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上沉睡的容颜,钰妃却想到那个温润如水的眸子,便一刻也呆不了,起身去了浴池,极力想要把肮脏的自己洗净。十年了,她早已不在人世了吧,即使在,她也必不会想见自己的吧,她亲口承认她对自己不过是戏弄而已,无半点真心实意。钰妃仍然记得当时听到她亲口说出这话时自己是如何痛不欲生,可为何日子一天天过去,自己却日复一日地思念起那人来了呢?想当时,那人总是喜欢倚在廊柱吹箫,箫声婉转,让人沉溺其中。说不清谁被谁吸引,只是从此,两人眼中只有对方,路人皆成为风景。风华正茂的女子,缱绻伊人,窈窕淑女,那份光华却只为自己绽放,眼波只为自己流转,那是何等的喜悦与荣耀。只是自己深陷宫门,无法摆脱身份的桎梏,如此便也罢了,她却在自己心尖上捅了一刀。罢了,越是沉溺于回忆,便越不能不已,越无法原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风波
音韵决定放手不管之后,未免招惹是非,一行人决定次日离开林家铺。然而次日一早,客栈门外却是喧嚣声震天。“姓莫的,给老子滚出来!”
客栈老板听出是那马帮的三当家的喊声,战战兢兢地开了门,莫凉听得喊声,施施然走出门去。“何人在此大呼小叫。”
门外是马帮的三当家带着上百马帮帮众在叫嚣,见得莫凉出门,停止了呐喊。三当家红着双眼,把一颗带血的脑袋扔到莫凉脚下,愤恨道:“哼!你可是莫凉?这是你的手下吧!我马家帮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斩杀我大哥二哥?”
莫凉暗叹不妙,面不改色道:“在下正是莫凉,此人并非我手下,鄙人也未曾见过大当家二当家,亦无过节,何以会对他二人痛下杀手?三当家莫不是找了别人的道?”
“你休要狡辩,二哥临死之前托我一定要找名唤莫凉人替他报仇,又怎会有错?今日不管你有何缘由,都要把小命交代在此,以告诫我大哥二哥在天之灵。”说着提刀下马,一个跳跃向莫凉杀来。
一直立于莫凉身后默不作声的音韵等人也与吗帮帮众厮杀起来,莫凉三两下便把三当家打翻在地,锐利的剑抵在三当家的脖颈上。“我想杀你,易如反掌。只不过想你明白,我并非你要报仇的对象,你找错人了。”
三当家仍是气愤难当,“哼!大丈夫敢作敢当,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眼见三当家落败,帮众们又死伤众多,还在负隅顽抗的都停下了动作。三当家不甘心自己一败涂地,眼尖地发现容安和长孙芷虽是中原打扮,但面目轮廓有几分不似中原人士,于是大喊道:“帮众们、乡亲们,姓莫的和云来人勾结,欲要把我们都置于死地啊!”
听他这一喊,马帮帮众和围观的百姓都看出了容安和长孙芷像是云来人,长期以来遭致云来烧杀抢掠的他们纷纷拿起刀剑欲要来个鱼死网破。莫凉没想到此地对云来的仇视如此之深,更没想到三当家会来这一出。此时要杀他,已然会落人口实。莫凉这边数十人,与数百帮众和百姓对峙着,形式一触即发。要杀出重围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代价太大,毕竟这些人都是无辜百姓。音韵和莫凉对视一眼,扔掉手中的剑,拿出腰牌高高举起,朗声道:“各位!吾乃当今九皇子,受陛下所托,微服前往云来商议国事!”又指着容安和长孙芷说道:“此二人乃云来使者,无意冒犯,还望见谅!”
众人一听是九皇子,纷纷扔下兵器下跪,“九皇子千岁!”在场之人无不听说过九皇子的事迹,八岁即提出以工代赈解决的江南水患,一直为百姓津津乐道,在野间所受爱戴程度不亚于逝去的皇后娘娘。
三当家没想到事情会转变至此,九皇子的名声他也有听闻,当下只能讷讷地说道:“草民见过九皇子千岁!”
音韵收起令牌,朗声说道:“都起来吧!”对着还在跪着的三当家说道:“三当家请起,大当家二当家惨遭暗算之事确实非莫凉所为,此间必定有误会。”
三当家此时也已发觉自己找错了人,他马帮算什么,九皇子一个指头就可让他灰飞烟灭。“草民鲁莽,还望九皇子恕罪!”
“三当家报仇心切,存在误会在所难免,只不知三当家为何觉得是莫凉所为?”
三当家提到此事仍是气愤,“昨日大哥二哥在回寨的路上遭遇埋伏,只有一受了重伤的小厮逃了回来,下此毒手的人通过那小厮的嘴告知我要报仇就到铺上此客栈找名叫莫凉之人。”
“如此报上大名,三当家不觉有异?”
三当家没想那么多,“江湖绿林好汉向来敢作敢当,杀了人留下姓名不算什么。”
“那名小厮可在此?”
三当家摇摇头,“昨夜伤势过重已不治身亡。”
莫凉此时才开口说道:“我受皇上所托,护送九皇子前往云来,断不会去招惹大当家二当家。你亦知晓九皇子爱民心切,断不会允许我犯下此等事。我不知是何人欲要嫁祸于我,但我确实与此事无关,还望三当家见谅。”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莫凉自是懂得,是以她愿意示弱。
三当家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当下朗声道:“恕草民冒昧,打扰了皇子,多谢皇子开恩,这便告辞!”当下领了帮众离去。
此闹剧总算是圆满解决,莫凉遣散了百姓,一行人收拾停当,离开林家铺,前往云来。
马车内,长孙芷定定瞧着音韵,低声道:“没想到,小音竟是皇子。”
音韵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小芷明知我和小芷一样是女儿身。”
长孙芷也有些疑惑,“皇上为什么要让你当皇子而不是公主呢?小音又为何不怕我泄露你的公主身份呢?”
音韵笑答:“皇子行事方便些,小芷若敢泄露本殿身份,就是这样!”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芷也笑,“殿下饶命!”
马车里传来阵阵欢笑声,让莫凉也有些欢喜,看来音韵并未受影响。倒是马车另一边的容安开口说道:“真是荣幸啊,能够和当今九皇子殿下同行。”
莫凉目不斜视地说道:“能够和王爷一路,莫凉感到甚是荣幸。”
莫凉知道自己的身份,容安也并不意外,不清楚对方的底细的话又怎会随随便便让皇子殿下与人同行呢。“啊呀,原来你知道我,早说嘛,害本王一直害怕身份泄露多不自在。”
莫凉嗤笑,“我倒看不出王爷何时有担心过身份泄露。”
“本王可是易容了的,加之行事低调,自是不必太过担心。不过你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这世间能够拥有和公主一样的云饰玉佩之人,也只有公主钟爱的王弟了。”
容安叹息,“果然是因为这玉佩,本王还以为是本王的容颜让莫凉念念不忘呢。”
莫凉乜了他一眼,“你指望一个在十年前见过一次的人能够认得出经过易容的脸?王爷未免太高估莫凉了。”
林家铺到云来,不过几十里路程,莫凉一行又无甚拖累,一路策马扬鞭,半日功夫便已进入云来境内。云来边境小城一片祥和景象,比之林家铺有天壤之别。云来国人豪放,身形高挑,眼窝深邃,比之大罡女子的温婉,更具英气。云来国富饶,民众自有股安静祥和的气派,不似大罡国杭州城的民众,富则富矣,却是市井气息浓厚,周身散发着铜臭味。初来咋到,音韵便深深喜欢上了云来,也只有此处,才养出母后那淡然从容云淡风轻的性子吧。
回到云来,小芷犹如蛟入汪洋,引着音韵到处观赏。容安却有些忐忑,因不知如何去面对,近乡情怯意更浓。这也是莫凉第一次来到云来,虽说她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数年,虽说云来是娘娘的娘家,娘娘却一次都没有踏上这片土地,她也无特别的理由到此处来,尽管,万分好奇。在莫凉眼中,皇后娘娘容月是个奇女子,更是谜一般的女子。娘娘有着非凡的智慧,却也有她无法解开的结,否则不会倾毕生之力留下这样一份担子给音韵。皇后娘娘对音韵,不似一般的母妃与孩儿,虽然同样关爱有加,却并不宠溺,甚而有些严厉,小小音韵深更半夜被罚抄治国策的情景恍若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天意弄人
一路游玩到了云来都城汴京,那庄严厚重的城墙与城门令音韵有些失神,云来处处显现出厚重感,让人莫名的感觉心安。虽说一直知道容安和小芷的底细,但容安一直没有正式表明自己的身份,莫凉也不好点破,打从进了城门便由着容安引路。莫凉不问,音韵也不问,反正有小芷和音韵在,到哪里都差不多。汴京的繁华不在大罡京都的繁华之下,应该说,只要是大都市便都差不多吧。
一行人在安王府前停下,守门的侍卫见到自家王爷,已经激动得愣在原地。稍微机灵一些的已进去通报管家,另一些也回过神来赶紧过来牵马。
容安笑得自然,“呵呵,这俩小子还是如此呆头呆脑。”随后领了众人入府。刚跨进大门,管家徐新便迎了上来,端庄的中年男子,竟似有要哭的迹象。
容安沉着声唤了句:“徐管家!”徐新一看王爷这脸色,便知自己要失态,连忙调整好情绪把众人请至堂厅。容安吩咐徐新照顾好几位来客之后,便去了卧房。小芷扯着音韵去了后花园,莫凉自己则随意乱转。既来到王府,那容安应该也快和音韵相认了吧,不知音韵会如何对待她这个小舅子。
音韵被小芷扯着来到花园,却并无半点观赏的心思。这安王府的主人是容安?意思是容安就是云来的安王爷?当今圣上的胞弟?意即…母后的兄弟。可是,容安不是个普通的喜欢浪迹天涯的世家公子么?为何一路上未曾听他谈起?那小芷又是什么人?虽说她和莫凉最初也隐瞒了身份,可是…可是……音韵可是不出来什么,出门在外隐藏身份很正常,自己此前若不是意外也并未想以真面目示人,可是涉及到母后,她就是无法坦然面对。
小芷面对音韵阴晴不定的脸,猜想她是不高兴了吧,她和师傅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可是音韵也不仅仅是大家族的小姐不是么,她同样也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是么,在这件事上,谁也怨不了谁。
可是小芷见不得音韵仄仄的样子,只好低声解释道:“师傅是王爷,身份尊贵,在外当然是不能随便透露的。”
音韵抬头,望进小芷眼里,“那么小芷你呢?”
小芷无奈,“我本名容芷,师傅同时也是我亲王叔。”意思就是,小芷是云来国公主。
音韵从未如此感到无力,若说自己因身份限制,无法舍弃许多,私心想着小芷若只是寻常大户人家孩子,兴许可以给她在宫中弄个官爵,如此便可一直见到小芷。至于为何想要让小芷一直伴随自己左右,音韵倒未曾深想。没想到,小芷同样身份尊贵,同样背负着深沉使命,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表姐…为何造化如此弄人。
小芷实在看不下去音韵黯然的样子,便又轻言安慰道:“身份只是外在,就算你是大罡的公主,我是云来的公主,但是你还是你,我还是我,不是么?不要想太多。我都没有怪你隐瞒身份呢。”
小芷的话像是安神剂,让音韵舒心了不少。但是…“你早在林家铺之前便得知我是大罡的公主?”
小芷宠溺地捏她的小鼻子,“我是从莫凉的身份才出来的,以莫凉的身份能够对她如此没大没小的也只有大罡公主了。”
音韵惊诧,忽略了重点,“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莫凉的身份?”
小芷又是宠溺一笑,“从她行事作风猜的,如此稳重内敛气度不凡,应是身居高位使然,你比起人家来差多了。”
音韵别扭地别过脸,讷讷地说:“那是自然,莫凉是经历过风浪之人,原来你一早知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