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晴一抖,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无奈和祈求。薛沛霖是她的亲生母亲,含辛茹苦地把她抚养长
大,又独自撑起这个家和文爹留下的产业,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面对这样的母亲,文晴不能不
动容。
然而,李志的一句话又使得她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沛霖……你派人下毒把我弄成这样,吞了我的公司,还要夺走我的亲生女儿吗?咳咳咳…
…”
下毒?!
文晴难以置信地盯着薛沛霖慌乱无着的表情,那一刹那,她已经懂了,李志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亲生母亲想要害死她的亲生父亲,还吞并了她亲生父亲的产业,居然还要对她隐瞒真相
,将近三十年不许她认父。
原来,李紫薇前日在江边哭诉的有人正在暗中收购大唐公司,这人竟然是她的母亲!
文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头顶,“咣咣咣”地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不堪重负—
—
真相竟是来的这样迅猛!真相又是这般不堪!
她猛然甩开薛沛霖的手。
“晴晴!”薛沛霖吓坏了,从文晴的双眼中,她看到了恨意。
瑟缩在一旁的李紫薇已经吓傻了,久久无法从刚刚知晓的事实中挣脱出来。
薛沛霖目眦尽裂,一时间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李志:“李志你真不是人!当年害了薛家和文家
,现在连你的亲生女儿都算计上了!”
“呵呵,”李志笑得无所谓,“沛霖,要说算计,我哪有你能算计?你让林姐给我下毒十几年,
每天的剂量微乎其微,长年累月就会要了我的命……咳咳……林姐是你们薛家的老人吧?她闺女
不就在你手下当保镖吗?沛霖你可真有手段,竟然能把她安插在我们家做保姆做了十几年,你以
为我不知道吗?我爱惨了你了……咳咳咳……只要是你给的,就算是砒霜、鹤顶红我都会吞下肚
,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咳咳咳……”
文晴已经听得痴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的身世竟是如此的复杂。
她的母亲,还是那般风华绝代,人人都说她是“艺坛常青树”,都赞美她的演技、她的风致、
她的能力和手腕。
文晴又看向床上那个病入膏肓的中年男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他曾经也是事业有成、呼风
唤雨的人物,可此刻却像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如风中之烛,挣扎在生死的边缘。
她觉得痛苦,觉得怜惜,为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不管他做过什么,也不该被她的亲生母亲
害死啊!
李志看着她,蜡黄的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晴晴,一转眼你都……咳咳……都长这么大了,居然给文家当了快三十年的闺女咳咳咳…
…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就知道你是我的亲生女儿……”
文晴闻言,愈发难过,顷刻间红了眼圈。
“够了!”薛沛霖突然吼道,“李志你够了!你为什么不说你当年在哪儿见到她第一眼的?”
李志语滞,病瘦的脸颊更没了血色。
“你怎么不说你帮你姐绑架了晴晴?她那时候才几岁?要不是你姐心软了,你是不是还要弄
死她?你说啊!怎么不说了?”薛沛霖狂怒道。
李志忽然阴恻恻地一笑:“沛霖,你在替姓文的打抱不平吗?他有什么好?死了这么多年了
还让你念念不忘的?他不过就是个抛弃妻子的王八蛋,害了我姐和月薇一辈子!他死他活该!凭
什么让我的亲骨肉替他们文家守牌位?”
“你住口!要不是你和你爸当年害得文家倾家荡产,耀庭他怎么会和李桐离婚?他是怕伤害
李桐和他们的女儿,怕她们夹在文家和李家之间为难。”
“哈哈!”李志狂笑,“生意场上,但凭自己的能耐打拼,他们文家没能耐、没手段,怪谁?咳
咳……愿赌就该服输咳咳咳……”
“生意场?愿赌服输?李志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你们父子俩窃取了文家的商业机密,还哄
骗文家人,让他们相信了你们……”
李治闻言,不客气地抢白:“你派明睿泓窃取我们大唐公司的商业机密,你在国外注册了公
司,暗地里下手对付我,沛霖你倒是说说,你亏心不亏心?嗯?这些,你当我不知道吗?”
薛沛霖瞬间苍白了脸色。
“哈哈哈!三十年了,沛霖你还是这么美……就和那天晚上一样,在我身下,就这么又羞又
恨地看着我……那时候你十几岁来着咳咳咳咳……”李志咳得一阵紧似一阵,直到不堪重负地伏
在床头。
文晴已经崩溃了——
原来她是这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原来她是个孽种!
原来这就是她妈不告诉她身世的关键所在!
她的亲生父亲当年强|暴了她的亲生母亲,她的亲生母亲如今又要害死她的亲生父亲,还吞
并了他的产业,甚至要让他身败名裂……
原来,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窒息,死一样的窒息。
文晴觉得自己快被这一切扼死了,她发狂一般地夺路而逃,发动车子不管不顾地猛踩油门,
脑中只有一个字——
逃!
逃离这个世界!
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闯了几个红灯,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车速有多快,直到“咣”的一声巨响,整个车
子连带着文晴剧烈地晃动,安全气囊弹出。
文晴重重地撞了上去。
脑袋剧痛,一缕凉意顺着额角蔓延。
她的意识飘飘忽忽,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第115章 恨
文晴以为自己死了。
一道白光闪过,她感到自己的魂魄已经脱离了躯壳,飘飘荡荡追随着那道光。
她的周围,是深浅不一的黑色和灰色,像是被割裂的布块,随意地散在莫名的时空中。
这是去地府的路吗?
文晴心中暗想。
是不是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到了奈何桥边,喝上一碗孟婆汤,前缘种种,皆化作虚无,投
胎转世,再堕轮回。
文晴很难过。
如果老妈看到自己的尸体,会不会疯掉?她打拼了半辈子,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亲骨肉,白发
人送黑发人,这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还有澜姐,她也会很难过吧?澜姐对自己那么好,她前世一定是李令月很亲近的人。难道是
那位震烁古今的千古一帝吗?
还有小紫儿,她才多大?如果李志故去了,她该怎么办?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害怕?
灵魂出窍的一刻,文晴的心思格外清醒。
最承受不了的是上官婉儿吧?文晴痴痴地想。
上官婉儿追随自己两世,上一世两人皆没得善终,这一世还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首
,却无能为力。
她会如何?会不会随自己而去?会不会伤心欲绝?
人的灵魂有心吗?
没有吧?
可为什么心脏疼得这样厉害?
婉儿,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不想死,只是——
“母亲……”
文晴正在心痛难抑,忽然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男子看打扮,显然是个古代人,跪伏在地,声音哽咽,语带祈求。
文晴这才注意到男子跪拜的是一个华服女子。那女子人已中年,却是风华不减当年,眉宇间
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勃勃英气,更有一番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气派。
文晴心念一动,她惊异地发现自己此刻竟能够感知到那女子的情绪,仿佛是从自己的内心深
处发出的一般。
难道她是……
文晴猜想着,倏的又一道白光闪过,她的身体顿感剧痛。
痛感须臾间便消失不见了。文晴大松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视角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俯瞰眼
前的一切,而是——
变成了华服女子的视角,那个年轻的男子正巧跪伏在自己的脚前。
于是,文晴懂了。
她的灵魂回到了她的前世——太平公主李令月——的身上。
“母亲!求您了!不为别的,只为了阖府上下老小,认输吧!”年轻男子重重地叩首,额头抢
在金砖之上,“咣咣”作响。
女子笑了,笑容中满是苦涩:“认输?崇简,你以为认输了李隆基就能放过本宫?”
薛崇简扬起脸,满面泪痕,看着自己风华绝代的母亲,她还是那么美,还是大唐最最骄傲、
最最高贵的公主,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夺不走她的耀目光华。
他膝行向前,拉住母亲的裙裾:“母亲!陛下是您的亲侄子啊!他就算再恨你,也不会杀了
您的……”
太平公主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崇简,你身为本宫的儿子,身为则天大圣皇帝的亲外
孙,竟然这般天真!”
薛崇简呆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李隆基虎狼之心,他只想要这万里江山,别说亲姑母,就是亲生父母,阻了他的路,他也
照样杀之!何况本宫还曾反对过他,险些杀了他?呵,他此刻所想,大概是灭我满门吧?”
薛崇简闻言,脸上立时没了血色。
“不过,你不用怕,”太平公主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儿子的脸,“你劝过本宫不要反对他
,还被本宫责打过,李隆基惺惺作态,会饶你性命的。说不定还会给你加官进爵。”
薛崇简抖着嘴唇,紧紧抱住母亲的腿:“母亲!儿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儿子当初是真的担
心您涉险境啊!儿子不要独活,生也罢死也罢,都要追随母亲!”
太平公主听得动容,眼圈微红,脸上也带了几分凄然:“崇简,你记住,你不能死,你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