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芮夕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说这些呢，只是在陈述一件客观事实，我希望你听了之后也不要加入主观想法，因而对谁有所评价，可以吗？”
君以轻点头。
栾芮夕说：“我当时是争取了小影，甚至为了小影一份财产也不要，先答应了净身出户的条件。但是在我签完字要带走小影的时候，眉长胜和他妈妈都反悔了。那个时候我身无分文，即便上了法庭，法官也不会把小影判给我的，因为我无力给小影一个安定的环境。”栾芮夕吃了东西，君以轻听得皱了眉头。
栾芮夕继续说：“我当时是很气愤，没想到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会是这么恶劣的人，一气之下就想赶紧离开他。我甚至回去求我爸妈，但是那个时候我爸妈因为对我的不满意，也没有出手帮我。公司就在这个时候催着我去外地，为了生计，我就走了。慢慢的条件变好了，我也曾回去看过小影，才知道眉长胜已经成家了。我打听过你妈妈，人人都夸她贤惠，对你更是赞不绝口，唯独对小影……颇有微词。”
“谁说的？”君以轻生气，“那些人怎么知道小影吃了什么苦？嚼舌根倒是有他们了。”
栾芮夕笑了笑说：“起码他们说你对小影很好，这点是没错的，也是很难得。我也正在事业上升期，基本天天都在公司，没有稳定的家庭，所以也就放弃了带走小影的想法了。”
君以轻始终是站在眉江影的位置去想问题，对栾芮夕这个决定不满，说：“可是，你都没有问问小影的想法。”
“我知道你的意思。在很多人的眼中，我是自私的，只想着自己的事，自己的工作，生下来的孩子也不知道照顾看管。我确实是个失败的母亲，可是人各有志。当初来不及带走小影，就注定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做个好母亲了。很多人在说我有了孩子当然要以孩子为重，否则就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当初生什么孩子呢。”
君以轻也是这个想法。
栾芮夕继续说：“可是，我首先是个人，然后我才是个女人，最后才是个母亲。我认为每个人选择都值得被尊重，就像我以事业为重，你的妈妈以家庭为重，我尊重她的自我牺牲，那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尊重我为事业而努力呢？如果我当初放弃了我的事业，那小影永远只会活在我的抱怨当中。这也不见对小影有什么好处。”
君以轻想了想，这样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
栾芮夕说：“你们都长大了，以后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希望你们能选择自己喜欢的那条路走下去，我会尊重你们的任何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君以轻觉得她这句话是话中有话，在暗示什么，让君以轻有些不安。
栾芮夕笑着说：“不要不自信，你自己自信了，别人才会相信你啊。”
君以轻低着头点了点头，“哦。”
其实栾芮夕还是隐藏了很多话没有说，比如她会每年都给眉江影寄生日礼物，过年也会有好多礼物，栾芮夕也给眉江影写过信，这些都被眉长胜扔了，还被眉长胜警告过好几次。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没什么绝对的对错。大家都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去衡量别人，栾芮夕没有资格去讨伐什么。当初年轻，声嘶力竭甚至想过要死，那么激烈的日子过到现在，都平淡了。栾芮夕学会了怎么去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些自己不想要也会自动过滤掉。
岁月给她最大的回馈就是淡然。
☆、第34章 轨道
君以轻和眉江影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君以轻看了时间,立马从床上跳下来,随便洗了洗，就出卧室。敲了敲眉江影的门,开门进去,眉江影已经不在房间了。
君以轻下楼,看到坐在落地窗边的两个人,又悄悄的回了楼上。君以轻偷偷的看着她们，似乎没有在说话,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眉江影是有很多的话要问栾芮夕，但是也因为想知道的太多而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眉江影以前把自己受到的委屈都一股脑的认为是栾芮夕的错，是她扔下自己不管,才让自己孤立无助。后来，因为栾芮夕淡出自己的生活太久,久到眉江影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这才减少了对栾芮夕的埋怨和恨意。
她身为孩子，被生出来了，被抛弃了，她就认为是父母的失职，她是孩子，应该是父母的一切，她可以肆意的指责他们。
再次看到了栾芮夕，眉江影发现自己不是那么恨栾芮夕了，反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想接受，又不甘心，不甘心却又想受到关心……眉江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每次见到栾芮夕都只能沉默。
栾芮夕知道她的心思，该怎么对她好就怎么做，这心结也只能慢慢的去结开了。但是躲在二楼的君以轻却是很着急，这对母女不言不语的干坐着，不是浪费时间吗？有什么事说开了不就好了吗？
眉江影说：“我……”
对对对！开口说！君以轻急得不行。
“我去看看她醒了没。”
君以轻不知道眉江影说什么了，只看到她的嘴在动，然后就看到人起来了，朝她这边来。君以轻没来得及闪躲，就被发现了。
眉江影的表情带着嗔怒，君以轻抱歉一笑，下楼了。
中午饭，吃的也是安静，眉江影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话，吃完饭就说要走了。栾芮夕也不强留，嘱咐她几句要注意身体，也就放她们离开了。
离开的路上，眉江影也是沉默，君以轻知道她生气了，这时候当然是来算账的了。
“喂……”
“姐，你下午赶紧回学校吧。”眉江影带着笑意的对她说。
“诶……”一句话把君以轻堵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点点头。
眉江影送她去机场，临走了才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我不会耍脾气的，你放心。”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为什么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呢？君以轻也没话说了，眉江影都这已经这么懂事了，你还能说什么呢？君以轻苦笑着离开了。
看到君以轻走了，眉江影的笑才卸下来。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不负重荷一般。
眉江影拖着身体回到学校，到了校门口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林潇湘。
“打你手机关机，你这一天去哪了？”林潇湘急切的问道。
眉江影这才想起来，她病了也没有告诉林潇湘一声，姜老师也该找人了。抱歉的说：“我病了，去医院挂水了。有事吗？”
“什么有事没事的，这不是联系不到你了么，担心你才来找你的。行，你既然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林潇湘说。
“哦。”
眉江影一副萎靡的样子，林潇湘有点看不过去了，说：“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副死气？不就病了一场么，谁还没个病啊灾的。”
眉江影摇头，说：“不是因为生病。”
“那是什么？”
眉江影看了看她，觉得自己的事还是不要对别人说的太详细了。说：“没什么。”
林潇湘也明白她的意思，不强求，说：“嗯。怎么样，你的病好了吧？”
“嗯，没事了。”
“那我带你去喝酒。”
“啊？这不好吧？”姜老师似乎不喜欢喝酒的人。
林潇湘说：“你啊，现在最需要的是热闹。人热闹了，就更加冷静清醒了。”说着就拉着眉江影走了。
眉江影苦笑道：“这逻辑好像不通吧。”
“走吧！”
林潇湘带着眉江影去了一家酒吧，眉江影是挺排斥这种地方的，乱的很。林潇湘也不解释，坐在吧台给眉江影要了一杯低度数的果酒，眉江影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林潇湘喝了一口，然后就挤进人群里跳舞了。眉江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不知道该注意什么，就只能看着林潇湘在人群当中欢腾——是的，欢腾。
林潇湘不像是在跳舞更像是个凑热闹的人，只是单纯释放自己。眉江影看着看着就被感染了，烦恼的事忘在一边。
眉江影是真的没想到林潇湘还有这一面，林潇湘蹦哒累了，回来坐，大声说：“其实老师他也喜欢跳舞的，尤其是现代舞。”
眉江影更惊讶了，酒吧里实在太吵闹，林潇湘贴近她的耳边说：“你把人想到太固定了，他们可不是生活在框架里哦。”
一句话提醒了眉江影，她确实先给人设定了一个框架，她以为这个人就该这样生活，超出了一点都是不对的。人是复杂的，怎么可能一个框架就描述了一个人的多面性呢？
如果这样想，那栾芮夕也是一样的，她不仅仅是自己的妈妈，也是她自己。
眉江影不明白的地方好像一下子被打通了，只是……这么多年来的观念和感受，又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眉江影觉得自己很可笑了，她的怨怼，这么多年来其实只是自己想不开而已。
“你笑什么？”林潇湘问。
“没什么。”
林潇湘非要拉着眉江影也一起去跳舞，眉江影第一还是很拘谨的，可是看了看周围，其实根本就没有人在看她，一切都是自己作茧自缚而已。
闪烁的刺眼的灯光，喧闹的音乐，还有热闹的舞池，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当中。眉江影不是眉江影，她就只是她而已。
林潇湘可不管她的小心思，自顾自的high到忘我。
跳完舞满身的汗，不过发泄过之后，心情确实轻松了不少。林潇湘和眉江影两个人走在人迹渐少的路上，“怎么样，病好了不少了吧？”
眉江影说：“你还真敢，我好歹是个病人，要是再病了，看你怎么办。”
“再送进医院呗，多大个事。”
别说，眉江影真是感觉好了很多。看看时间她也没办法回学校了，林潇湘说：“走，去姐姐里。姐姐家里有很多好东西。”
诶？林潇湘是这个性格吗？
有点强势的林潇湘把眉江影带回家，林潇湘是自己独住，她父母都在国外，正好跟姜老师的家庭互补上了。
林潇湘说，当时也是因为觉得姜老师和师母挺不容易的，小小年纪就留在了国内，而她的父母也就国内国外的跑了。
林潇湘的家里……很正常，该这样说吧。一张照片也没有，反而有种刻意全部收拾起来的意味。
眉江影赶紧找了充电器给手机充电，果然手机一开，就显示了好几条短信——都是君以轻的。眉江影不可自已的笑着，一条一条的回过去。毕竟在林潇湘家里，不方便讲电话。
林潇湘洗澡出来了还看到眉江影在发短信，无语。
“该你去洗澡了。”
“哦，好的。”
林潇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很早之前就这样了，一到晚上整个人清醒的像睡足了觉似的，眼睛亮的可以充当点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出了什么问题。睡眠不足的情况下，白天依旧是精力十足。
眉江影的手机屏幕亮了，林潇湘喝了一口水，瞄了了一眼，然后视线就无法移开了。是中了魔的感觉。
眉江影从浴室里出来，头发还没怎么干，就赶紧凑过来看手机，仿佛看到了钱。
林潇湘受不了她那样子，主动的去了卧室，说：“我家就一张床，你自己挑地方睡。”
“哦，好的。”眉江影都没有抬头。
林潇湘也不是睡觉，她去上网了。
“你今天怎么样？”
“还好，师姐还带我去酒吧了。”
“病刚好就跑到那种地方！以后不准去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