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瞥见放置一旁的小奶狗面具,许长安抻臂捡了起来。他推开椅子,起身时听见僵硬的腰背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下了楼,许长安找来茶楼里的跑堂小二问情况。
得了吩咐的小二,又在市井间混的泥鳅般,把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客官您忘记啦?你同一位客人来喝茶,茶还没上,您倒先睡着了。那位客人见您睡得香甜,不忍心吵醒您,便先走了。”
“哦对了,茶水钱那位客人已经付过了,您不用再付了。”
许长安虽然觉得那个男人举止奇怪,但自己身上财物俱在,也不曾受过什么伤,故而心里即便仍是残余着疑惑,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他想起一下午未归,许道宣与楚玉两人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便匆匆谢过小二,慌忙往客栈走。
回到客栈,许道宣几人果不其然已经急得团团转,食人花姐弟与楚玉皆出去找了好几回,都没找到人,已经准备去官府报案了。
所幸许长安回来及时,这才成功阻止了一出连夜状告巡按府的戏码。
“公子您究竟去了哪里?道宣公子和楚玉都快急疯了。”
一面服侍着许长安用膳,楚玉一面小声抱怨。
许长安不欲他们担心,随口扯了个在茶楼睡着了借口,敷衍过去。
然而等到了夜里,他才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头。
许长安又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翻来覆去,都是曾经见到过的,薛云深在万重山里裸露的身体。
白皙结实的胸膛,线条流畅的小腹,彼此炙热的体温,与不由自主主动凑过去的吻。
许长安口干舌燥,等他一夜睡醒,顶着熹微晨光,瞧见脏了的亵裤时,脸上的神情又是尴尬,又是复杂。
“这开花期,恐怕是真的要到了。”许长安心情颇为微妙地感慨。
等他收拾好下楼,其余几人已经早就准备妥当,在客栈门口等着了。
因为多了位尚得吃奶的小胖球如意,许道宣昨下午花大价钱雇了位乳娘,约了对方今日一早客栈见面,再重新买了辆马车。好在有食人花姐弟在,车夫可以省了。
之后许道宣回到客栈,等了许长安好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又抱着如意去买了许多容易存放的吃食干货,并些幼儿的衣裳。
听见许道宣得意洋洋地说着哪些哪些是他买来的,许长安欣慰地微微一笑,颇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地感叹道:“你长大了。”
许道宣:“……”
总觉得长安说话语气怪怪的。
过了会儿,乳娘赶至,一行人便再次出发了。
只不过这次,可能是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他们才出城门半日,便让一群悍匪连窝端了。
第56章 画饼充饥比不上真刀真枪
跟在庞大商队后头的许长安一行人,连人带马车一并被抓了。
约莫是见他们衣着不俗, 想留着勒索, 悍匪并没有将他们从马车里赶出来,依旧让他们享受着公子哥的待遇。
“王妃,”不露声色查探完悍匪情况的食人花姑娘, 隔着马车门小声开口道,“前面有个曲饶的山坡, 待行至中途,趁其不备, 您与道宣公子弃车夺马,楚玉及我与舍弟留下来断后。”
食人花姑娘的计划周全是周全,只漏了一点。
随行还有位马都不会骑的乳娘。
扼腕叹息一声, 许长安否决了食人花姑娘的提议:“乳娘不善骑御,还是等到了路平坦些的地方再看吧。”
现下悍匪走着的这条山路格外崎岖不平, 稍有不慎, 只怕就要一头栽进左侧的悬崖里。
食人花姑娘经了提醒, 这才想起另外一辆马车里还坐着位晕马车晕得死去活来的乳娘, 忙道是自己疏忽了。
许长安道了声无妨,在车轱辘一颠一颠中, 被迫东倒西歪。
说来也不知是倒霉还是走运,队伍行了两个时辰,总算停了下来。没等钻出马车的许长安几人来个扮猪吃老虎,绝地反杀悍匪,浩浩荡荡来剿匪的军队便仿佛从天而降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双方人马一打照面,马背上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就先张嘴惊呼了一声:“怎么是你?”
许道宣倒是茫然得很,他左右逡了两圈,确定女将军是跟自己说话后,困惑地问:“将军见过我?”
女将军一鲠,当即气得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反驳道:“没见过!”
然后,再不管许道宣的反应,女将军双腿狠狠夹了下腹,一骑当先地冲进了匪寨内。
这实在不能怪许道宣没眼力劲。
女将军昨日正面朝下地匐在地上,许道宣又忙着照看如意,压根没见着她长什么样。况且她昨日女装今日戎装,差别委实不小。
大概是心里憋了股闷气,女将军这回下手格外狠厉,震天的厮喊声不绝于耳。由她率领的银霜镇守军,与被抓住的商队里应外合,瞬间将看似骁勇善战的悍匪杀了个落花流水。
躲在就近的木屋后头,许道宣一面将怀里企图探头探脑的如意摁回去,一面目不暇接地看着眼前血肉纷飞的场景,模样看起来像是恨不得揎拳捋袖,好亲自上去体验一番。
将许道宣脸上表情尽收眼底,许长安心里的疑惑却愈发浓了。
“听女人的口气,两人明显是见过,或者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但道宣全然不记得,这反应同昨天自己睡醒时几乎如出一撤。”许长安凝眉苦思,“难道有人从中做了什么手脚?他目的何在?”
当然,纵使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昨日遭遇纯粹是两兄妹的无聊之举。
这时,斜里忽然刺出来一柄沾血的大刀,拢在许长安身侧的楚玉当即惊呼:“公子小心!”
许长安本能地侧身避开,刀尖险而又险地擦过了他的胳膊,在雪白的狐裘上留下了一线嫣红。而后不待他亲自动手,颇有护卫自觉的食人花姐弟,已经动作利索地解决了试图出其不意的悍匪。
作壁上观的许长安遭了这么出无妄之灾,原本破棉絮似的思绪更是成了二月的柳絮,飞去了天涯海角。他收回注意力,发现转眼之间,悍匪就被训练有素的士兵打了个无力回天。
战局已定。
厮杀不长不短,倒也足够许长安瞧明白先前商队被劫是怎么个事了。如果猜得没错,这行所谓自桐城而来的商队,根本就是守军假扮的,目的正是为了引来去无踪的悍匪自投罗网。
想透这层,许长安不由又看了两眼浑身浴血的女将军。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将三千长发整齐挽进头盔里的女将军,竟然有些面熟。
许长安眉头微微一折,在脑海不留余力地搜寻两圈无果,最终确定了从未见过这位女将军。
那头,吩咐底下士兵去收拾战局的女将军慢悠悠踱了过来。她身上盔甲被匪徒的鲜血染得通红,额间微微渗着汗,面色反倒比之前更加红润了,整个人透露着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的意味。
许长安与许道宣两人拱手行了个礼,不约而同地道谢:“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虽说不用女将军也能顺利逃脱,但现在对方救了自己一行人,不得不领了这份恩情。
女将军淡淡地颔首,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抱着如意的许道宣。昨日她铩羽而归,回到府中见到了一肚子坏水的兄长。难能可贵,兄长头回没有志得意满,反而话里话外地让她别再招惹这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