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百里青禹除了放任他唯一的儿子百里珣又能怎么样呢?毕竟自己亏欠他的太多了,多到自己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呼呼……表少爷,原来您在这里呀!”一名穿着灰色小厮模样衣饰的男子,喘着粗气,额角的汗水止不住地往外冒,他也顾不得擦汗,只将手里捏着的一张大红色的喜帖递给了一行人中的何洛。
“表少爷?”上官琪第一个表示好奇,不由拿眼去看着那名小厮,嘴里呢喃道。
“……呼呼,这……这位小姐……是……”小厮只怕是头次被姑娘家如此大胆地打量着,一时半会儿竟是吐词不清,言不及义了。只涨红了一张小脸,讷讷地不再多言什么,静静地等着主子发话。
“表妹的喜酒,我岂有不喝之礼?烦劳小哥转告给舅舅,就说三月十五那日,小侄定当携诸位友人一同前去观礼。”何洛温言道,反手将喜帖收入了怀里,笑着拜别了前来送信的小厮。
“哟?看不出来,你这位公子哥的身份还真是不简单啊?”唐薇魅惑地展颜一笑,眯起眼眸语带轻佻地说道。
“就是不知我这点背景可能惹得薇玉小姐你回心转意,舍了那鬼面公子,嫁予小生呢?”何洛整理了一下前襟,挑衅地凝视着唐薇的眼。月华白衫的公子,显得愈发的翩然若仙,声音悠远,虽是一句调侃的话语,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免了免了,姐姐我只对有钱的主感兴趣,瞧你那副出尘的模样,定是对那人世间的阿堵物嗤之以鼻了。我又何苦让这些俗物脏了公子您的仙人之姿呢?”唐薇三言两语便将何洛堵的无话可说,明着是赞,实则是贬。他何洛若是立时表明了身价,则是在自污,若是承认唐薇所言有理则是断了自己的退路。
真个是进亦忧退亦忧,左右为难了。所幸何洛是个温和的性子,见着自己说不过人家姑娘了干脆尔雅一笑,置若罔闻。
“姓何的,你还没和我们解释清楚你为什么忽然成了林家的表少爷?你不是松溪派的当代传人吗?怎么还和杭州城最有名的商户扯在了一起?”上官琪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将心底的疑惑一股脑全部问了出来。
“上官姑娘有所不知,我的娘亲正是那林府当家的小妹,早些年出阁嫁于我先父,后随着我先父在外漂泊,死后才得以回归故里。”
何洛顿了顿又道:“直到那时,我才晓得自己的娘亲还有个哥哥存于人世。我奉亡母之命,送她回乡,便巧遇了我那未曾相见的舅父……”
“原是这般,何公子与亲人相聚。而我与师妹皆是外人,何公子的表妹嫁人,我们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为好。”楚意涵垂眸思索片刻,即便说出了一番合情合理地婉言拒绝之话。
“楚姑娘何必分的如此彻底,你我有缘相识,便是朋友。我携友同访,不也是美事一桩吗?”何洛做着规劝,大有相邀之意。
“当然了,墨姑娘也可以一同前来。只是……只是薇玉小姐的一定要前来的话,只怕会很是为难。”
“何公子此话怎讲?”唐薇略微皱了皱眉头,说到林希这个老狐狸的毛病,她不是不懂。
不就是看不清风尘女子吗?他个奸商也不见的比自己楼里的姑娘们干净到哪里去。
姑娘们脏的只是肉体,总比他的魂魄都是肮脏无比的要好上了千百倍。
他女儿的喜酒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随便打发一个部下去给那只老狐狸道声喜就可以了,哪里还需要劳得她唐薇亲自出马?
“就是……就是我的舅父不喜风尘女子……要是让他见到杭州城芳名远播的薇玉小姐,只怕会让他很少气愤罢了。”何洛犹豫着,终是吞吞吐吐地将意思表达清楚了。
“很是气愤又会怎样?”唐薇毫不在意地扬了扬嘴角,轻蔑地笑道。
她就是见不得有人看轻风尘女子,世间男子皆是粗鄙不堪之徒,表面上对青楼女子痴缠得很。
实则在他们心里,青楼女子的地位还远远极不上一个妾呢!
“姓何的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一介风尘女子,又有何颜面胆敢走进林府的大门?”上官琪看不惯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还敢这么趾高气昂地站在自己面前,还大言不惭地问着不该问的话。
“师妹,不得无礼!”楚意涵眼含怒意地觑着上官琪,暗自思量着,师妹说话怎的这般不知轻重,祸从口出,她迟早要栽在自己的这张嘴上。
她已经开始有些忌惮唐薇的身份一事,若她唐薇只是一介风尘女子,又何苦在众人面前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转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青楼花魁的身份?
想到这里,楚意涵的脸色不由变了几变,眼尖的唐薇自是不以为意,挑了挑眉头,淡淡地抚摸着腿边的小颜桐开口道。
“楚姑娘莫要恼怒,你师妹上官姑娘此话不假。薇玉本就是一介风尘女子,又有何德何能得以踏足林家大宅?”唐薇悠悠地说着,面上装出一副弱质女流的姿态,心里早就骂上了天。
啊呸!本姑娘的宅子比他个林府大了好几十倍呢!你以为谁都乐意像林希那个固步自封的老狐狸一样占地为王,当了杭州城的土财主就自鸣得意了?
墨潇偷觑一眼唐薇的柔软模样,就已然知晓,她定是又开始腹诽了。哎,只可惜这位上官姑娘白白生了一双慧眼,竟也有不识泰山的一天。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据说这次林家表妹的大婚还会请来各路商会的代表,其中以唐家和百里家最为有名望。”何洛忽然有意无意地叹了一声,眉宇间竟有一丝仰慕之情。
唐薇一听到百里家的名头,也跟着静默不语了,只一双惑人的眼眸里闪烁着精光。
自从上次的花灯集会后,墨潇在何洛的提议,以及楚意涵的默许下重新住回了客栈里。
眼看着离林家表妹大喜的日系一天天近了,一切就好像再度回到了原点,唯一改变的是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变化。
那个月下花灯夜,唐薇挥一挥衣袖,丢下一句,“欢迎大家来我杭州一绝,寻月楼做客,小女子定当倒履相迎。”便带着颜桐珊珊离去,至于她临走前朝着墨潇投去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也只有当局的两人才能了解。
月色朦胧,夜风拂树,森然可簿。一名男子行色匆匆,风尘仆仆,以至于可以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他此刻的狼狈姿态。
这里是山下的一片小树林,一到夜里就极少有人经过,据说是因为山上藏匿着一个名为山鬼的怪物。
山鬼的个头约有一名成年男子大小,身上长着不知名的皮毛,经常在夜晚出没,行动迅猛,又兼之喜食生肉,饮血水。
偏生这片树林是通往山顶的唯一捷径,每日清晨就会有城郊的农户三五成群,结伴上山。
该名男子只是为了多砍点柴,便独自在那山上多呆了几个时辰。待到他想要下山回家时,才恍然惊起,已是日头偏西,离夜幕低垂不远了。
“救……救命啊!”男子只来得及看到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便被吓得丢了魂似的,没命价的往山下跑,嘴里还在大声呼救着。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我终于可以去报道了,呆在家里人都要发霉了,军训前还把脚给崴了,我也只能呵呵了。貌似学校有wifi看情况再说好了。
☆、第 23 章
“停车!”车里发出了一道清润不失硬朗的声音,驾马的车夫应了一声,随即扯住了缰绳,马儿嘶鸣,立起了身子,前蹄在半空中旭踢了几脚,扬起了一地的尘土。
“吁——”,车夫几经波折,终是将座下的马匹牵制住了。马儿无趣地摇晃着厚实的马尾,马蹄落在地面上发出“踏踏”的声响。
“少爷,您有什么要紧事吗?”跟在马车后面的几个随从驾着马儿缓缓上前,恭敬地询问着车里的人。
“阿金,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车帘掀开了一角,跟着露出一颗黑溜溜的脑袋,侧着脖子好奇地问着马背上的年轻男子。
“回禀少爷,此地为一处山脚下,已离杭州不远了。我们只需在林子里露宿一宿,明日一早便可入得城池。”被唤作阿金的男子一手操着缰绳,一手安抚着座下的高头大马。
“唉,这一路上可把我给憋坏了!这下子终于可以下车休息一会了。”帘子被车里的人一把掀开,一道瘦弱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男子着一袭宝蓝色长衫,白玉为带 ,腰间缀着几缕鹅黄色的流苏。眉目清秀,略显阴柔。若不是他有着一双浓眉大眼,散发着点点英气,怕是早被人认出了女子身份。
毫无疑问,她就是百里青禹唯一的“儿子”百里珣,也是最为让他头疼的孩子了。百里珣不似自己的妹妹那般柔弱娇气,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大家闺秀的风范。
与她而言,人生在世只图一个自在了事,若是遵守那些个伦理教条,岂不是与被绳子牵制着的,被圈养着的牲畜一般无二了?
她正站在车边的一棵参天大树下,似模似样地舒展着拳脚,顺带着吼上一两嗓子。
周围的随从们都是一副见怪莫怪的正经姿容,兀自整理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或是检查着贺礼,或是收拾着被自家大少爷弄得一团乱的车厢,又或者是准备着过会食用的晚饭。
总而言之,一行人中,没有比百里珣更加无聊的人了。
说起来,这位大少爷还真是废柴一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五谷不分四肢不勤。
真是怎么看怎么败家,老爷的精明劲半点没有学会,甚至就连小姐的知书达理,文采风流也是一点也没有沾到。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是被大众嫌弃,为世人所厌恶,为寻常百姓所惧怕才是。然而富家子弟惹人嫌一事到了她这里就一点也行不通了。
她心思单纯,为人谦和,好恶分明,最喜欢打抱不平。这样的性子放在江湖上,倒是一介侠女。但是鉴于此人懒散惯了的德行,女侠之梦,只有留待来世再续了。
她百里珣这辈子,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料,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传出了她不能人道的消息,还得她堂堂一个穿着男装的大龄女青年仍是孤身一人。
若只是命犯孤星也就罢了,偏偏她那颗软心肠为自己招来了一笔挥之不去的桃花债,而这笔债的主人正是此刻在杭州城里赫赫有名的花魁薇玉小姐,唐薇。
“救……救命啊!”路旁的树林里传来男子惊慌的叫喊声,间或夹杂着树枝互相倾轧的沙沙声响。
夜色昏暗,零星透着点点碎光。百里珣一行人纷纷警惕地朝着那个方向拔剑相向,仔细地聆听着林子里的分毫动静。
“阿金,你带着几个人陪我进林子里看看动静,其余人留下看车。”百里珣朝身后几人招了招手,一马当先地走进了秘莫测的小树林。
一阵晚风拂过枝叶,惊起了树上的寒鸦一片。男子的叫喊声也跟着戛然而止,待得百里珣和一众手下赶到时,已然有着一个黑色的物体趴伏在男子的身体上,啃咬着他的尸体。
男子的脖颈被锋利的牙齿一口咬断,鲜血四溢,洒落在干涸的泥土地上,漫成了殷红一片。
他的胸口被利爪撕裂,露出了里面的脏器。黑色的物体把手伸进男子的肚子,掏出了鲜血淋漓的肚肠,扬起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将手中的肚肠送入口中。
“少爷当心!”
百里珣还未来得及抬头去看,一道黑色的影子就朝她扑去。
“一拜天地!”礼官站在礼堂边,高声吟道。
堂下的一对新人相对而拜,堂上的老者撸着自己的山羊胡,笑脸盈盈地看着堂下的那对新人,只一双精明的眼睛四处打量着观礼的来宾。
他的左手边坐着一位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妇人,一脸喜气地看着凤冠霞帔的新娘,眼角荡着喜悦的泪花。
这时门外的仆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高呼着,“唐家商行的代表唐尹来了,特意送上贺礼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