的心,而苏怡则愣愣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羽翎,一时间沉默无言。
沉默意味着纵容,纵容意味着有心,羽翎的步步靠近,和嘴唇的近在咫尺,羽翎均没闪躲,是否意味着她对自己也另有情意?
若是如此,为何又会在碰触的那一霎那落荒而逃?
苏怡傻傻的看着羽翎,内心却百转回肠。
“苏怡,你知道秦柳的最新战况吗?”
羽翎笑笑,若无其事的开口岔开了话题。
苏怡点头。
羽翎看着地图,眉头微微拧在一起,“很奇怪,秦军扫荡之地,屠城无数,可是各诸侯国竟然都无动于衷,是真的要坐看柳国被吞吗?”
苏怡摇摇头,道:“他们是在、在争礼。”
“争礼?”
“他们是在等,在等柳、柳公开口。”
“哼。”羽翎冷哼一声,“危机存亡之际,各国居然还有心情争礼,非得要柳公开口求他们不成,也不知道派去的两百死士怎么样了。”
她顿了顿,像是停下来思考,随即又皱起眉头,“这个柳公平时看上去胆小如鼠唯唯诺诺,蓬山之会上更是丑态百出,好像大风吹过都要闪闪身子,生怕树叶砸在自己头上,可如今却独立强撑,毫不示弱,前后反差真是大得让人瞠目结舌。”
话音才刚落,一只白鸽盘旋飞入,乖巧的停在羽翎手上,任羽翎取下它绑在脚上的情报。
“秦寇凶残,屠城无数,已长驱直下泗水,直逼国都,战情告急。柳公披甲,领兵杀敌,鬼奎只能率一百八十死士加固城防,另二十死士潜入敌营,刺杀敌方首将,获取军情。柳公已派使臣出使宋夏韩,曰柳室君臣愿为天下大义,玉石俱焚。今宋出兵三万,夏出兵五万,韩出兵五万,分三面驻境,直逼秦寇,战情再度告急。”
羽翎眉头一皱,看着手上的纸条愣在当场,苏怡则接过纸条,吃力的辨认着上面的陌生的文字。
苏怡看罢,不禁感叹万分,这柳公当真是人精啊,生在弱柳王室,四周被大国环绕,也只得事事忍让退步,处处唯唯诺诺,但不可否认的事,大事上从来都张弛有度,断得分明。
表面上看,秦侯称王,甚为刘氏宗亲的柳公自然不能赴会,但从深处看,柳国这块肥肉大家早已垂涎欲滴,姚秦更是将它视为盘中餐,柳公看得透彻,知道这次是怎么也逃不掉了,姚秦借机伐柳实则是灭柳,此次再不逞强,更待何时?
“此番三国大军直逼姚秦大军,可是谁也不敢先发制人,可见也是各怀鬼胎呀。”
羽翎看着这纵横交错的版图,生出无限的感叹。
苏怡在羽翎旁边站定,死死的盯着版图,唇边却泛起淡淡的笑意,故作高深道:“因为,他们已经算到,即便不出兵——”
她顿了顿,看了看直勾勾注视着她的羽翎,淡淡道:“柳国之危,自有人解,现在看不通透这点的,估计就是有秦侯自己。”
一顿不顿的说完这番话,苏怡自己也倍感惊讶,长长的舒了口气,静静的看着羽翎。
而羽翎则是思索着这其中的微妙关系,突然感到局势复杂无比,天下似乎是要更乱了,可是这乱究竟是好还是坏?
坐山观虎斗固然是好,但若是殃及鱼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
姚秦,大殿之上。
姚震大腹便便的半躺半坐在大殿之上,抖着一只肥腿不满的看着太子勋。
“吾儿,你说什么?蓬山要加强警备?为什么?”
太子勋辑上一辑,慢条斯理道:“君父,儿臣唯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姚震的小眼睛眯了眯,右手无意识的摸了摸光秃秃的左臂,忽而笑道:“哈,此番寡人伐柳,主要在等的就是接下来会跳起来的几只小麻雀,这下正遂了寡人心愿,不过这麻雀可不是齐。”
太子勋不动声色的蹙蹙眉,这显然不是他想要说的,自从那齐国相国柳途来姚秦之后,君父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做出一件又一件出人意料之事。
其实以齐国的能力,就算和姚秦开战也能平分秋色,齐公完全没有必要嫁妹求和,再俯首称臣,做出这一系列麻痹人思维的事,唯一这样做就只有一个目的——要将蓬山拿回去,或许这次拿的不止是蓬山。
将欲取之,必先给之。楚相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的以死进谏君父却不闻尔尔,身为臣子,他怎忍心看姚秦走上崎岖之路?
他只得敛敛眉,耐着性子再次提醒,“在楚相国卧病在榻时儿臣曾去探过楚相国,相国就只说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儿臣琢磨了很久,认为当指齐国。”
“齐国?”姚震楞了楞,当下爆出一声长笑,指着李询道:“李爱卿,你听听看,勋儿是真的昏头了。”
李询心知太子勋一向不待见自己,此时深鞠一躬,谄媚道:“太子今日见君上一直紧锁眉头,故意说个笑话逗君上呢,齐国刚像姚秦俯首称臣,又结成秦晋之好,如今荣辱与共又怎会打蓬山的注意呢?”
太子勋寒着脸,冷冷的瞥了李询一眼,正欲再进言,宦臣突然尖着嗓子大报道:“报,上将军传来战报。”
姚震接来战报,小眼一亮,冷哼一声道:“果然不出所料,那几只小麻雀已经开始上窜下跳飞往柳境了。”
姚震得意非凡的命人将战报递给太子勋,战报说夏宋韩三国联合出兵,已驻进了柳境。
“寡人已经决定,封司马平为上将军副将,即刻领兵两万从蓬山出发至柳境,增援上将军。”
太子勋闻言脸色大变,“君父,你是要调走蓬山守兵两万?且不说蓬山兵力空虚,若是调走司马将军……”
太子勋还未说完,姚震抬手打断他,自顾自的吩咐道:“李爱卿,即刻出使齐国,让齐公出兵增援。”
李询领命,待要退下时姚震又提了另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事。
“那个惊蛰的成员还没抓到吗?怎么办的事?”姚震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李询,满脸的不满,“一个小小的惊蛰弄得我姚秦翻天覆地,这是最新的缉文,好好张罗去,别弄的好似我姚秦无人似的。”
李询唯唯称是,接过榜文兢兢战战的退下。
回到他自己的上卿府,李询看着最新发出来缉拿瑜舒的通文,眼里一亮,之前被姚震训话的阴霾尽扫,光落在那五百金悬赏金上。
“没想到那小丫头的头颅居然能值上五百金。”
他将榜文一裹,将徐达叫来开口问道:“那瑜老头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