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脑海中的一根线突然通了一样,从未有过的舒服。这份让双方为难的感情就此结束吧,从此她不再为难韩喆心里有她,韩喆也不必愧疚委屈了她。
这几年她何曾不是用贤惠、用软语、用关爱逼着韩喆违背本心把她硬塞到心里。不是她做的不够好,也不是韩喆心太硬,而是自始至终,韩喆就不会喜欢她,而且也喜欢不上。
重重吐了一口浊气,仿佛把这几年的委屈、忧伤和矛盾全部吐了出来。姚园整个身心浸在清爽的空气中,说不出的轻松。以往她们让彼此太累,直至今天,她才知道这不是爱和生活,而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箍的对方喘不过气来。生活本该是快乐的,在平淡中享受忙碌的喜悦,即便身体累些,心也是快乐的。你言我语中感受着彼此坦诚的温暖,而不是充满了猜忌、试探、委屈和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话是来自生活中的一件真事,是我的一个朋友活生生的例子,我觉得非常感人就写了下来,也是对我的朋友一种慰藉。
☆、第十三章
想通后,姚园对范玮琛越来越上心了,彼此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心会意领。她们一起走遍了德州的大街小巷,田野山岗,每一片树叶都看着她们甜蜜的话语,每一棵小草都结着她们相顾的快乐。
在这儿淡淡的,悄悄的幸福中,鞑虏汗王格尔吉吉汗发来了第七道攻城令,同时大元皇帝也派人运来了交战所用的武器、铁甲和棉衣。
隆冬将至,新一轮的战争在范玮琛和所有将军的期待中开始了……
将所有备用的药物整理好,姚园坐在藤椅上养精蓄锐,一旦大战开始,伤员定会络绎不绝,少不得大干一场。
“师妹,好闲情啊!”黄黎台将甘草放好,余光瞥见闭目养神的姚园,忍不住打趣。
“师兄,我这叫养精蓄锐。稍后的阵势您还不知道啊!”姚园苦着脸。
黄黎台好笑:“知道这几个月苦了你。等这一仗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一定让你大睡三天。”
“这还差不多。”姚园满意地点点头,得意洋洋地的,忽而,担忧浮上脸,不安地问,“师兄,你说这一仗能胜吗?”
黄黎台安慰道:“你怎么怀疑这个?前有范玮琛、姬元尧坐镇,后有粮仓、装甲充备。每一个士兵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常言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也该是咱们大元男儿将士们一展风采的时候了。放心吧,众将士们的热勇和范玮琛的用兵之道,此战绝不会败。”
“希望吧!”姚园稍稍心安,“只是我今天右眼皮总是跳,心慌得很。”
“你那是劳累过度,歇歇就好了。”
战鼓雷雷,野旷天低,战士的怒吼声如惊涛拍岸,震得人心颤颤。
姚园浑身一震,全身像打了鸡血似的,从藤椅上跳跃起来,终于要忙了!
如想象般的忙乱,令人惊异的是伤员如洪水般涌来,且大多伤势过重,铠甲粉碎,十有八九来不及治疗就死了。姚园疑心加重,要说,将士们吃饱喝足,一鼓作气,该是勇往直前才是,怎么半刻的功夫就伤亡惨重?还个个金枪折断,银甲破碎,如此不堪一击呢?
来不及分析原因,用最快的速度缝合伤口、上药、包扎、消炎……一系列动作下来,早已忘了今夕是何年。
正当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救死扶伤之中时,病房的大门被‘咣当’一声打开了,一个血一般的人冲了进来。
姚园张张口,不敢相信眼前浑身是血,头发蓬乱,双眼失焦,满目慌乱的人是那个狂勒不羁,运筹帷幄的俊朗将军。
“玮琛……”姚园的眼眶立刻红了,手脚失措地摸向狼狈不堪的人,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园园……”沙哑的干涩嗓音混杂着惊恐,范玮琛无神的目光在看到姚园时才找到一丝清明,突然,她用力抓住姚园的肩膀,力气之大,似要将姚园的骨头狠狠捏断,逼得姚园失声喊了出来:“玮琛?”
“园园……”范玮琛没有任何意识,牢牢抓住姚园,半天才喊出来,“快走!快走!”
“玮琛……”不好的预感成为了现实,姚园的心更加慌了。
一旁的黄黎台早已看出了端倪,他迅速做出了判断,急切地拉回姚园:“总督放心,我定会保护师妹安全离开。”说着,随手抓了几件急用的东西,什么也不顾地拉姚园。
“不,师兄,我要留下来,玮琛会没命的。”姚园反应过来,激烈地挣脱黄黎台的手,要回到范玮琛身边。
“胡闹!”黄黎台大吼一声,厉色地责备姚园,“你留在这里才是要她的命。你手无缚鸡之力,留下来只会拖她的后腿,还不如让她无后顾之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姚园泪如雨下。
范玮琛似决绝般的看向姚园,壮烈的如一去不复返的志士,她昂着头用不容拒绝的霸气命令姚园:“若你活着,我就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会努力的活下去,若是受伤,我便是有逃生之门也弃之不用。”
姚园呆呆地望着她,忽而笑了,凄美的脸庞竟如残阳染红了枫林,使人不敢直视,她失魂般视死如归:“若你死了,我下去陪你,你活着,我就等你的花轿。”
说罢,不带一留恋念,扭头除了大门。黄黎台二话不说跟了出去。范玮琛热泪汹涌,长吸一口气,她紧握宝剑,目光如雄鹰隼利,迸发着无穷的力量。今天她要与死神决一高下!
德州城到处布满了血腥味,杀戮,□□,抢掠,无一处不是血泪混杂的土地。
姚园在黄黎台和十几个士兵的护卫下,躲躲藏藏,几经周折逃出了黑暗的德州城。一路上,流民失所,鞑虏骑兵时不时的突袭,十九个士兵早已所剩无几。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倒在血泊中,姚园满腔说不出的悲痛和愤恨。想到身陷囵囫的范玮琛,更如刀子一下一下剜肉般疼痛。
实在忍受不住连日的逃亡,战战兢兢的生活活活把七尺强健男儿折磨得容颜憔悴,面黄肌瘦。白天遇到一对鞑虏兵,四个士兵剩下两个,护着姚园马不停蹄跑了两百多里才在一片黑漆漆的小树林停了下来。本来以为安全了,谁知马嘶狂奔,只顾着逃命的几人慌乱之下迷失了方向。如今干粮早已吃完,水袋子也空空如也,黄黎台只能摘了几把枯树叶分发给几人充饥。晚上他们也不敢点火,恐怕引来敌人,只能生生咽下拉嗓子的苦涩树叶。
黄黎台将仅有的一件棉衣给姚园披上,他则四处观察情况,唯恐有人过来。姚园含泪看着紧张过度的黄黎台,心下凄凉。师兄他何曾如此狼狈狗过,一路下去,若不是师兄舍命相护,她早已成为万千亡魂中的一个。遥想太一峡谷内,温柔娴静的嫂嫂和刚满三岁的侄儿还在等着师兄一家团圆呢!却因为自己让他过着担惊受怕,生死不明的日子。
“张志,醒醒!”一道紧急的声音打断了姚园和黄黎台。
两人赶忙跑了过去:“怎么了?”
“夫人,张志他浑身冰冷,好像得了风寒。”李林急切道。
黄黎台寻上脉搏:“他连日奔波劳累,本就身子虚弱,加上少衣缺食,林子里寒冷,受不住冻,昏迷过去了。”
姚园立刻拉下棉衣盖在张志身上,李林忙阻止道:“夫人不可,夜里本就冷的很,若冻坏了,十里八里的也没个人家,可怎么好?”
“我身体好着呢!先让张志穿上!”姚园不容分说盖在了张志身上。
李林动了动嘴唇,敬重地看了看姚园,没再说什么。
一件棉衣并没有留下张志的性命,即使黄黎台冒死采来了银翘,张志还是在病痛中睡去了。 姚园已经痛的麻木了,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埋了吧’。本想把棉衣也一起葬了,黄黎台理智的留给了李林,他发现李林的脸色也开始发青了。不知为何,姚园和他穿的也不是很厚,纯棉花的夹层袄和顺手拿来的军棉衣一样厚薄,可士兵们强壮的体魄还不如姚园一介女子能够抵抗严寒。十几名士兵,有一半的人不是伤口发炎,就是熬不住寒冷得了伤寒而死。
天大亮后,姚园在张志的坟上掬了一把土,深深鞠了一个躬,开始寻找出林子的路。
最终用老马识途的方法走出了山林,林外荒芜一片,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稀稀拉拉,了无生趣地走着,个个像失去了灵魂一步一步向前移动。
姚园心刺痛,半月前,她和范玮琛游玩德州城时,前街百姓个个问好问暖,对生活充满了希望,更对前方将士充满了信心。谁曾想到,今天却妻离子散?
“师妹,走吧!”黄黎台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太过难过。
姚园狠狠别过头,三人骑上瘦马,意欲离去,猝然,一声尖叫传来:“强盗来了!”
“救命啊!”
“快跑哇,贼人来了!”
姚园猛地望去,是一队人数不少的鞑虏骑兵,个个金刀在手,凶神恶煞,见人就砍。
黄黎台心一紧,一场恶战又来了……
不出意外,鞑虏看到骑马的三人,狂叫着围了上来,即刻三人被围到中间。
黄黎台和李林不停地厮杀,紧紧护着姚园,一场血战下来,鞑虏骑兵已经去了小半,黄黎台和李林也伤痕累累,气喘吁吁。姚园强自镇定地看着,锐利的匕首紧握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大不了与这些非人的畜生同归于尽。
鞑虏兵一看同伴一个个死去,顿时红了眼,狠命地往上扑,凶狠地砍着黄黎台和李林。一个精明的鞑虏兵发现了三人的弱点,大喊了一声听不懂的鞑虏语,霎时,齐刷刷的矛头刺向了姚园。
看着几欲倒下,身体透支的两人,姚园做了一个决定,不能再让他们白白牺牲,她大喝一声:“师兄,李林,你们走吧!”她把匕首抵住肚子,只待鞑虏兵近了身便切腹自尽。
黄黎台、李林那里舍得扔下她,用意念支撑着手臂机械地厮杀,连句回话的时间也没有。
一个鞑虏兵趁两人稍稍懈怠的机会,脚一曲,滚到了姚园身边。姚园见此,匕首猛往下刺,霎那小腹传来剧痛,血呼呼的流了出来。鞑虏兵眼疾手快快速打掉了她的手,使匕首没有完全扎下去,反手利索地擒住姚园,想要活捉她。
“师妹!”黄黎台大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突至,一剑劈了鞑虏兵,将姚园护在怀里,姚园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便昏了过去。
黄黎台和李林精神一振,增添了力量,三人合力之下杀光了剩下的鞑虏兵。
黄黎台来不及喘口气就奔向姚园查看情况,那人却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黄黎台惊异:“殿下?”
“这是伤药,这儿有几两银子和几块干粮,你们先慢慢赶路。园园伤重,我需要快马带着她去医治,京城见。”说罢,抱紧姚园,扬鞭快马,急驰而去。
黄黎台看着手里的一瓶伤药和一个小包裹皱紧了眉。
“黄神医,这……”李林不明情况,担忧不已。
“算了,眼下你我已经没有能力护着师妹,五殿下也没有理由伤害师妹。你我还是赶快养好伤上路吧!”黄黎台看着渐渐消失的背影,淡淡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在绞痛中醒来,死亡边上擦肩而过的人仍处在惊恐的恶梦中。
“玮琛,你不要死……”
“玮琛,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范玮琛,我不准你死!”
一声悲腔,满身是汗的人猛地坐了起来,却因为腹部的刀伤又重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