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今日无意之中遇见刘天羽,就算猜破脑袋她也猜不出那籍籍无名的天家公主会是这盛极一时的惊蛰首领。
怎么也不敢相信。
只是这“羽姑娘”并无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倒是她身边那位高个黑皮肤的女子,沉稳得自有一番气势。
刘芷凉敛敛心神,缓步踏入大厅,一面伸手撩开挡在前额的发丝露出一双慵懒却又妖艳的眼睛,然后不动声色的扫过瑜舒和苏怡。
这个刘天羽,不,应该说羽翎果然没来。
刘芷凉带着礼貌的笑意,平静的走向主位坐下,心里却是冷笑不止。
以前她常常拿自己和这神秘女人比较,在各个方面她都想要一争长短,可是这次在面对面的正面交锋后羽翎便败得一塌糊涂,事实证明这个让各国政坛好手变色的“羽姑娘”也不过如此,今日她连将军府都不敢来,更是暴露了她的胆怯。
这个刘天羽难成大器,或许现在惊蛰真正当家做主的才是自己眼前这个女子。
她抬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苏怡,只觉这人眉锋似剑,薄唇似剑,整个人就像极了一把带出鞘的利剑,只是……是把还未开封的剑,少了利剑的戾气。
刘芷凉客气的请苏怡坐下,开口就言语就犀利道:“惊蛰的羽姑娘要金盆洗手了吗?”
苏怡淡淡的笑了一下,做辑有礼道:“苏怡见过夫人,羽姑娘说夫人是她的故人,本该亲自来访,但无奈俗务缠身,只得派我们来问候夫人,顺便探望探望楚小姐,不知楚小姐伤势好点了吗?”
瑜舒是第一次听苏怡如此流利的说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苏怡私底下一定下了很多功夫。
刘芷凉也淡淡一笑,伸出白皙的手指懒懒的拢了拢头发,却不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轻道:“现在惊蛰可是各国都在重金悬赏的通缉犯,只要本夫人一句话,你们就休想活着走出大都,羽姑娘还真是高枕无忧啊。”
“夫人不会的。”
苏怡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
“哦?”刘芷凉看着苏怡,漆黑的双瞳深不见底,“听苏姑娘口气好像很了解我。”
“夫人若要揭发我们还会等到现在吗?再说了,夫人不希望看惊蛰将天下搅个天翻地覆吗?”
刘芷凉看着她,笑意更浓了,“你以为你能猜中我的心吗?”
“苏怡不敢,苏怡只是在为夫人着想。”
苏怡的态度依旧是谦和却不卑微。
刘芷凉止住笑意,心知肚明苏怡在指什么,齐公臣服,嫁妹求和,所有的一切除了秦王这只糊涂鬼被麻痹了之外,有点眼界的都看出齐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齐公要一洗六十年前的蓬山之耻,姚秦和齐国必会在蓬山兵戎相见,到时候她这个被送来和亲的齐国公主会落入什么样的境地?这个时候天下当然是越乱越好。
一想起这个哥哥,她就心寒不已。
“苏姑娘。”刘芷凉岔开话题,“你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个吧?”
“夫人明鉴。”
苏怡微微颔首,“其实这次我是为了瑜姑娘的事而来。”
刘芷凉点点头,看了装扮成佝偻老人的瑜舒一眼。
前段时间这事在大都闹得沸沸扬扬,曾经贵为天子御用缝人的瑜老伯失踪了好几个月,却在通缉瑜舒的文榜发出来之后又回到了家中。
在大都“瑜”这个姓氏很稀有,想想都能猜出瑜舒和瑜老伯是什么关系。
“瑜姑娘的事,我略有耳闻。”
她放下手上的紫金暖炉,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面轻轻吹着一面淡淡道:“这事我自会处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新年将至,我也该添置新衣了,瑜老伯曾经是刘天子的御用缝人,手艺一定不错。”
她呷了一口茶,继续道:“我会让人请瑜老伯来府上专替我量身制作,这段时间瑜老伯就留在将军府上。”
瑜舒闻言大松一口气,有刘芷凉罩着瑜老伯,苏怡肯定是放一万个心,于是她立刻拉着瑜舒向刘芷凉道谢。
“今日叨扰夫人了,一切就照夫人说的办。”
苏怡正准备告辞,刘芷凉却突然叫住她,“苏姑娘喜欢弈棋吗?”
苏怡闻言略略沉思一下,“棋有多种,请问夫人爱弈什么棋?”
刘芷凉缓缓起身,深深的看着苏怡,神情认真起来,一字一字,“弈天下之棋。”
随着刘芷凉话音的传入,苏怡的神色严肃起来,她暗自思咐一会就走回座位重新坐了下来。
“夫人既然想奕天下,苏怡敢问夫人第一子将要落子何处?”
刘芷凉微微一笑,“苏姑娘是想下盲棋吗?”
苏怡一辑道,“夫人心中不就有张棋盘吗?既然心中有棋盘又怎会是盲棋?”
“苏姑娘真是好口才。”
刘芷凉点点头,单刀直入道:“齐公挑唆秦侯称王而后又怂恿其伐柳,其实姚秦伐柳意在吞柳,而齐国则会见缝插针直取蓬山。”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这第一子,我便会落于蓬山。”
苏怡微微一怔,若是猜得不错,姚秦和齐国半年之内必将战场开于蓬山,而刘芷凉要落子蓬山,她是要助齐还是要阻齐?
“夫人你生于齐室,而现居于秦室。”
“我既不属齐也不属秦——”刘芷凉语气淡而坚定,“我要为自己别开天地。”
苏怡又是一怔,刘芷凉这话……分明透着谋逆之意,这女人,既有胆识又有野心。她真的很难猜中她的用意。
“夫人,你告诉我这个有何用意?”
“因为我想同惊蛰做笔生意。”
刘芷凉总是语出惊人,苏怡没想到这夫人一开口便要杀人。
于是她沉默下来,总觉这话话中有话,再三斟酌过后方才问道:“夫人想买谁的人头?”
刘芷凉轻轻的呷了口茶,冷冷道:“姚秦上卿,李询。”
苏怡站起来,她觉得这次谈话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因为若是刘芷凉执意要取李询的命,那惊蛰必会千方百计的救李询,因为这个人留着实在太有用处了。
于是她做辑告辞道:“夫人,若是李询的人头这么好取的话,那他已经死了不知千百回了,苏怡先告辞了。”
对于苏怡的一口回绝,刘芷凉并不诧异,以前她就怀疑过,虽然惊蛰表面上看起没有政治立场,但她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次遇见刘天羽,继而方才又以言语相套,她才敢真正确认惊蛰在为天家办事。
李询是利益小人,走到哪就乱到哪,有李询将姚秦搅得天翻地覆,倒是省去了他们一番功夫,这样的人才他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他死呢?
刘芷凉微微叹气,看来这盘棋得自己来下了。
她的思绪还未收回,就有小婢前来禀报,说是上将军来信了,刘芷凉接过信,封面上就写着爱妻亲启四个字,她不由自主的蹙眉,心里升起一股没由来的厌恶,直接递回婢女手上,冷冷道:“看看是什么内容。”
小婢不敢怠慢,立刻拆信读了起来,公子赢寄来的信件很厚,小婢读得很仔细,生怕漏掉一个字。
“恶心的话就省掉,直接长话短说。”
“是。”
小婢轻轻颔首,却脸犯难色,若是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可以回禀的了,因为厚厚的信笺上写的全是公子赢对夫人的思念之苦。
可是这位夫人却是不敢开罪的,于是她轻轻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道:“那奴婢告退了。”
“嗯……”刘芷凉懒懒的挥手,这位小婢还未退下,另一名小婢又拿着一封信笺跑了进来。
新来的小婢跪在地上,将信笺双手呈上,恭敬道:“夫人,上将军来信了。”
刘芷凉不悦的皱皱眉头,对这公子赢越发的恶心,她眼角一瞥开始读信的那位小婢,那小婢便立刻会意,小心翼翼的将信笺接过来拆来细阅读起来。
看完后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写的不是什么肉麻话。
“夫人,将军说殿下已派镇守蓬山的司马平将领兵军增援柳境,相信再过不久援军便到,战事很快就能结束。”
“什么?”
刘芷凉微微一怔,眼看蓬山战事不日将至,这个时候姚震居然还敢抽调蓬山兵力,他是想将蓬山拱手送给刘逸吗?
她惊愕得一下立即回过神来便问道:“楚小姐伤势如何?”
没想到刘芷凉会突然问起楚芊芊,错愕一下才回过神来,回答道:“大夫开了内服外用的药,血已经止住了。”
“嗯。”刘芷凉点头,现在蓬山危机,已经不容她心疼刚刚断指的楚芊芊了。
“去选把剑给楚小姐送去,另外把我的弓箭拿上。”
刘芷凉一吩咐完,就起身朝楚芊芊的厢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突然多了很多收多了很多评让我好惊讶啊~受宠若惊中
☆、(四十章)
楚芊芊一个人坐在华丽的房间中,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焦躁得要命。
刘芷凉将她从赌场上带回来之后便没有看过她,更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虽然她和这将军夫人只认识一天而已,虽然只是半天没见面,但是她却偏偏觉得时间长得恍若隔世。
很想很想见她,很想很想听她说话,可是……她清楚,那样高雅美丽的夫人,怎么会同自己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赌棍说话呢?
可是只要一想着那双眼睛,一颗心便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心里除了期待之外就是忐忑。
楚芊芊站起望望窗外又无奈的坐下,等了半天除了有大夫看过她之外,那风华绝代的夫人连派人问候一下都没有。
失望,难过,害怕。
楚芊芊突然觉得心酸起来,她好想再看看那夫人,只怕是远远的望上一眼也好。
她的思绪纷乱,眼睛也模糊起来,但是——她突然警觉起来,从小习武的她有着常人没有的警觉。
什么东西带着寒气破空而来。
她还来不及抹掉挂在眼睛旁的泪珠,就不由自主的微微侧头,“唰”的一下,一道寒气贴脸而过,射进身后的柱子里。
箭头没入三寸,好厉害的箭法。
她抬头,却惊讶得张大了嘴。
“夫人……”
她看见刘芷凉一身劲装,手拉弯弓,一张弓张得满满的,而那闪着寒光的箭头正正的对着她的眉心。
刘芷凉看着她,表情严肃,冷冷的眼里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夫……”
楚芊芊张大了嘴,才吐出一个音,刘芷凉手指一松,“嗖”的一声,寒光一闪,利箭又向她射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才救了自己的夫人为何会突然对自己下杀手?
楚芊芊来不及多想,一个转身躲过第二箭,但是第三箭第四箭又接二连三的射来将她逼入一个死角。
她回头一看,那第三箭从箭尾贯穿箭头,将第二箭的箭头打掉,第四箭又贯穿第三箭,将它钉入墙内。
百步穿杨,这位将军夫人真是好生厉害。
被逼入绝境的楚芊芊正好瞥到站在一旁的侍女手捧长剑,什么都顾不得,抢身持起长剑便将射向自己的利箭隔开。
“夫人……”
楚芊芊被刘芷凉的举动弄的不知所措,明明没有使用左手,但由于要全力以赴才能接下刘芷凉的招式以至于全身气血上涌,刚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包裹左手的白绢上映出红红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