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乐丁挑衅的冲神情阴沉的宋征笑笑,又转头看向苏腾:宋征早就知道幻视之眼和死亡之瞳的存在,他会不知道它们的作用吗?
苏腾:也许知道,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既然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鱼神之石的作用,和宋征那番话的真假,不如先解决鱼神之眼的问题吧。
杜乐丁的目光顺着鱼睽神木的树干往上看去,根本看不到头,看来那个地方只有苏腾一个人能去。他有点纠结,苏腾受了伤,一个人的话他不放心,可这件事关系着是否能离开岛屿,无论如何苏腾也必须得去。
杜乐丁心思浮躁,手指头动了动,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话语。苏腾垂眼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拽到身前,给了他一个强有力的拥抱。
“这样就足够了。”苏腾在他耳边说。这样就够了,一个简单的拥抱,将所爱之人嵌在胸口,让灵魂依靠在一起。
杜乐丁心口一酸,推开苏腾说:“这种煽情的事,等你回来再做也不迟。这样好像……插弗拉格一样。”
苏腾走到石桥边缘:“等我回来……无论事情是否朝我们预想的方向发展,你和我能重新开始吗?”
“都说了别插旗。”杜乐丁咬了咬嘴唇,“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苏腾深深看了他一眼,合上面罩,腾空升起,避开那些纠结的根须和蔓藤,沿着树干往上飞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浓密的绿色植物中。
虽然已经看不到苏腾的身影,杜乐丁还是凝神望着上空。当年那件事的真相,锁在宋征的记忆深处,即便他真的说了谎话,但只要他不开口,杜乐丁就永远别想知道真实的原因。
查理他们以为他在生气,在挣扎,实际上他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恨意,只是有根刺扎在心里。可这根刺跟苏腾比,有那么重要吗?非拔掉不可,否则便活不下去吗?
他作为一个重生的人,能不能义无反顾的丢掉上辈子,轻松的开始一段不一样的人生呢?
“宋征,”时千金在男人对面坐下来,抱着膝盖说,“我在你心里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们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你可曾过有片刻的真心?”
“你觉得呢?”宋征表情平淡,语气无波,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真心这种东西,你觉得有便有,你觉得没有,就算我真的对你有感情,那也没用不是吗?”
时千金咬牙道:“别拿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我。”
“有时候我会想起池泽,大部分记不真切,但记得一点点感动——他带给我的感动,”宋征淡淡的说,“在我人生的低谷时,他竟然选择留在我身边,他的确很善良。”
“这跟善良没有关系,”时千金如鲠在喉,艰难的说,“他爱你,这不是很明显吗?”
宋征叹了口气:“可这份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啊。”
时千金愣了愣:“什么叫没用,对一个人的爱一定要有用处吗?”
“当然了,”宋征很认真的说,“他的爱既不能让我家财万贯,也不能让我治愈疾病,对我来说不是毫无价值吗?”
“你……”时千金气得发抖,嘴唇颤抖着问道,“那我呢,从头到尾,你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感情?”
事到如今,时千金已经明白,宋征恐怕是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否则心脏怎么会那么疼?
宋征静静的看着时千金,眼眸中无波无澜,却令时千金感到恐惧。好一会儿之后,他将视线移到石桥边缘的杜乐丁身上,微微提高声音对杜乐丁说:“你和苏腾商量好了吗?”
杜乐丁转过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那我为什么要杀苏腾呢,”宋征挑挑眉,“闲着没事做找乐子吗?”
杜乐丁走到他身边,捡起一旁的鱼神权杖,刻意忽略他的问题:“那些武士后来停止了对你的追杀和攻击,是不是因为这支权杖?”
权杖象征着君主的身份,武士一定是在这支权杖的威慑下,才会服从宋征的指挥。
宋征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鱼神的形象,总是三个成组的出现吗?”
鱼神权杖的头部、黑匣子上的图形、壁画……只要有鱼神存在,必然是三个一组。杜乐丁看了看手中的权杖说:“因为三位鱼神拥有三种不同的力量。”
根据之前看过的壁画,鱼神分别出现在天空、陆地和海洋里,分别拥有呼风唤雨、崩山裂地和翻江倒海的力量。
“而君主则能够同时支配这三种力量。”杜乐丁补充说。
“君主的力量被神化了,谁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宋征想说的显然不是这个,他笑着看向鱼睽神木说,“你说你在岛上见到了鱼尾怪人?”
杜乐丁点点头:“还有长着尾巴,体型很像人类的。”
说到这里,杜乐丁心中一动,关于变异的真相逐渐清晰起来。三位鱼神可以看成分别生活在海陆空三个不同环境中,不管是因为被鬼蜥咬伤、还是在黑雾中变异的人,只要没死,就会往这三个不同的方向变化。
研究所的记录里,表明“人鱼”的愈合能力极强,这一点跟杜乐丁的情形很像。他顿感骇然,难不成若是变异无法终止,他就会变成一条怪鱼?
之前他还开玩笑的想象过自己被关在笼子里的情形,现在想来,他未来的栖息之所不是笼子,而是鱼缸啊。
杜乐丁抹了一把脸,倍感凄凉。无意中看到宋征眼底的狡黠,他突然脸色一变,冷汗如瀑,腿肚子都开始转筋。
鱼尾怪人生活在海里,四肢健全却长着尾巴的生活在陆地上……
记录里说,这座岛孕育出了三种怪人……乌扇古墓里长着翅膀的活死人……取下高耸入云的鱼神像眼瞳的鸦羽将军……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杜乐丁眼前炸裂,他脸色惨白的丢开权杖,站起身跑到石桥边,仰起头大喊道:“苏腾!”
啊————
鱼睽神木遥不可望的高处,再度传来撕裂的尖叫,一声接一声竟比之前密集了不少,在杜乐丁心上撕开一个个豁口。
他浑身发冷,唯恐下一秒就看到苏腾从空中坠落的身影。一股混着血腥味儿的愤怒自心底涌出,他想杀了宋征,让这个阴险女干诈的狗东西再也无法说谎,再也不能耍人取乐。
正在这时,查理的尖叫声从他背后传来,他心中一紧,猛转过头去,呼吸几乎停滞。
挂了一脸血的宋征,竟挣脱了结实的绳索,一手拿着鱼神权杖,一手抓在时千金胸口。杜乐丁眼眸颤了颤,在查理声嘶力竭的叫声中,看到宋征那只手并非是抓着时千金,而是深深插进了他的胸膛。
时千金双脚离地,两只手抓在宋征手腕上,粘稠猩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身体流淌到石桥上。杜乐丁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可以想见是怎样的惊愕、后悔、痛苦和不甘。
杜乐丁怒发冲冠,冲上去就是一拳。宋征躲都没躲,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下,随即抓住了杜乐丁的手腕。
他用力甩开时千金,抓着杜乐丁的肩膀一扭,伴随着骨头折断的声音,杜乐丁失控的发出惨叫。
查理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抓住宋征的腿又撕又咬,宋征垂眼看看微不足道的猹,一脚将他踢出老远。
杜乐丁眼底溢出殷红色的血纹,一脚踹在宋征的大腿上,紧接着左臂一记肘击,狠狠砸在那张叫人作呕的脸上。
宋征打了个趔趄,动作飞快的抓住杜乐丁左臂往他背后猛的一扭。剧烈的疼痛令杜乐丁冷汗如雨,他咬紧牙关骂道:“你他妈不用害怕失去人性,你从来就没有人性!”
“有啊,”宋征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有人性那部分的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