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芊芊将脸埋到刘芷凉颈窝之中,轻语低喃:“就算是废掉的手,也可以拉你入怀。”
刘芷凉微微一愣,也不想挣扎,就任由她这样抱着。
“傻瓜,你知不知道我在关外等了你很久,我以为你生我气,从此再不理我了。”
刘芷凉轻轻吸一口气,只觉鼻尖有些酸,她将头枕在楚芊芊的侧颊上,软语温香,“我第一次,觉得害怕……”
楚芊芊心口猛跳,自然而然的圈紧这人,想着自己也等了她好几天,为何她就不进关来找自己?
“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何不来找我?”
她突然觉得委屈,一个憋不住,眼泪簌簌的往下掉,真真是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女孩。
这下倒是弄得刘芷凉有些无措又有些无语,耷拉着眼皮冷冷道:“你真是头不会用脑子的猪!”
“我放走了刘逸,关内的士兵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我会傻到自投罗网任人宰割吗?”
刘芷凉无奈的叹口气,她突然觉得自己解释了这么多无形中也降低了自己的智商,于是推开楚芊芊,话锋一转一字一句道:“我给你说过的,即便沧海桑田,也不会改变,所以既然我们要携手逐鹿天下……”
她主动握紧楚芊芊的手,“我就绝不会放开你的手!”
“嗯。”
楚芊芊抹掉眼泪,拼命点头,“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司马将军被革职了,我看姚秦也呆不下去了。”
“哦?”
刘芷凉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淡淡道:“怪不得这么久都没传出公子赢被赐死的消息,看来这招偷天换日不错啊。”
刘芷凉是何等人物,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听见司马平被革职,就猜到发生了什么把戏。
楚芊芊讶然,“你都知道了?”
刘芷凉淡淡的扫她一眼,“还用得着说吗?依姚震的脾气,定是一束白绫赐个公子赢,让他陪葬蓬山七万甲士,而如今公子赢安然无恙,司马将军被革职,原因只有一个,白峰关收复的消息已经传回大都,公子赢将功补过,再将蓬山失陷的责任全推到司马将军身上。”
“不用猜都知道,出这个主意的一定是李询那厮!”
“那夫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自然还是要回姚秦的,在哪摔倒就在哪站起,你我都不是轻易认输之人,等再回姚秦,便是李询的死期。”
刘芷凉抬头看了看天空,“此时天狼逼宫,含有两层意思,一是朝歌刘天子受逼,刘家将要发生大事,二便是又将有一诸侯国会称王,有这实力的便是宋夏两国中的一国。”
她伸手指向南方,“与姚秦相邻的是宋国,这次称王的一定就是宋国,我们就去宋国!”
刘芷凉不由分说便将楚芊芊扯走,只留下楚芊芊在措不及防被拖走下留下的尾音。
“你怎么确定是宋国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
齐国国都良下。
刘逸自从白峰关一战之后就一直在反思,所有的情况都算到了,偏偏就是把刘芷凉算漏了,就算是想到了,任凭他如何猜想他也料想不到小妹会和他作对。
当初送她出嫁究竟是对还是错呢?或许留小妹在身边,她能发挥的作用更大吧?
他不动声色的叹息一声,如今夺回白峰关是迟早的事,关键是小妹最后一句话——落子天元究竟是何意思?
大胤朝歌好比天元中心地带,现在虽然看不出此棋的妙处,不过只有站住天元,以后都是可进可退,妙处无穷,问题是要如何占住天元。
他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银天一片,双眉拧了松,松了再拧,突然眉弓一条,眼里闪过亮光。
小妹这招真是妙棋啊,如今姚秦先在蓬山大会上羞辱天子,而后又自立为国,完全不将天家放在眼里,若他这次反其道而行之,做足属国礼数,一定会收到奇效。
这一子当如何落法,他终于知道了。
姚秦大都。
李询正在姚震书房中汇报今早发生的一件大事。
齐公昭告天下,要迎娶大胤刘天子的膝下长公主刘天羽,浩浩荡荡的二十里红妆已经送出,一路上锣鼓喧哗,敲敲打打的吵得人不得安宁,就怕没人知道齐公要迎娶天羽公主。
姚震冷哼一声,这个齐公,一面拥他为王,一面又在背后放冷刀子,现在又来和天家套近乎,大胤虽然没落,但人心尚在,天下人心中的正统依旧是它,这个天家公主虽然没用,但是若是娶了,以后凡事打着天家名号,亦是出师有名,这个刘逸的算盘真是打得又响又精。
“天下好事哪有都落在他头上之礼?”
姚震清清嗓子,下令道:“上卿你即刻备上厚礼,阵容一定要比齐国大两倍,立即向朝歌出发,迎娶天羽公主为姚秦的太子妃,孤倒要看看,到底花落谁家!”
大胤,朝歌。
苏怡自从跟着羽翎回朝歌之后她便知道了羽翎的身份,和想象中的出入不太大,果然是皇室成员,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个公主。
惊蛰的根据地在漪罗春,一个风月之地,哪有公主会成日没事往风月之地跑的,也哪有公主成日东奔西走做着杀人的买卖。
回到大胤近一个月了,这一个月苏怡整日都泡在冶金房内。房外冰天雪地,房内热火朝天。
苏怡又用工具夹起起一块金属,掂了掂重量,摇摇头扔掉。羽翎捂着鼻子坐在一旁,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这里面的气味实在是太呛人了,尤其在看到苏怡扔掉第十四块铁片后终于受不了了。
她走到那堆在苏怡认为是废铁的铁器面前,看看这块又看看那块,每块都是炼兵刃的良器,想不明白她为何要统统扔掉。
“你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日,就忍心把它们全扔掉?我看每块都好得很。”
苏怡盯着炉内的石头点头,“你可以叫瑜舒拿去制点兵刃。”
羽翎见苏怡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看看苏怡又看看石头,眉弓一压,恼了。
“你整日这样,成痴成呆。”她推开苏怡,熄灭火炉,“怪不得王家宰要担心你,你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担心,整日呆在这小屋内对着一堆石头,迟早要疯掉。”
苏怡见羽翎霸道成这样,又恼她恼得厉害,自然不敢接嘴,只得圈着羽翎点头妥协,“好,好,都听你的。”
“苏怡我问你,那个什么飞机是神话还是真能有这么回事?你对着空想整日发怔既浪费时间,又折磨自己,而且……”
羽翎顿了顿,面上浮起一层红晕,软了语气,小声道:“还害人家为你担心。”
苏怡闻言,耳根也有些发红,只得假装低头看草图道:“草图我已经画好,只是这材料还未制出,条件限制太大。”
看着一头雾水的羽翎,苏怡又试着解释道:“需要密度小的金属,至少要小于空气密度,镁、铝都是很理想的,可惜我还炼不出来。”
羽翎听完,更是一头雾水了,连忙摆手道:“冶金的那套我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实在不行就去找瑜舒他们帮帮忙,现在惊蛰实际上是你在管理,蓬山的大戏已经落幕,你下一步该要作何打算?”
苏怡不动声色的微微叹气,她只想在山水间游玩,实在不想花心思在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上,但既然羽翎想要,她自然是要竭力替她达成的。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说了四个字——不做打算。
羽翎抱拳挑眉,不做打算即是静观其变,还未说话王家宰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羽姑娘,发生大事啦。”
羽翎推门出去,立即寒风冻得她一阵哆嗦,又急忙和王家宰躲进屋来。看着王家宰喘着粗气,匆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羽翎和苏怡对望一眼,深感一定发生了天大的坏事。
王家宰喘了口气,说道:“齐国和姚秦纷纷派了使臣过来,并且带上厚礼打算来迎娶天家公主,现在估计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事了。”
羽翎闻言一下子白了脸,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天子膝下有四位公主,嫡出一位,就是她,如今她的妹妹们都尚还年幼,及笄的也就只有她一位,那么说齐国和姚秦两家争的……不就是她?
苏怡见羽翎脸色不对,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堂堂一个天家公主,被两个属国挣来夺取,且天家还谁也开罪不起,这是何等窝囊。
如今以大胤的国力真是既得罪不起姚秦,又吃罪不起齐国,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父王是什么反应?”
王家宰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说内事找相国,外事找天羽公主。”
羽翎又压压眉弓,这都是蓬山之会热的祸。
刘天子从小立志要振兴大胤,结果现实太过于残酷,他的雄心壮志逐渐消磨殆尽,最后姚震以朝见天子为名发起蓬山会晤,他以为是立威的机会,重新燃起斗志,拿出天子威仪,打算去蓬山接受众人膜拜。
羽翎千劝万劝,把嘴皮都磨破了,还是没能说醒天子。这次会晤分明就是姚秦借着天家名号给天下的一个下马威,若是真有心朝见天子,为何不亲自来到朝歌朝见,要天子大老远的去蓬山接受拜见,这分明是要天子自取其辱。
于是天子至蓬山回来之后就一蹶不振,所有壮志全都消失殆尽,大朝小朝全都不上,整日就将自己憋在书房之内,偶尔去见见自己的妻女,话话家常。
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天子居然一句话——外事找公主,就这样推得干干净净,倒真真让她为难了。
王家宰见羽翎一直闭唇不语,不拿主意,再也忍不住,又问道:“羽姑娘,眼下究竟该怎么办?你只有一个,迎亲的却有两家,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苏怡闻言心头巨震,这一个月来,羽翎天天陪她冶金画图,让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在她以为一生都可以这样安静渡过时,却又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她突然意识到,从头到尾,羽翎就没有真真属于过她,她还背负着自己的天职。
羽翎看看苏怡,只见苏怡依旧拿着自己的草图在研究,似乎更本就没将她的事放在心上,只觉从未有过的愤怒,二话不说,当下一把打掉她手上的草图,拉起她就往门外走去。
“陪我一起去见父王母后。”
羽翎扭头看了看苏怡,只觉这人木头木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于是又咬唇跺脚,气道:“姚秦和齐国这两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怎么办?我嫁谁都不是!算了!瞧你这呆样,还是我自己想罢了。”
说罢又狠狠的拧了苏怡胳膊一下,甩下一句木头,便扭头向前冲去。
冲到一半又折回来,发现苏怡还是呆头呆脑的愣在原地,又气不过,便踩了苏怡一脚用来发气。
“你怎么不说一句话?我都要嫁人了!”
“你……你这个样子算是什么意思?好歹说句话!”
苏怡又被羽翎拧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揉着发疼的胳膊看着羽翎,有些无奈道:“这一切还得取决于你自己啊。”
羽翎愣了一下,诘问道:“你是说你不在乎是吧?我嫁与不嫁对你来说都一样是吧?”
苏怡看着气得鼻尖发红的羽翎,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最后只说道:“我不能替你决定,但是可以给你建议。”
羽翎瞪着苏怡,冷冷道:“不用说这些场面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想做颗平凡的星星,那便会有许多平凡人的自由,我知道是我牵绊了你,是惊蛰束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