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好了主意,姚园的心定逸了许多,顾着面子,只好先拖延下去:“你容我想想,一时半会我难以接受。”
姬元懋大喜,开心地又哭又笑,令姚园有些不安,好似做了亏心事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姚园与姬元懋像商量好了似的,和平相处,你说我笑,说是夫妻,少了一些甜蜜,说是朋友,多了一层暧昧。姬元懋自上次后对姚园更好了,事关姚园,无论大小,一律躬亲。就连拿本书这中芝麻大的小事,也是再三细问后才放心地交到姚园手里。一时宫里盛传,帝后如胶似漆,鸾凤和鸣,龙嗣有望,大元江山后继有人。
今儿阳光格外明媚,天朗碧清,和风拂柳,姚园心里舒畅极了。不想辜负难得的好天儿,姚园约了已是一品诰命夫人的凌嬷嬷和成为姚园贴身侍卫的刘四娘一同到映柳湖赏玩。
换了轻便的春装,在凌嬷嬷的再三唠叨下多穿了一件木兰青双秀锦缎披风,三人有说有笑地朝映柳湖奔去了。
映柳湖位于北宫偏侧,湖泊不大,湖边柳树成荫,一片青翠,柳条迎风摆动,犹如仙子甩着水袖,飘渺优美。更奇特的是柳中湖,湖中柳的景象,若是暮春时节,柳絮轻扬,弥漫湖中,那柳湖晴雪的奇观更是引得众人驻足观赏了。
“映柳湖果然是个好地方!”姚园赞叹,探进手,更让人惊喜的是湖水温热,既是隆冬也不结冰。听宫人说,映柳湖有暖泉一眼,水温终年温热。为此,古人还做了一首诗颂赞它:
满目晴光映野塘,何来白雪遍空扬。
纷纷玉屑随空舞,片片银光绕岸狂。
月下沾衣凝欲湿,风前扑面不觉凉。
柳湖饶有西湖趣,惹得骚人兴自长。
诗中景情交融,有静有动,把柳湖晴雪描绘的漓尽致,可惜现在是初春,不得一饱眼福。
“咦?那是谁?”
湖心亭有一宫装女子端坐于内,旁有两个随侍小丫头,虽然距离远,有些模糊,但人影还是看的真切。姚园皇后一职虽然担得虚浮,但一应职责皆是尽力。宫中各殿也熟记于心,虽然未必记清楚所有的路,但一应用处也是格外上心。宫中如今没有嫔妃,宫中西侧的五座宫殿居住的都是先帝的妃嫔,对此,姚园已经一个个拜访过了,就是级别最低的贵人也吩咐奴才好生伺候着,生活用品都让内务府小心地供着,并不曾亏待一丝一毫,所以,宫中诸人,姚园了若指掌。先帝太妃,除了跟着儿子去宫外的,宫内的要么是没有子嗣,要么是只有公主,身份地位很是尴尬,从来不轻易走动,以免徒增麻烦,为家族惹是非。除了皇贵太妃赵氏身份颇高,她的父亲和兄弟皆是皇帝的心腹,故极受皇上敬重,可以任意走动,别的,没听谁说,有那个太妃喜欢去湖心亭啊?
凌嬷嬷也好奇,赶紧派了一个小太监打听去了。不过一盅茶的时间,小太监带来了详细的资料:“回娘娘,那是淳太嫔禄氏,她的父亲禄光敖,居三品詹事府詹事,专管皇后、太子家族之事。淳太嫔是邵康三十一年入的宫,入宫时十六岁,而今也不过二十三岁。先帝驾鹤后,以尊圣意迁入永安宫,淳太嫔性子静,不善言辞,很少与其他太妃、太嫔走动。娘娘封后大礼的第三天曾遍请太妃、太嫔等先皇嫔妃,那日正赶上淳太嫔身子不爽,故没有参加,所以娘娘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小太监思路清晰,口齿伶俐,举止恭敬,眼神坦荡,忍不住让姚园多看了他几眼:“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赶紧回道:“奴才宁润青,是映柳湖的洒扫太监,大家都叫我小宁子。”
姚园因熟悉明朝历史,对太监一向不重用,小宁子做事利索,人也机灵,倒是颇合她的口味,让她打破了对太监的偏见:“本宫看你还算伶俐,别在映柳湖洒扫了,到昭明宫做个掌事太监吧。以后恪守本分,谨守职责。切记,本宫最忌下人蒙骗主子,欺负下人,为非作歹。”
宁润青没想到皇后娘娘能看上毫不起眼的他,一时难以相信,连谢恩都忘了,直到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提醒了他,才惊醒过来,匍匐在地高声谢恩:“谢皇后娘娘,奴才定安守本分,忠于职守,为娘娘肝脑涂地。”
姚园不喜欢别人阿谀奉承,轻轻点点头:“你明白就好。命人撑只船来,本宫要去湖心亭。”
“是,奴才这就去办!”
春水荡漾,小船划开浆,不一会儿便漂上了岸。姚园命众人在边上等着,只带了凌嬷嬷和刘四娘上了去。淳太嫔背对着姚园,抚摸着琴弦,叹道:“琴再好,知音少,又弹给谁听呢?”
一旁的宫女欲要行礼,姚园忙止住,静静地坐在石栏上。淳太嫔轻轻拨弄,清音婉转。
情意绵绵,心有相思弦。
玉指纤纤,衷曲诉牵念。
向来良宵短,空恨青丝长。
青丝长,复牵盼,坐看水中天。
词中情意绵绵,哀凄婉切,道不尽的满腔相思,诉不完的心切连连。姚园感同身受。几年前,她也曾倍偿相思哭,沉浸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无奈中不可自拔。恍然,三载如一秋,独自悲伤的日子早已抛却云霄,可那种欲得不尝的滋味却难以挥去。
“太嫔琴声绕林,缓缓流淌,犹如山泉从幽谷蜿蜒而来,其意切凄恻,让人听而忘尘。”
淳太嫔闻言,渐渐转过身来,优雅从容:“皇后娘娘!”
姚园忙站起身,微微侧身,受了半礼:“淳太嫔乃是长辈,按说不用行礼,且坐吧。”
淳太嫔笑道:“皇后娘娘也喜欢映柳湖吗?”
“映柳湖青翠飞扬,初春时节,嫩绿新发,湖水欣荣,水波荡漾,是一处绝佳的妙景。恰好今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本宫虽然惫懒,也不愿负了良辰美景。”姚园一脸笑意,眉眼弯弯,显然是真喜欢才来的。
淳太嫔有些惊讶,历代皇后皆以贤德为主,鲜少这样明朗的女子,不由得欣赏起来:“皇后娘娘忙于宫中事务,难得有时间转转,倒是好事。嫔妾独居永安宫,尚且掐着时间做事,何况您是后宫之主,更是难得。”
姚园笑道:“太嫔说笑了。后宫清静,只西五宫住着几位太嫔,吃穿身为节俭,本宫很是省心。”
淳太嫔笑了:“说到后宫,嫔妾倒想起一件事。”
“太嫔请讲!”
“嫔妾有一位妹妹,今年十八,待字闺中,小名南珍,幼时曾与皇上一见,那个傻孩子从此便失了心,立誓非皇上不嫁。这些年,家里不知为她安排了多少亲事,皆被她推拒,只盼来日大选能够入的皇上和娘娘的眼,也算得偿所愿。”
姚园心中一动,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原来她弹琴的目的在此啊:“方才太嫔弹得曲子名为《长相思》,是先梁时一位忠贞女子为思夫所创,没想到令妹竟然这等贞烈。”
淳太嫔拿不准姚园的心思,但也知道定是不高兴了,闻传帝后恩爱,怎么会愿意有其他的女人分其恩宠呢?只是家父有命,小妹的期盼不得不照顾啊!她笑了笑,无奈地说:“小妹自小性子静和,从不多事,谁知道对皇上是这样铁了心。她那样的性子只要能距皇上和娘娘近一点,也是开心的。而且小妹甚为仰慕娘娘,哪怕在娘娘身边做个洒扫宫女也是极为开心的。还有几个月就是三年一度的大选了,娘娘为皇上考虑,需要广招天下女子,小妹不才,情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娘娘在宫中苦闷,也好有个说话的。”
姚园心中明了,这个淳太嫔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一箭三雕啊。既彰显了她妹妹深爱皇上,不是个惹是生非的人,又表明立场,若是妹妹能够进宫,一定唯皇后马首是瞻。皇后为了皇上着想,必须选美,充实后宫,那么她的妹妹于公于私都要入宫,且入宫后与皇后统一战线,排除异己,所以皇后为了皇上着想,为了自己着想也要准其妹入宫。
姚园好笑,这些人呐?既然人家都说的这么合情合理了,自己不应下不是太没有人情味了吗?
“虽说先帝宾天,需要守孝三年,但皇嗣要紧。宫中只本宫一人,的确忙不过来,多上几位姐妹也是好事。不久便是上巳节了,本宫应先人之举,于宜春殿宴请命妇,到时可允许各位夫人携女而来,为宫中助兴。”
淳太嫔意外而喜,本以为此番所说会惹得皇后不高兴,谁知道皇后竟然应得如此爽快。她素日喜静,从来不争不抢,可惜新皇登基,新旧交替,禄家先前依附腾佑王,为皇上不喜,眼看禄家衰败,父亲焦虑在心,三番五次托人捎信,要小妹入宫伴驾,以求获得恩宠,光耀门庭。身为女子有太多的不得已,再有志向如何,最后也不得不守着一方宫院,孤独终老。一想到小妹以后也要过这种日子,心里更是心酸。
辞了淳太嫔,姚园突然觉得心里涩涩的,颓然失了游玩兴趣。于是,回到昭明宫,看起了这个月的账本。
凌嬷嬷看不过去,上前劝道:“娘娘何苦呢?皇上对您的心,您不是不知道,何必应了淳太嫔?皇上为王爷时,没有什么权势,不得先帝喜欢,王公贵族那个不是退避三舍,更有甚者落井下石,踩上一脚。那个禄广敖虽然不曾贬低皇上,也是对外撇的干干净净,从来不沾染,禄家小姐又怎么会认识皇上呢?”
姚园笑道:“嬷嬷所言,姚园那会不知。只是,身为皇上,少不得三宫六院,为皇上纳妃,是早晚的事。与其让皇上和朝臣提及,还不如自己大方些,让大家念点我的好处啊。先接几个心甘情愿的进来,给皇上解解闷。那禄家既然想卖女求荣,不如顺了她们,也免得她们再想其他的招数。”
凌嬷嬷见姚园主意已定,也不好多劝,有些事只能慢慢用心去感受,旁人的话再动听也是枉然。
“园园,今日好天儿,怎么闷在宫里?”姬元懋处理完政事,迫不及待地来回昭明宫。
姬元懋换了常服,冰蓝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滚边雪白,与头上的羊脂玉簪交相辉映,衬托出他高挑秀雅的身材。
姚园纳闷:“你甚少穿这样清雅的颜色?”
姬元懋笑道:“天朗气清,映柳湖青翠成荫,少不得去转转。为了配得起柳树凤姿才穿上了蓝色衣袍。”
姚园有些心虚,干笑两声:“你身材秀韧,典型的衣裳架子,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动听的话只要不过分谁都爱听,何况出自心爱之人之口。姬元懋心喜,脸色微红,只不过平常隐藏惯了,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你也别看了。账本什么时候看都可以,这样难得好天可不多见。”
想起湖心亭的一幕,姚园有些无趣,蔫蔫地说:“多谢美意。很可惜,我刚从映柳湖回来,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这样啊!”姬元懋有些失落,“那你休息吧,我去看折子。”
“嗯!”姚园别过头,不敢看他。
三月三,春浴、踏青、吃花煎、喝花茶。由于是皇帝登基的第一个三月三,臣民甚为重视。姚园卯时便起来用香薰草药沐浴,之后,召集各领事馆,摆桌清尘,以备宴席。时至辰时,各家诰命夫人携带子女到达宜春殿。姬元懋也早早兰汤沐浴,斋戒祭神。
在宜春殿行完大礼,帝后携众臣及家眷来到华光殿进行曲水宴,俗称曲水流觞。羽觞杯阶转,清澜傍席疏。众人坐于环曲的水边,把盛着酒的觴置于流水之上,任其顺水漂下,停在谁面前,谁就要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君臣不分贵贱大小,一律畅饮欢笑。曲水宴行止将半,皇贵太妃道:“如此君臣同乐,自是一家,只是少了些趣味。”
燕太妃笑问:“那以皇贵太妃之言,应该添些什么为好呢?”
皇贵太妃道“皇后体恤,邀命妇及子女参加,以本宫看不如请各家小姐献艺,以助雅兴如何?”
姬元懋看向姚园,笑道:“皇后思虑周全,请了各家千金,既如此,就各献一艺,以谢皇后眷顾之恩吧。”
姚园起身施了半礼,笑意连连:“多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