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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的拒绝让宇文珣一愣,他在青丝身旁坐下,问道:“怎麽?不舒服吗?”
是很不舒服。
其实郭可丰的话只是个导火索,青丝的不满由来已久,尤其是这次,当接触到外面的繁华後,他就愈对宇文珣的牵制感到不快。
“青丝,别不高兴……”宇文珣将他揽在怀里,安慰道。
他当然明白青丝的心境,可是却不想看著他跳进那个大染缸里,公司里每天都有好事之徒来电话讨烦,那种狗屁膏药式的粘功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更何况是青丝,他本来是打算等过了这阵子,让青丝到乔焱那里做事的,可现在似乎说什麽都是多余的,这孩子在闹别扭呢,连晚上跟他温存都提不上精神。
“老待在家里很闷吧?不如我们明天去泡温泉……”
青丝摇摇头,明天是周日,宇文琤他们都会过来,他要做点心,如果没有东西招待,他们一定会抱怨的。
“青丝,你把他们的胃口都养刁了,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不必这麽惯著。”
宇文珣想了想,又问:“今晚乔焱家里有个聚会,想不想参加?有你喜欢的鸡尾酒啊,今晚我不给你节制,可以随便喝。”
明知这时候带青丝出去不明智,但见他一副怏怏不快的样子,宇文珣也觉得心情提不上来,他想只是在乔焱家里举行的小宴会,应该没什麽问题吧。
青丝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调制鸡尾酒的节目,好奇之下曾跟桑辕学著调过几次,鸡尾酒的度数不高,又色彩鲜豔,青丝每次都会忍不住多饮,也因此被宇文珣责备,今天难得他法外开恩,这让青丝心里一动。
见那亮晶晶的眼神,宇文珣就知青丝心动了,他道:“别不开心了,今晚的调酒师是乔焱的手下,你要是想学调酒,他会倾囊相授的,到时你就可以在家调制自己喜欢的酒类,我也能跟著一饱口福呢。”
乔焱绝对是个懂得如何享乐的花花公子,当然不同於郭可丰的纨绔无度,他更懂得如何赚钱,所以年纪轻轻,就已拥有自己的公司和花园别墅,而他别墅外的庭院大得足可摆得下十几辆车位,这也是大家喜欢在乔焱家聚会的原因之一。
青丝随宇文珣进屋後,立刻就被一干人围了上来,最近各大媒体上都在报道有关青丝的新闻,而且他又跟著擎风的大老板一起来赴宴,所以想认不出他来都难。
在场的都是跟宇文珣相熟的好友,还有几名是乔焱的得力助手,宇文珣倒也不便阻止青丝跟他们接近,可令他意外的是林潇居然也在,两人相见,林潇抛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幸好宇文琇在旁,看到林潇嚣张的样子,宇文琇立刻便反瞪回去。
“林学长,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眼角抽风?”
“彼此彼此,宇文琇,看来你昨晚睡得也很差啊。”
不理会两个人的笑里藏刀,宇文珣把乔焱揪到一边,低声问道:“怎麽林潇也在?你跟他是什麽时候混到一起的?”
“他是我一个朋友的远房亲戚,前段时间通过我那朋友照顾了我一桩生意,这一来二去的就熟了,他又是阿琇的学长,请他参加聚会也没什麽吧?再说我又不知道你会带青丝过来。”
乔焱的为人向来是三教九流,路路都熟的,宇文珣也不好再说什麽,可是看到林潇一见到青丝後那一脸欢喜的样子,他就满心的不悦,偏偏青丝还很开心的跟他笔谈,完全忘记了他这个家主的存在。
唉,算了,难得这孩子出来一次,都答应让他不醉无归的,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抱著这个想法,宇文珣并没特意去约束青丝跟大家交流,恰巧乔焱有事要跟他谈,於是宇文珣就把照顾青丝的任务交给了宇文琇,跟乔焱去了书房。
一见宇文珣离开,林潇立刻对青丝道:“那个暴君走了,青丝,你总算得到暂时的自由了。”
青丝正在吧台前看人调酒,林潇的话让他一怔,调酒师却将调好的一杯荔枝酒递给他。
“我叫冯晔,青丝,请赏脸尝尝我调的酒如何?”
酒香甜醇清凉,青丝接过来一口饮尽,见他喜欢,冯晔又调了一杯给他品尝,他是乔焱征信社的主力,也擅长调酒,所以每次聚会都少不了他。
没有宇文珣在旁守护,青丝在应付众人的问话时有些吃力,他不好意思拒绝大家递过来的各种酒水,所以都是一干而尽,青丝酒量虽好,但空腹饮酒,又兼各种水酒掺合,所以很快便有了醉意。
宇文琇一开始本来还规劝青丝以免他多饮,但被林潇讥讽了几句後,她便和林潇杠上了,两人拼酒拼得热火朝天,哪里还顾得著青丝,看青丝身形有些不稳,冯晔连忙把他拉到吧台里面。
青丝酒意涌上,脸颊一片潮红,冯晔看得心动,不由凑上前笑道:“我们都被媒体骗了,大家都说傅青丝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谁想到会是男扮女装?宇文珣果然高明……”
青丝皱皱眉,他眼前晃得厉害,根本没注意冯晔在说什麽,方才的水酒度数并不高,醉意上来的如此之快让他有些始料不及。
宇文珣在哪里?好想靠著他睡上一觉……
青丝摇晃著想抽身离开,却被冯晔拉住。
“不是想学调酒吗?其实调酒很简单的,最重要的是个人的领悟和灵感了,你试一下。”
冯晔不由分说,把调酒器塞给青丝,并立在他身後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摇动道:“要这样慢慢摇,力度要均匀……”
“嘘……”
见到冯晔紧凑在青丝身後,姿势**,立刻就有人吹起了响哨,却是同在乔焱手下做事的伍云峰,被他的哨声惊动,林潇连忙放下跟宇文琇的拼酒,冲上前怒道:“不许占青丝的便宜,他是我的!”
冯晔笑道:“谁说是你的?青丝是我的,自从那天我看了青丝在服展上的表演後,就爱上了他……”
不是不是,这些人都在胡说什麽?他谁都不爱……
青丝推开冯晔,脚步踉跄著走出吧台,冷不防伍云峰一个上前,抱住了他。
“那也算我一个,青丝,你如果要答应,一定要先答应我……哎哟……”
讨厌跟人如此亲密的接触,青丝将罗嗦无理的伍云峰推到了一边,他有些摇晃的身子被林潇刚好扶住。可惜林潇刚才跟宇文琇拚酒拚得自顾不暇,他在拉住青丝之後,反倒自己站立不稳,一跟头栽过来,将青丝结结实实压在了後面的沙发上。
看到两人这**的姿势,唏嘘口哨声又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为响亮。
青丝明知这样不妥,但因醉酒,双臂有些使不出力气,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压在自己身上的林潇推开,站起身来。
早已满是醉意的人这次没撑得住,被青丝推到了沙发下的地毯上,直接进入了梦乡。
原本嘈杂沸腾的喧闹声似乎瞬间静了下来,青丝没去注意,他向後踉跄了几步,感觉到撞在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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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珣扶住站立不稳的青丝,心里已有了些愠怒。
本以为酒会里有不少女生,再加上宇文琇也在,大家不会闹得太过分,但宇文珣太低估青丝的魅力了,才不过半个多锺头,本来都彬彬有礼的众人便跟青丝疯闹成一团,甚至还肆无忌弹地动起了手,这让他如何能不恼火?
“放开我!”
不知道是谁扶住了自己,青丝反手就推了过去,这举动无异於火上浇油,宇文珣揪住他便向里走去。
乔焱随宇文珣一起出来,待见到外面这副光景,便知道不妙,他连忙拉住宇文珣的胳膊。
“有话好好说……”
宇文珣拨开乔焱的相阻,掐住青丝的手腕将他揪到方才跟乔焱谈话的书房里,见他脸色不善,乔焱忙劝道:“大家只是喝多了些乱说话,没有其它意思……”
“老板,谁说我们喝多了,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向青丝求爱!”
冯晔还没搞清状况,唯恐天下不乱的多加了一句,气的乔焱一巴掌把他拍到了一边。
上次因为他偷吻青丝的事,宇文珣几乎跟他绝交,那时起他就知道这个死党对青丝的感情有多执著了,虽说大家对青丝只是爱慕,但在宇文珣眼里,都是杀无赦。
书房的门已被宇文珣从里面反锁上了,乔焱知道好友的脾气,此时叫门也是无用,只好一边轰人一边静观其变了。
因为宇文珣的紧箍,青丝腕上镯子突起的纹路深陷在他的肌肤里,疼痛让他想甩开宇文珣的牵制,却被他向前一掼。
醉意渐涌,青丝脚下发飘,他站立不住,踉跄著摔倒在地,幸好书房铺著地毯,但坚硬的玉镯还是硌得他手腕一阵剧痛。
疼痛让青丝飘摇的神智渐渐恢复,看到宇文珣恼怒的脸庞,他这才想起方才发生的事,
根本不关他的事,是那些人在开他玩笑,既然总是不信他,那就分开好了,反正他也受够了!
没想到自己会用力过猛,青丝的摔倒让宇文珣本来的怒气消减了一半。
欲要搀扶的手在下一刻被重重拍开,宇文珣看到青丝摇晃著站起身,反而向後退了一步,怒视著自己。
“青丝……”
呼唤里透著担心和无措,因为宇文珣看到了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当日他们初次相对时,青丝也是用这种憎恨愤怒的目光看著他的,而此刻,那愤怒似乎又多了几分,这让他惊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
可能是种久远以来愤怒积累的发泄,也可能是由於酒壮人胆的关系,这让青丝推开了相扶过来的手掌。
他受够了,受够了宇文珣对他无穷无尽的猜疑和束缚,他那些所谓的宠幸疼爱都是有限度的,甚至是有目的的!
为什麽要乖乖听任他的摆布?这里已经不是凌霄宫了,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由,为什麽偏偏他没有?他以前太懦弱了,以为顺从忍耐就能讨到对方的欢心,可那种努力一次次的失败,这个人根本不爱他,不在乎他,他只是把自己当私有物来看,其实他如果真想离开,宇文珣也许根本就抓不住的,既然如此,那他为什麽还要这麽一直忍耐下去?
激动和愤怒让青丝喘息不停,他站起来一步步向後退去,脊背靠上冷冷的墙壁,他深吸了口气,将双手紧握成拳,冷冷盯住紧随过来的宇文珣。
“我……恨……你!”
愤怒在酒精的刺激下完全燃了起来,胸腔里似有股烈烈热气充盈著从嘴里吐出,听到一声涩涩低沈的声音,宇文珣讶然挑眉。
“青丝,你能说话了?……”
他会说话了吗?
青丝拚命摇摇头,咬紧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的双唇,他不知道方才那沙哑的声音是否是自己发出,因为他已经太久没说过话,他试著张开嘴,然後随著嗓处有些火烧的灼痛,愤懑已久的话语便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恨……你……死!……”
这句话他已经忍了太久太久,他痛恨这个人,以至於到了宁死也要离开的程度,他很想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可是长期失声的原因让他一时间无法随心所欲的讲出自己的心意。
“你说什麽?!”
宇文珣的手掌紧扣在青丝颇为消瘦的双肩上,他感觉到那肩头颤个不停,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青丝,你知道你在说什麽?你给我再说一遍!”
握住肩头的双手被青丝用力甩开,他呼呼喘著气避到另一边。
无法任意表达自己心意的感觉比完全不能说话更痛苦,青丝的手掌不断地张开合拢,指甲陷进掌心的疼痛让他蹙起眉头。
“我说……我恨你……我……离开你……死……”
短短几个字耗费了青丝全身的体力,他看到宇文珣的俊颜几乎凑到了自己的脸前,那双黑瞳在听到自己的话後,猛地一阵紧缩,随即冰冷的火焰熊熊燃起,对,是冰冷,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冷笑。
青丝感觉到心房猛跳了起来,他从未见过宇文珣用如此目光看他,那冰冷凌厉的眸光後面还夹藏著淡淡的绝望和哀伤,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渊将他死死困住。
他没有想害宇文珣伤心的,其实他恨的不是宇文珣,而是……宫主……
可是,宫主不就是宇文珣吗?
青丝拼命摇头,想弄清其中不同之处,可是大脑里却一片混乱。
“还……还你……”
不想了,想不通就不要去想。
青丝放弃了猜想,他撸下那个盘龙玉镯递给宇文珣,想表明自己的立场。
强有力的手卡在青丝的颈下,但随即又移了开,宇文珣的手指抬起,拂过青丝柔软的发鬓,他发现自己的手竟颤抖得厉害,他想制止住,却发现那是徒劳无功的举动。
一贯羞怯柔弱的人此刻紧绷住容颜,漠然地注视著自己,这让宇文珣突然发现,原来他跟青丝之间的和谐相依其实都是假象,这个人从来都不属於自己,至少他的心,从来都没有放自己走进去过。
“青丝,我没想到你会恨我,甚至到了恨不得让我死的地步……”
宇文珣的话语好像是在说给青丝听,也好像只是单纯的喃喃自语。
“告诉我,我究竟做错过什麽?你说出来,也好让我输个心服口服……”
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刚才只是一时生气口不择言而已,他从没想过让宇文珣死的,甚至,似乎看到他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青丝就已经後悔自己刚才那番说辞了。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的解释都会让人感到可笑吧。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要怎样去解释。
於是回应宇文珣的唯有那只擎在他面前的冰冷玉镯。
“青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听你的声音,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听到,我甚至想,如果可以让你说话,我一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宇文珣苦笑起来。
“现在我终於听到了,可是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恨我……我一直以为你对我的疏离只是我自己太过敏感,原来不是,你一直都在恨我,恨我对你的禁锢和束缚,可是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而已,也许我给你的自由真的很少,可是你不可以否认我对你的爱,如果说我有错,那就错在我爱上了你,而你却丝毫不回应我的爱,我怕失去你,就紧紧将你控制在身边,那种想留住但又怕留不住的恐惧你根本不会明白!”
就在青丝犹豫著想将手镯抽回时,宇文珣却伸手接了过去,玉镯的冰凉在那一瞬狠狠刺进了他的心房,让他突然感到一种力不从心的疲惫。
宇文珣把眼神移到了一边,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是吗?只是青丝,如果你不爱我,为什麽要跟我做爱?你给我希望,让我爱上你,以为可以真正拥有你时,然後又将我一脚踢开……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麽你眼里看到的总是别人?却容不下一个我?你对别人的笑和温柔,为什麽就不能分给我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