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皇上!”
“对呀!人们常说先喜欢上的那个人总是容易患得患失,低人一等,所以才有矜持一说。”凌嬷嬷想起皇上以往爱而不得的情景,很是心疼,“说到底,不是皇上对娘娘不够信任,而是对自己不够自信。皇上那孩子别看是一国之君,外人看到的都是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其实她自身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她也会害怕,也会彷徨。她很容易知足,只要娘娘给她一个笑脸就足以令她高兴好几天,同时她也很不知足,得到了娘娘的人,还想得到娘娘的心。”
“这些我都不知道。”姚园一怔,姬元懋竟有这么多心事吗?不觉间生出惭愧之情,“自认识她,都是冷冰冰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是啊!皇上就是这个样子。从不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样子。”凌嬷嬷叹息,“她很强大,强大到任何困难都不能使其折腰。她也很脆弱,哪怕娘娘的一丝丝背叛都能她不能承受。”
“纵然嬷嬷说的如此明白,我也不得不多想。”姚园仍然有些顾虑,“皇上的情意再深也经不住再三的怀疑。若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以后的日子还长,要经历的风雨还很多,怎么能携手到老呢?”
“这就是奴婢要说的了。”凌嬷嬷苦口婆心地说,“说到信任,奴婢斗胆问一问娘娘,您可曾信任过皇上?”
“信任?”姚园疑惑,“本宫那里不信任了?”
“其实娘娘不说,奴婢心里也有数。”凌嬷嬷晓以大义,一一剖析,“娘娘自始至终都是被动地接受,从未主动向皇上坦白过什么。就连娘娘当日被冤也未置一辞。娘娘,没有人可以做到一丝不挂地猜透对方的心思。本来娘娘怀孕就是千古未有之奇事,而娘娘事后不曾分辨半句,让皇上怎能不生疑心呢?恕奴婢冒犯,其实娘娘的三段感情不顺皆是娘娘不够努力的结果。一旦事情不受掌握,您第一反应不是挽回败局而是逃避隐匿。试问娘娘,若当年您真的阻止韩老板娶扈家小姐,以韩老板对娘娘的情意,便真的不能回心转意吗?娘娘是把自己的心保护的很好,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把握幸福的机会呀!”
“可是挽留有意义吗?”姚园心神不定,“即便我强求了来,韩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勉强在一起了,也终会分开。把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强留在身边,是为难别人,也是为难自己。”
“若是两厢无意,强求自然不好。可是两厢有意,努力可以得到幸福,怀疑才会失去信任呐!”凌嬷嬷言近旨远。
姚园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多年来埋入心底的雾霾骤然间散去,她如梦初醒:“我明白了。是我对待姬元懋不够坦诚,凡事总想让对方先开口,所以两厢皆有保留,长此以往,生了嫌隙。有点小秘密可以增加生活情趣,如果小秘密成了大问题就会失去生活的信心。”
“娘娘终于明白了!”凌嬷嬷欣慰,心也安定了,“只有夫妻同心同德,才能在磨合中走的越来越远。年轻的时候,两人可以凭着一腔热血彼此忍让。可岁月无情,能够在悠长的生活中长长久久的,还要彼此相知,适当宽容才行啊!相知才能相守,适当的宽容过去,得到的却是将来。”
大军回来那日,曲平百姓倾巢而出,一个个欢欣鼓舞地,箪食壶浆,列于两旁相迎,以感谢大元的儿郎们为他们打下了一个太平生活。
朝阳门前,皇后姚园,长公主姬悉照,紫阳公主,明言公主,明月郡主及宗族亲师,文武大臣早已怀着激动的心情久候等待。
大军行至朝阳门,皇后率文武臣工跪迎圣驾,山呼万岁。高头大马上,姬元懋一身银甲,威风凛凛。目光掠过众人,直接落在姚园身上,冷峻的面庞浮现几丝笑意。她跳下战马,一步一步走过去,不过是短短的十几步,她犹显太长,若不是文武百官在场,她恨不得飞起来。
感受到那人灼热的目光,姚园的心里也是酸甜苦辣,什么味儿都有。那人渐渐逼近,姚园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三年未见了,她可变了吗?战场无情,她可受伤了吗?沙场苦寒,她可瘦了吗?
眼前出现了一双银靴,姚园渐渐抬起头,眼圈立刻红了,她瘦了,也黑了……
“皇后请起!”姬元懋在姚园面前站定,弯下腰,双手将人扶起来,看着她,单薄的身子,一下子红了眼睛,“皇后为国辛苦,也该照顾好自己才是,若累病了,朕去哪儿再找一个知心知意的好妻子呢!”
姚园本来感伤的情绪被她这句话一下子说的红了脸,文武百官还跪着,姬元懋真是的,也不知道注意些:“皇上凯旋归来,百官还等着给皇上庆贺呢!”
姬元懋拉着姚园的手,让她与自己并肩而立:“众爱卿请起!”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得天垂厚,大败鞑虏,得胜还朝。此番大捷既有前方将士踊跃杀敌,忠君爱国之神勇,也有众爱卿尽心辅佐朝堂,为朕筹集钱粮,安定人心之辛苦。朕铭记在心,永志不忘!”
“皇上洪恩,臣不敢当!”
“各位臣工莫要谦辞。朕虽说在前线御敌,每日目睹我朝勇士奋勇杀敌的肝胆忠诚,但众位卿家辅佐皇后,肃清朝堂,安抚百姓的劳碌艰辛,朕也记在心里。而正是因为大元君臣一心,军民一心,才有了大元的胜利,才有了太平的生活。朕会按功行赏将士,大赏有功之臣……”
一句句感激、褒奖的话语让众大臣、众将士热血沸腾,个个心胸澎拜,恨不得为皇上立刻抛头洒血,死而后已。
姚园看在眼里,叹在心里。当皇帝的不亏是超级演说家,三言两语便将大臣的心收服了。相当初她为了得到这些大臣的认可可是费尽了千辛万苦。
姬元懋达到了目的:“为嘉奖前方将士,感谢臣工,庆祝大元胜利,朕今晚在德胜台宴请文武百官。介时,各位爱卿君臣一家,畅饮而归。另外,三军劳累,今夜在十里堤安营扎寨,每人每天十斤牛肉、十斤美酒,并令曲平歌舞坊前去献艺,娱乐将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了皇宫,姬元懋并没有去太和殿接受百官朝拜,而是直接去了昭明宫。此时,姚园已经换下了繁琐的皇后服制,穿上了平常的衣物,连长公主姬悉照也脱下了朝服。
姬元懋一进殿,目光便紧紧地粘在姬悉照身上,激动地跑过去将她抱了起来,喜极而泣:“朕的女儿,朕的孩子……”
两岁的姬悉照也不认生,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姬元懋:“你是父皇吗?”
“是啊!父皇天天想着照儿,恨不得飞到照儿身边,照儿有没有想父皇啊?”
姬悉照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清脆的声音带着婴幼儿的可爱和无邪:“可是,我不认识你呀!”
姬元懋眼神暗了下来,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自己,是不是很可悲?
怕吓着孩子,姚园虽然感叹孩子生下来两年了,才第一次见到父亲,但也顾着孩子的身体和姬元懋的情绪,温言劝道:“孩子还小,你也回来了,一家子团聚了,总有和你亲的时候,以后还怕抱不过来吗?”
姬元懋眼眶一热,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姚园,哽咽地说:“园园,谢谢你,我……”
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姚园温柔地笑了:“平安想说的,我全然明白!”
姬元懋狠狠点点头:“园园,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给了我夫妻,父子的温情!更要谢谢你还肯接受我,为我守护大元江山!”
“你我是夫妻,为你守着就是为我守着,何来言谢?”姚园浅浅一笑。
“园园,你变了不少。以前的你稳重大方,现在更添了几分从容、大气和温婉。”姬元懋看着姚园,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人总要成长不是。我已经不再是独身一人的少女了,也该学着做一名好妻子了。”
“园园,你为妻,我为夫,我们再也不要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未见,指的是冷宫一年和沙场两年。
☆、第五十章
姬元懋回朝后,宣布了三件大事。第一,嘉奖有功将士,抚恤战亡烈士;第二,封范玮琛为忠孝王,并重审当年孝王一案;第三,立长公主姬悉照为皇太女,并下令永久撤销三年一度秀女大选,永不纳妃,以后历代皇帝皆不可大选。
不用监国了,姚园的日子一下子闲了不少,重新拾起丢弃多年的医书,潜心研究起来。凌嬷嬷也了却了多年的心愿,不再多加操心,过起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舒闲日子。
“娘娘,工部员外郎乐易旋和兵部侍郎康靖寒前来请安。”宁润青回禀。
“哦?”姚园放下医书,奇怪地说,“本宫早已不问前朝之事,为何乐易旋和康靖寒来昭明宫呢?”
“许是有别的事请教娘娘吧?”
“请她们进来吧!”
自国子监开设女子书院,但凡有些气性的女子都跃跃欲试,只是国子监女子书院要求甚为严格,每年所受学子不过区区数十人。但凡进了女子书院的女子,几乎都被安排了不错的官职,不但享有同男子一样的待遇,且可以自行婚嫁,领朝廷奉仪,年龄满五十后退休回家仍有国家发放的退休金。故天下女子,有些才华的挤破了头也要往里钻。
姚园监国的时候利用女子心性贞烈且容易打动的心态,扩大了招生名额,由原来的十五名扩大到三十名,并下令各州建一所女子书院,每年定期招收三十名女学子,学制为四年,成绩优秀者,朝廷发派职位和俸禄。州府书院女子虽然不如国子监女子书院待遇优容,但相较于一般女子而言,也是极好的出路,因此,政策一出,即刻收买了不少人心。
时至两年,政策已经渐渐趋向成熟,各州、各府、各县都可以看见身着官服的女子,一时姚园成为了天下女子心中的神仙。为此,天下女子更是勤学善识,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出人头地,不再受女戒束缚。
姬元懋回朝后,曾有一些宗室亲王和一些老夫子上表弹劾姚园的做法,皆被姬元懋原折打回,故而,时间长了,也没有人敢置喙了。
乐易旋和康靖寒是第一批国子监女子书院的学生,当时国家动荡不安,这批学生未到学制期限,姚园便破例招进了宫,封了官。两人也不负姚园的期望,入朝后步步小心,勤勤勉勉,秉公执法,极得百姓和姚园的认可。
两人一身官服地进来,一个英俊,一个端庄,倒是颇为般配。姚园看着两个人,不觉间露出了笑意。
“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
“好几个月不见你们两个了,倒是怪想的。”
康靖寒道:“臣也很想娘娘,自从皇上回朝后,娘娘便深居后宫了,臣想见娘娘一面也难了。”
“后宫不得干政。本宫先前也是无奈之举,皇上回来了,本宫理应避嫌。再说,本宫也想过些清静日子。”
“娘娘深明大义!”乐易旋眼内闪过可惜,淡淡地说。
姚园笑道:“你们两个一向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来昭明宫?可是有什么事?”
乐易旋和康靖寒对视一眼,乐易旋开口说:“不瞒娘娘,日前工部来了一个妇人,自称是娘娘的师姐。该妇人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甚为狼狈。这妇人还带着一个四岁稚儿,说是有冤,要亲自面见娘娘才可以倾诉平生冤屈。”
姚园闻言大惊,自她出宫后,刘四娘被皇上赶出了皇城,后来因缘巧合遇到了寻找自己的五师姐,两个人冲破世俗,结成连理。她们两个一个接着做侍卫,一个在女子书院教授女学子剑法。
那么这个妇人一定就是二师姐杨萱妍。说来惭愧,自她怀孕后,从来没有过问过杨萱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