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匆匆扫了两眼,一心扑在进客栈泡热水澡的事情上。无暇他顾的后果,便是进城就让人盯上了。
“雇了两株食人花做打手,定然不会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容貌掩在面纱后,穿一袭胭脂色望仙长裙的女子,倚着临街酒楼的二楼窗台,对着远去许长安两堂兄弟下了定论。
她身旁,一位同意穿着艳丽绯红长袍的男子,闻言低头晃了晃手中的热茶。
氤氲升起的白雾袅袅系入眉间,男子略微提了提唇线,低沉嗓音掠出了唇峰:“老规矩,你我一人一个,如何?”
女人回过头,挑衅道:“我先挑。”
“输了的领兵去剿匪。”
女人眉峰一挑,一锤定音道:“一言为定!”
尚且还不知道自己成为赌约对象的许长安与许道宣,进了客栈,要了上房,连果腹都来不及,先心急火燎地让小二送来热水。
不过临关门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如意不愿意跟许道宣分开。
许道宣刚要关上门,要不到抱抱还要被关在门外的如意,立马扯嗓子开嚎。
食人花姑娘约莫跟如意他爹执灯也有些血缘关系,见如意哭得脸涨红,登时心都快碎了。
“许公子,您要不带着如意一起洗吧?他小小一团,不占地方,您只要当心别让他呛水就行。”
面对着一大一小,两双巴巴的眼神,许道宣妥协了。
哪知这成了他噩梦的开端。
望着变黄且泛着骚味的热汤,和咯咯笑着的如意,许道宣欲哭无泪,只好光溜溜地抱着同样不着寸缕的如意爬出来,喊小二换水。
次日,休息一晚上的许长安,在许道宣软磨兼施下,终于答应出门逛逛。
刚巧赶上了银霜镇的大集,一眼望过去,捏糖人的小贩,耍把戏的艺人,各色各样的商贩不一而足,热闹非凡。
许长安看到一个卖小动物面具的摊子,上头挂着的一只小奶狗面具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艰难地挤开众人,正要伸手去够那张面具时,旁边忽然横伸出来一只手,先他一步拿到了面具。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许长安耳边响了起来:“多少钱?”
与此同时,抱着如意逛集市的许道宣,被个穿胭脂色长裙的女人,撞了个满怀生香。
作者有话要说: 拿着小奶狗面具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薛云深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许长安微微一笑:“这是你。”
第55章 我的心上人比你好看很多
“回大……”瞅见男人的表情,卖面具的商贩话音不自然地一转, 识相地改口道:“公子, 这小狗面具两文钱。”
说实话,许长安完全没想到买个面具都会有人横插一脚。
难得见到个与薛云深如此贴切的面具,才动了念头想买来送他, 却立马有人捷足先登了。
好在许长安并不是非此面具不要,见男人问了价钱, 准备买下走人了,虽然略有些遗憾, 却也没再管更多,只低头挑选起其他的来。
那料到男人并没有就此离开。
斜里伸出支白皙无暇的手,许长安听见身旁的男人道:“送给你。”
“送给我?”
看着被准确无误地递到面前的小奶狗面具, 许长安讶异地发出声不解的疑问。他顺势侧过头,视线沿着声音往上, 便径直撞入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
年节已过, 上元未至, 街道两边到处残余着喜庆热闹的鞭炮纸屑, 象征着来年平安喜乐的红灯笼还挂着檐角,尚未取下。冬日光线经过几重折射, 轻巧拂过男人那张雌雄莫辩的脸,登时变得有些迷离不清。
许长安头一回见到这样,妖冶的男人。
纵使薛云深美丽无双,举手投足却总带着属于国色天香的大气端庄,不像面前这个男人,无端站在那里,便天然就有种摄人心魄的艳丽,让人再挪不开眼。
倒像是罂粟花。
许长安心里微微一动,并不接过面具。他客套地扬了扬嘴角,婉拒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贸然收下恐怕不妥。”
“说来是我冒昧了。”即便遭拒,男人也不见丝毫愠色,他收回手,略略提了提唇线,温声道:“我见公子瞧它许久,以为公子喜欢,忍不住便想买来送与公子。”
男人全然不顾这样暧昧的话会引来怎样的后果,他脸上闪过懊恼神色:“却不曾细想此举委实过于唐突了,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许长安听着男人很是直白的话,心里有些好笑。
这情景若是让薛云深见到了,指不定那大醋坛子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来。
为了避免后院起火,许长安轻巧地往后一撤身,彬彬有礼道:“承蒙厚爱,只是在下已心有所属。这面具,阁下还是拿回去吧。”
这回,反倒是男人有些错愕了。
银霜镇太平稳定,秩序安然,闲着无聊的男人,常与妹妹打些无伤大雅的赌约。路上随便挑位行人,以一盏茶为时限,若是能邀约行人去茶馆喝茶,便算是赢。输了的,惩罚通常是领兵去剿匪。
当然了,因为自身的特殊缘故,男人邀约从未有过失败。今日一息内惨遭了两回拒绝,反倒令他更兴致盎然了。
也不收回面具,就着伸出只手的姿势,男人忽地凑过来,俯身在许长安耳边吐声如线:“公子不请我去喝杯茶么?”
许长安下意识便要回绝,哪料到他才开了口,鼻尖就嗅到了浓郁的甜腻香气。
那香气奇怪的很,仿佛有意识般直往他鼻尖钻去,搅得许长安整个人都险些软成了一滩浆糊,是以连迷迷糊糊答应了人家也不知晓。
而另外一头,与铩羽的男人相差不远的女人,这回也踢到了铁板。
眼见即将撞进身着赤色狐裘的少年怀里了,不想那笑起来有两个深深酒窝的少年电光火石间,猛地往旁边连退两步。于是豁了大力气去撞的女人,乐极生悲地径直跌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
头顶响起了少年清亮的嗓音,女人嘤咛一声,正要露出强忍着的委屈神色,眼尾余光却瞥见少年慌忙将狐裘撩开,从里头捧出来个裹得圆滚滚的婴孩来。
向来怜香惜玉的许道宣看也不看地上的人影,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被裹在狐裘里头的如意,确定小胖球如意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对着只会咯咯笑的如意,许道宣有心想弹一下他的脑门,又怕弹了以后招来魔音入耳,故而委实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以轻轻地咬了咬他粉嫩嫩的脸颊收场。
“咯咯咯。”约莫很是满意这样的惩罚,如意咯咯笑着,露出满嘴无牙的粉色牙床。
女人盯着这对旁若无人的“父子”俩,漂亮精致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选错人了?”女人心想,“难道另外一个穿白狐裘的少年更容易上钩?”
这想法犹如血淋淋的事实,无声无息地泼在了女人脑海里。
就在女人迟疑着是自己爬起来,还是在趴一会儿的时候,许道宣终于结束了与如意你侬我侬的互视。他像是才发现地上匐了个人似的,惊呼道:“大冬天的,姑娘怎么趴在地上?小心着凉,还是快起来吧。”
女人有些得意,以为这眼里只有儿子的少年郎终于开窍,要来扶她一把了,于是千娇百媚地伸出纤纤玉手,等着少年来搭。
哪成想等了大半天,没等到人,女人抬头一看,少年抱着粉雕玉琢的婴孩,早就走远了。
“他娘的!”女人忍不住骂了句粗话,并且发誓在那个婴孩乌黑的眼睛里看到了嘲笑。
许道宣走到卖面具的摊子,左右张望两眼,没瞧见许长安的人,不由出声询问商贩:“老人家,您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狐裘的少年?”
老人没等许道宣说完,赶紧先摆了摆手,一问三不知地摇头。
“奇怪。”许道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嘟囔道,“长安难道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买糖葫芦了?”
“那我们也去买些吃的,”颠了颠怀里的如意,许道宣做了决定,“顺便给你找位乳娘。”
至于许道宣嘴里的许长安,他恍恍惚惚地跟男人上了临街一家不大的茶馆二楼。
等雪后松上来的功夫里,男人看着身旁双颊绯红的少年,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意思。
“公子的心上人有我好看吗?”
男人说着,将一张俊美无铸的脸探了过来。
许长安皱着眉头,认认真真地将面前的男人和薛云深比了下,而后诚实道:“他比你好看。”
“哦?”男人挑了挑眉,有些好奇比罂粟花还要好看的是什么人,不由追问道:“比我好看?那公子的心上人是谁?”
“不告诉你。”许长安道。
男人轻笑一声:“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猜了?”
“是不是山茶?”男人问。
许长安摇了摇头。
“那就是凤仙花了?”
许长安又摇了摇头。
男人眉头微微一皱,接着猜测道:“难不成是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