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姚园了,腾佑王府上到王妃,下到粗使婆子,那一个不知道王府里住着一位弃妇,一应生活也不如以前了,就连是园子里的人也开始对着姚园甩脸子了。
意识到自己的多余,姚园冷冷一笑,世上多是攀岩富贵,落井下石的人,既如此,又何必在这儿自讨没趣呢?不如回太一峡谷,学一身医术,他日行走民间,悬壶济世,不比这儿强吗?
想到这儿,姚园不作停留,收拾出来几件换洗的衣服和路资,打个小包袱就要走。刚走出园子正门,抬头一看,对面远远站着的不是姬元懋吗?他来这儿做什么?姚园有些奇怪,最近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有意无意间总会见到姬元懋。大元的皇子很闲吗?有事没事来弟弟的府中逛一圈?还是说弟弟和哥哥的感情笃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姚园暗骂自己神经,人家爱上哪儿上哪儿,管自己什么事?
远处的姬元懋瞅见拎着小包袱的姚园,联想到这几日城内的几件大事,心里早已明了。见姚园看着自己,姬元懋犹豫要不要过去,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终是止了步。却见姚园神色怪怪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稀奇八怪的事情。姬元懋正自奇怪,谁知对方竟然无视与他,毫不停留地走了,心中暗叹,垂下眼帘,无声地离开了。
到了正堂,姚园顾着礼节,向王妃请辞,王妃倒是爽快,略微客气了一两句便让姚园走了。看来应是腾佑王早有吩咐,不然以她敏感的身份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想起前几天一个丫头说,明言公主的母妃和腾佑王的母妃是深闺好友,进宫后也一直相互扶持,只是后来腾佑王的母妃不幸离世,皇贵妃曾有意将腾佑王养在身边,不知为何,皇帝竟将姬元尧养在了太后身边?太后福泽深厚,老谋深算,想必也是为了保护姬元尧吧。按照这层关系,腾佑王自然希望明言公主嫁给范玮琛,以此来巩固他的地位。姚园笑了,亏她还把腾佑王视作自己人,人家早就将她算计了,她还在帮人家数钱呢。
懒懒地走在街上,来来回回地人时不时看姚园一眼,这姑娘八成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心不在焉的。
姚园也不理会,一直走到裹珍楼坐下。她想再看看都城的繁华,看看满都风云。
师兄他们早已回了峡谷,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路上也不安全,让她怎么回去?难不成女扮男装?唉,就算是装得像,以她这身子骨遇到了恶人,还不是白白搭上一条命嘛!
想着想着,姚园的饭菜来了,吃饭最大,实在不行,就找个镖局吧,多花点钱而已。
正要下筷,一道兴奋的声音响起:“园园!”
手一顿,姚园抬头,范玮琛正站在前面看着自己。一身碧色长袍,腰间一根碧色玉带,一双碧色锻靴,一头乌黑的头发高高绾起,隐约着柔光异彩。她身旁的女子明媚俏皮,身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尽管年纪尚幼,却尽显皇家天威。
姚园白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好像不认识眼前人一样。
范玮琛喜悦的笑脸一下子黯淡下来,园园缘何如此冷淡?明言公主醋意大发,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居然遇到了情敌。侧目看看一脸开心的范玮琛,小嘴一噘,有些委屈。
范玮琛那里顾得上明言公主,快步走到姚园面前,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姚园心里也不好受,明明就要走了,还让她看到这么刺眼的一幕。食不知味地吃着晶莹的米饭,一口一口地往下噎。
“园园,你怎么了?我们两个多月没见了……我……”范玮琛说着,眼圈发红,历经大难,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来到了都城,不是被腾佑王拉去处理事务,就是被皇贵妃和明言公主请到宫里,一直不得见姚园,本来今日说什么也要去王府见姚园的,谁知道在这儿遇上了。
姚园放下筷子,扔下几两银子,抓起包袱便要离开。范玮琛一把拉着她:“园园,你这是?”
“放开!”姚园目光凛冽地看着范玮琛,既然做了皇帝的东床快婿,还在她面前惺惺作态干什么。
“园园……”被姚园冰冷的目光震住了,范玮琛慌忙放开了手。
一旁的明言公主早就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范玮琛,愤怒地说:“你凶什么凶,恶妇?”
姚园理也不理,抬脚就走。范玮琛突然来了脾气,气道:“园园,你我死里逃生,相见本该高兴,为何要这样?如果我那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可你这样冷漠地对我,让我心慌,不知怎么办才好。”
姚园凝视这前方,半晌才幽幽地说:“不是你错了,而是我错了。”
“你错了?”范玮琛听得糊涂,烦躁不安,“园园,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别这样好吗?”
姚园转过身看着急切不安的范玮琛,嘲讽地问:“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我问你,你回曲平十来天了,为何迟迟不来见我?”
一听是这个原因,范玮琛放下心来,解释道:“我也想去见你。无奈公事是在繁忙,脱不开身。今天好不容易向王爷请了半天假去王府接你,恰巧遇到了十公主就一起来了。”
“呵呵,范将军和明言公主真是有缘啊,同时来了裹珍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恩爱的小夫妻呢!”
“园园,你胡说什么?”范玮琛气道,“公主与我有恩,园园该行礼才是,怎么半点礼仪也没有?”
姚园心一痛,果然是官场上的人了,也开始在意礼节了:“是啊,我居然忘了站在我面前是天家公主,看我,真是乡野村姑,不懂得道理,给范将军丢脸了。”
“园园,你误会了!”范玮琛那里知道,姚园会这样想,在她的意识里,姚园一直很明事理,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今儿是怎么了,处处针对十公主。
姚园不想再纠缠,冷冷地说:“将军什么也别说了。姚园知道自己的身份。姚园要会峡谷了,从此之后,各不相干。”
范玮琛慌了,短短两个月,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顾众人在场,拉着姚园:“园园,你说什么傻话,我们夫妻一体,该是同心同德才是,怎么反而生分了呢?”
明言公主见此,委屈的泪水一颗颗落下来,推开范玮琛跑了出去。
范玮琛无奈,只好一边拉着挣扎的姚园,一边追了上去,哪知,十公主灵活的很,转眼不见了身影。
无暇顾及了,范玮琛招来一顶小轿,将愤怒的姚园强行塞了进去,吩咐轿夫脚不离地地送到府邸。
一切安排妥当,范玮琛方去寻找十公主,直到黄昏才知道十公主一怒之下去了太后处告了姚园的状。万分焦急之下,范玮琛只好请见姬元尧,谁知,姬元尧赴了安西视察,半月后才回来。
无计可施,范玮琛唯恐太后降罪姚园,只好命人去请姬元懋,结果等了一夜,也不见人来,只好忐忑不安地等待黎明的到来。昏钟刚响,朝服还未换上,大门守卫来报,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公公来了。
范玮琛手一抖,沉吟片刻,目光闪烁地问:“带了多少人?”
“回将军,只带了两个随身太监。”
范玮琛松了一口气,看来没什么大事,无非是申斥几句,罚写银子而已。
纵然如此,范玮琛仍然不敢怠慢,理好装,整好冠,净了面,大踏步向前庭而去。彼时刘总管已高坐在主位上,喝着浓香的碧螺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范玮琛一踏进门便看见他目中无人的模样,心里甚是厌恶,面上却是很高兴的样子,拱手道:“玮琛来迟,累大总管久等了。”
刘公公堆满笑容,客气地说:“将军好睡,杂家叨扰了。”
“哪里话,谁人不知大总管是太后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平日里忙得很呐!”
刘公公甚为得意:“将军客气了,不过是太后抬爱罢了。”
范玮琛见马屁拍的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不知刘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刘公公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后听闻将军的未婚妻很是贤惠,特命杂家请姚姑娘宫中一叙。”
范玮琛暗暗埋怨明言公主多事:“家妻村野之人,恐污了太后的尊眼。”
“这杂家就管不着了。”刘公公眼一斜,将茶盅王桌子上重重的一放,凉凉地说,“请姚姑娘出来吧。”
范玮琛心一横,事已至此,挑明了也好,省的十公主纠缠不休。
打定了主意,请来了早已消气的姚园,在刘公公三人的带领下去了慈安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当今太后七十多岁,天庭饱和,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
太后下位坐着一位明黄色贵妃服饰的美艳女子,三十多岁,极为端庄。皇贵妃身边坐着灵动的明言公主。右下位是本朝长公主紫阳,小字佳欣,许配冲州节度使之子许德业。不过,那许德业英年早逝,膝下只有一女,太后怜惜,一道懿旨到达冲州,接了长公主和翁主回了曲平,并赐公主府居住。
范玮琛和姚园早已在宫门站了两个时辰,天寒地冻,两人的脸都冻青了。直到明言公主忍不住提醒了三次后,太后才后知后觉地说:“瞧我这记性,范爱卿还在外面等着呢!”
皇贵妃笑道:“太后事忙,一时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太后道:“让他们进来!”
姚园嘴唇冻得发紫,余光见范玮琛深沉而坚定的目光,心里大定了好多。虽然身上很冷,但是她的心却是暖的。有一个人静静地陪着,再大的苦也不算什么。
接收到身旁人的目光,范玮琛回以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来传旨的刘公公看到这感人的一幕,轻轻一叹,相爱有什么用,王权之下,身不由己啊:“两位,太后有请!”
姚园看向范玮琛,双方相视一笑,握紧彼此的手步入大殿。三拜之后,太后稳稳地端坐在凤椅上:“抬起头来!”
姚园慢慢抬起头,垂下眼帘,波澜不惊。太后仔细地打量她,青螺眉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花簪绾着,淡漠铅华。眉黛楷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通身自有一股巫山云雾般的灵气。太后赞赏地点点头,虽然颇有姿色,但于皇家的雍容华贵不太相称:“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皇祖母!”明言公主不满地摇着皇太后的手。
太后慈爱地打趣:“哀家的小公主不高兴了!”
长公主紫阳道:“灵玉天不怕地不怕的,我还想着谁能将这小妮子拿下,谁知道今天这个人就来了。”
“皇姐就会取笑我。”
明言公主更不依了,摇着皇贵妃的胳膊,撒着骄:“母妃,您看看?”
皇贵妃也跟着取笑:“还不好意思啦!”
姚园冷眼看着后宫权利最大的三个人你说我笑,心底升起寒意,果然人生百态,世态炎凉。
几人笑够了,太后才下了恩旨:“天儿怪冷的,细皮嫩肉的,别跪着了。”
范玮琛闻言忙扶姚园起来,姚园揉着跪的僵硬的腿慢慢站起来。慈安宫的宫人见此笑出了声,一个个露出轻蔑的语气。范玮琛缩在长袍内的铁拳紧握着,满眼恨意却不敢表露出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太后才露出真意:“哀家深居后宫,竟不知范将军有个娇妻。”
范玮琛道:“微臣未仕前,蒙好友说媒,与姚氏定下了亲事。”
“哦,如此说,还未下聘?”
“虽然没有下聘,但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唉,范将军父母皆已不在,何来父母之命?”太后一口否定。
“太一峡谷的黄神医乃家妻的师父,我们的婚事是神医亲口许诺的。”
“哦?”太后诧异,没想到一个民间女子竟然是黄神医的弟子?黄神医虽然是一介布艺,但是上至亲王,下至黎民,那一个不让上三分,他在民间的声望颇高,若是委屈了他的徒弟,恐怕有损皇室威严。况且黄神医医术颇高,那个王公贵族不卖他三分薄面,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那一天生命垂危之际需要黄神医尽力襄助。若是委屈了他的徒弟恐怕不妥。不过黄神医尽管是当世华佗,可与皇室比起来还是稍逊凤姿,只要在青年才俊中给姚园选上一位相貌出众,家世不俗的,想必神医也不会说什么。思虑片刻,太后道:“既无婚书,神医宽怀,相信是可以理解的。以哀家看,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就是个不错的孩子,姚氏颇通医术,举止也算有礼,哀家做主让其在宫中做个女官,到时候再选个好日子许配给礼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