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磬笑容轻慢:“说得好有道理,你若是我你信不信?”
“我可以发誓。”林照月竖起两指,神情冷寂,“我不会再强求顾相知,若违此誓,便叫林照月失去一切,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入轮回。”
“也用不着这么狠。”钟磬微扬着下巴,那张脸没有一丝笑意的时候,纵使蒙着桀骜凌厉的眉眼,也叫人觉得倨傲凉薄。
他说:“左右我也不会真的相信你。”
林照月面无表情:“随你。”
钟磬勾唇,清冷声音说道:“不过合作倒也不是……”
鬼剑断裂的时候,有一股极其微妙的光晕从无名天境向整个世界扩散。
仿佛听到似有若无的嗡鸣,又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扭曲。
钟磬扯下眼前的白纱,猛地回眸看向三千雪岭,那一刻他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都变了,就像是九幽地狱的恶鬼汇聚于一身。白衣像白骨湮灭,死气苍白。
他一动不动保持了片刻,仿佛动了就要割裂摧毁天地万物。
“好!”钟磬低低地笑了,“好极了,不愧是鹤仙人,釜底抽薪你都想得出来,也不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除了那第一个好字,煞气森森,后面倒真是轻慢无谓。
林照月也受到了影响,一阵耳鸣眼晕:“这是怎么回事?”
“鬼剑断了。”
钟磬淡淡地说:“是沐君侯手里那一把,不是什么落花谷的伪剑。”
那一瞬,林照月的神情极为的复杂,又像是从未有过的放空,一动不动就这么站着。
面色苍白得,比之当初病弱之时还要羸弱。仿佛轻轻一推,就要湮灭消失。
“鬼剑断了,”他轻轻地慢慢地说,“你不能复活,为什么你还这么平静?”
钟磬背对着他,那背影终于有些认真的意思,他的声音也没了一直以来的心不在焉。
“大概是因为,断了的那把鬼剑是天道流的真鬼剑。但不是当初兵解封印我的那把,虽然这把也能让我重生,断了我也很生气。可是,不是还有一把真正的方士之剑吗?”
他冷淡地说:“鹤仙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左右,要死也是他先死。”
林照月听不全懂,但他知道了,封印还有可以解开的方法,这就足够了。
他慢慢站稳,头脑还有些眩晕,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刚刚说合作,”钟磬回头,眼波微微流转,“我应了。”
“你和白薇的小动作,暗地里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封印解开之时,的确有能扭转时空的力量。你们会愿望成真。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是想知道,这次我想做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让沐君侯亲手毁灭天道流。凡是鹤酒卿想要达成的事,我都站在他的倒影之处。非是截然相反,却是同道殊途。哪里有什么正义?与自己观点一致,维护自己利益的,都是正义,相反就是罪恶妖邪。”
否则,贺九为什么会死?你为什么还是看不明白?
钟磬遥望远处雪岭之中的那颗翡翠,神情寡欲眼神淡漠:“我与他好比棋盘上厮杀的黑白子。白子先行布局,黑子攻城略地的时候,白子不能c-h-a手。所以,鹤仙人行走于世间两百年,知晓前尘后事,却只能看着一切发生,什么都不能做。”
“为什么不能?若是做了会怎样?”
钟磬神情微微复杂,似笑非笑,怜悯又无情:“这就要问鹤仙人自己了。”
他回神,冷淡地说:“那把方士之剑,只有鹤酒卿知道怎么用。旁人就算拿着也没有什么用。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让顾莫问知道,在背后一直阻拦他知晓一切的神秘方士,是鹤酒卿。”
林照月从鬼剑断裂那阵诡异的冲击中慢慢恢复,神情还有些苍白,却已然没有大碍。
闻言,他冷静地看着钟磬,并没有立刻应下。那双清澈温润的眼眸,像雪月之下清凌凌的天河,照见一切。
“你真够卑鄙的。”
钟磬此时此刻没有表情的脸,与鹤酒卿几乎完美重合。
清冷声音从容微低:“你以为我在陷害他吗?这是事实。每一次我死之后,都会短暂的回到他那里,他会被迫经历一遍我经历的一切。就像此刻与你说话的人就是他一样。”
“林幽篁死的时候,他出现过,在顾相知之前拿走了那把真正的鬼剑。与麒麟山庄那把假剑相调换。这是第一次。”
“麒麟山庄时候,你利用假顾相知反过来吞噬我,当时说过有人告诉你,恶只是恶,何时有过具象,有过自己的意志灵魂。知道我是谁的,只可能是鹤酒卿。这是第二次。”
“玉门关也好,无名天境也罢。从头到尾,鹤酒卿都不想顾莫问拿到鬼剑,却不止是不想让我复活。”
林照月面上冷静,心里却暗潮汹涌,这些事明明都是那位白发的神秘方士做的,怎么会牵扯上鹤酒卿?
那位怎么可能是鹤酒卿?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林照月摇头,“就算告诉顾莫问又能怎么样?顾莫问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可能会因为情人这点隐瞒就与他决裂闹别扭。”
钟磬目光微微沉寂,平静地怔怔地:“我知道。他不会。”
那个人那么温柔,只对鹤酒卿温柔。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而且这种事,你自己也可以去做,为何是我?”
钟磬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这一箭不是冲着顾莫问去的,是鹤酒卿。剑断了,这世上唯独只剩下鹤酒卿能解开封印。但他不愿意。”
“他知道我的软肋,正如我知道他的。一直以来,我与他的交手只隔着棋盘黑白子对弈。就算有过嘲讽,却没有互相捅过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