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客来?”
羽翎默默的重复了一遍地名,忽的明白了苏怡的意思。
“你是说,瑜舒会去找楚芊芊,楚小姐?”
苏怡点头。
羽翎皱眉,“现在楚小姐为了赌博典当了几乎所有的家产,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哪能帮得上瑜舒。”
苏怡再点头,“所以,就看瑜舒,她会不会把握。”
“我懂了——”
羽翎拿上大毡,往自己身上裹去。
“若是瑜舒能帮楚芊芊度过这关,楚芊芊就没有理由拒绝瑜舒。”
羽翎裹好毛裘大毡,发现苏怡笨手笨脚的也在裹,但裹了半天都还没裹好,好像还把领子和尾部弄反了,披在身上连系结的地方都找不到。
羽翎蹙眉,强力压下了心中想要冲上去帮苏怡整理的冲动,继续说道:“楚相国虽然死了,但是楚相国的影响却是不小,大家多少还是会卖她一个面子……”
羽翎顿了顿,她见苏怡居然能将披风裹得像是穿了棉衣一样,而且明明是无袖的大毡,裹在身上贵气又漂亮,苏怡居然能发挥想象裹出了袖子。
她不介意苏怡裹成这样出门,但是苏怡这奇怪的装扮太抢眼了,她不喜欢引人注目,可是苏怡却总是以她自己的方式引人注目,不然在两年之前她又怎会在茫茫人海中偏偏留意到她?
于是羽翎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替苏怡整理着毛裘大毡,将自己方才还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完。
“由楚小姐将瑜老伯接回楚家是再好不过了,李询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无缘无故的欺到楚府上去。”
苏怡见羽翎伸出葱葱十指,细心的为自己整理着衣饰,她实在不能理解古人的衣物为什么总是又这么多的带子,总是要裹上好几层,而她现在却没有心情去探究着这些。
她被羽翎近在咫尺的呼吸逼得透不过气,她觉得空气似乎突然紧缩了,她要很用力很用力的才能呼吸到点点空气。
其实苏怡没发现的是,她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忘记了呼吸。
最后她只能涨红着一张脸,拼命的点头,其实羽翎后面说了些什么,她确实没有听进去都少,在这近距离的接触下,她能做的只是点头。
然后一阵寒风袭来,苏怡突然发现自己又能呼吸了,她睁开眼,看见一袭白衣的羽翎已经推开了门,而好巧不巧的是,门外驶来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
白马银鞍,马上坐着一尘不染的马夫,连马夫都透露着高高在上的气质,就不用说马车里的主人了。再看看那马车,真真正正的八尺见方,车骨是由上好的紫檀木做的,显得主人很有品味,而车辕上则镶着晶莹透亮的白水晶,真是华贵而又不显庸俗。
只是奇怪的是,如此气派的马车,周围却没有护卫,马车边上只有一个小婢策马而行。
如此豪华的马车,理应有一个盛大的场面以做支称,但是与这水晶马车格格不入的是只有一个马夫一个小婢。
这家主人,如此高调又华丽,行事却透着低调的瑰丽。
苏怡从未见过精丽如此的马车,傻傻的看得楞了眼,而羽翎则是冷眼看着眼前驶过的马车,只是在车人相错的瞬间,一只涂着朱红蔻丹的玉手在毫无预料的瞬间忽然撩起车帘,车帘之下有张艳丽无双的面孔,被风吹开的青丝之下,露出一双平静而又冰冷的眼眸,配着青丝眼影,冷艳高贵,风情无限。
那双眼睛不由自主的停在了羽翎身上,眸底掠过一丝惊讶,而羽翎也将视线轻轻落在她身上,面上浮起一丝惊讶。
然后那双风情无限的眼睛扫了扫苏怡,玉手一抬,若无其事的放下车帘,车子已经从苏怡和羽翎身边驶过。
“你见过她?”
见羽翎不动声色的盯着那远去的马车,苏怡淡淡的开口。
“曾有过一面之缘。”
羽翎的语气更是淡得随风飘散。
“她是谁?”
“她是刘芷凉——曾经名震一时,齐国的祁阳公主。”羽翎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说得漫不经心,面上也无太多表情。
“而如今她只是姚秦的上将军夫人。”
“一面之缘?”苏怡看着她,语气有些狐疑,“你似乎很了解她。”
羽翎笑了笑,却没有否认,“只是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子,初为人妇的她,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纯丽,显得如此妖娆而多情。”
“这太不像她了,看来刘逸真的是令她心寒了。”
苏怡不动声色的拧了拧眉,其实完全没什么事,但是看见羽翎看刘芷凉的神情,心中偏偏就是有一丝不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真想开新坑啊,想写爱情啊,缺爱的某只飘过……再顺便呼吁一下评,需要动力
☆、(三十二)
楚芊芊天还不亮就在家里翻箱倒柜,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翻的了,因为她家已经家徒四壁,能卖掉的东西早被她卖掉,能抵押的地契房契等契据也被她拿去换成银子进行她的豪赌。
所以当她拉开空空如也的箱子,失落的情绪涨到顶峰,气急败坏的将箱子砸到地上,巨大的响声让管家楚文立即披上外衣赶来。
他还以为是强盗进屋,所以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立马开口大叫:“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家吧,楚家已经没有钱了。”
“楚伯?”
楚芊芊楞了一下,扔下手中的箱子,好似抓到救命草一般扑向楚文,眼里还闪着吓人的亮光。
“我爹临终前是不是留了一座宅子给你?”
楚文脸色一变,“小姐,你醒醒吧!”
楚文看着空荡荡的房屋,自从楚老爷走后,他便遣散了婢女下人,也苦口婆心的教育过楚芊芊多次,虽然楚芊芊是楚家千金,但他自小看着她长大,打心眼里将她看做是自己的孩子,现在见楚芊芊这般不知悔改,已经痛心疾首到了极致。
“你自己看一看,家中值钱的东西被你一样一样挥霍掉,老爷留给你的田宅地契也是一件一件的被你输在赌桌上,老奴本盼着你能醒悟过来,可是即便是老爷过世,也没将你喝醒,你当真是要到流落街头才能醒悟吗?”
楚芊芊楞了一下,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慈祥的管家如此呵斥过她,发愣之余也环视了大屋一圈。
楚家本来良田家宅无数,可是现在怎么就只剩下这件十尺见方的屋子了?难道是……楚家如此巨大的家业难道都被自己挥霍掉了吗?
怎么可能?她楚家可是富可敌国的诶!
怎么会这样?
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已经干枯的不成样子,掌心内是码金子码出来的剥茧,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已经不知何时从丝绸缎子变成了粗布麻衣。
可是……真的很不甘心,明明每次都是满怀而去,为什么总是空空而回?
真的很不甘心,她不信天不眷顾,次次都要让她背点子,每次买小总开的是大,一直以来总是这样,她不甘心,也不信这个邪,所以次次都买小,但是次次开的都是大,这不肯可能!
“楚伯,我知错了!”
楚芊芊握着他的手,脸上却无丝毫悔改之意,眼底闪烁的亮光近乎癫狂。
“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能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你手上不是还有张地契吗?可以借给我用一下吗?赢了钱统统都给你好不好?”
“小姐……”
楚文被楚芊芊那狂热得几乎扭曲的面孔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双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小姐,不行,你不能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老奴不能眼睁睁见你一错再错下去。”
楚芊芊却充耳不闻,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的往自己跟前拖,“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博,有输有赢是常事,什么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她冒着绿光的眼睛移到楚文双手捂着的胸口前,“房契是在那里吗?”
说着就用力的掰着楚文捂在胸前的手。
“小姐,不可以这样!这是老爷留下的最后一点家业了,不可以再这样任你挥霍,老爷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能瞑目的!”
楚文一面挣扎,一面还不放弃说服楚芊芊,希望她能走上正道。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且问你,我爹的东西是不是楚家的东西,既然是楚家的东西那是不是就是我的东西?”
“我才是楚家的女主人,你不过是个下奴而已!”
楚芊芊更加野蛮了,她毫不留情的掰开楚文的手,又说出一番让人心凉透顶的话,在楚文心神俱伤之余,突然伸手将楚文怀中的房契抢走了。
楚芊芊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张黄纸,确定是房契没错后,脸上又露出几近疯狂的笑容,拔腿就向好客来跑去。
太阳才初露,好客来楼下就有人大叫,然后是护卫拦人的声音。
徐达揉着自己还未睡醒的眼睛,披着外衣强撑着走了下去。
他最近已经忙得废寝忘食,自从李询去了齐国,好客来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在打理,本来一个楚芊芊就够得他忙活的了,可是偏偏还蹦出个通缉犯。他一遍要部署怎样抓住那惊蛰的通缉犯,一遍又要部署怎样将楚家吃干抹净。
毕竟他很清楚李询的意思,虽然李询没有挑明了说,但从李询平日的言辞和看楚芊芊的神态中可以发现,他一直在窥觊着这楚家的千金,只是这千金现在已经不值千金了,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帮他的主人达成他的目的。
他冷笑着,慢慢的走到楚芊芊面前。
“哟,这是谁呢?大清早的就在别人家门口闹腾,还有没有规矩了?”
楚芊芊见到徐达,立刻大喊起来,“徐掌柜,是我,昨天才从你这离开的,你不会不认识我吧?”
徐达故意瞪大眼睛,大量着一身粗衣的楚芊芊,装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
“这难道是楚小姐吗?怎么今儿个又有兴趣来了?我记得昨儿个您才输得两手空空的回去,这么快就要来翻本了吗?”
楚芊芊楞了一下,她这下是清楚的看清这人的势力嘴脸了,在她楚家得势前,在她揣着重金时,这人总是极尽一副谄媚的嘴脸,但是现在……
她咬咬唇,强压着心里的不爽点点头。
“可是……”
徐达又围着楚芊芊转了一圈,讥诮道:“好客来可不是专做施舍的庙宇,若是身无分文,是不可以跨进好客来半步的。”
他在说这番话之余,一直留意着楚芊芊的神色。因为在这之前,李询就把一本楚家资产簿拿给他了,现在算算楚芊芊投在好客来的钱,差不多也吻合了簿子上的数目,可是他总觉得楚家的资产绝对不止这些。
一定要把楚家吃干抹净。
果然,楚芊芊的喉头动了一下,整个人瞬间冷静了下来,只剩右手紧紧的握着什么,但是却安静得像一头猫,不再往前多跨一步。
徐达抬抬眉毛,将目光落在楚芊芊紧握的右手上,语气软了下来。
“我就说嘛,楚小姐来光临好客来,一定都是带着重金的,有了本钱才有翻本的机会是不是?”
“楚小姐也相信,天下不会有这么邪门的事,每次都开大,我想若是楚小姐今日买小一定可以中!”
一直一言不发的楚芊芊在听闻这话后眼睛一亮,喉头也动了动,她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那一页纸,慢慢的向前走去。
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张纸,为什么握在手里感觉重如泰山,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为什么觉得远似千里?
因为太过沉重,所以她改为双手,用双手托着这沉重的一页黄纸,慢慢的前行,缓缓的呈到徐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