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几乎是立竿见影般,段慈珏控制不住地朝前趔趄小步, 膝盖重重磕了下去。他手中剑锋凌厉的长剑,也跟着呲地一声插进了土里。
段慈珏咬紧牙关,冷汗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往下滚落。费力地以剑撑地, 段慈珏企图重新站起来,可是他过于低估麻药的药效了。
隐藏在浓雾之后的幕后行凶者, 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个数。
三字落地, 段慈珏整个人软软栽了下去。
任由段慈珏在地上横尸了会儿, 确定他是真的昏迷过去了, 幕后凶手才蹦蹦跳跳地窜了出来。
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因为正值豆蔻年纪的缘故, 常人之姿亦现出几分水嫩可爱来。她将藤条变回细嫩的手指,半蹲下身将段慈珏身上口袋通通摸了遍。
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这位捕人藤姑娘,动作利索地将段慈珏捆好,又找到之前被藏起来的楚玉,轻轻松松地把两人抗到了两座并肩而立的山前。
此处位于临岐与万重山的交界处,两座怪石嶙峋的孤峰拔地而起,犹如一道天然的分界线,将袅袅的人间烟火与险恶的崇山峻岭一分为二,往前是繁华昌盛的临岐,往后是峰峦雄伟,连绵起伏的万重山。
作为大周朝最恶名昭著的一伙马贼,妙鲤他们的临时落脚点,正是两座大山之间的夹缝处。
夹缝口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上头攀附着的各种绿色苔类与藤类植物,只隐隐约约地露出一点开凿过的痕迹。
妙鲤过了狭窄逼仄的夹缝,又经过一段冗长的山道,便到了足有两间屋子大小的山洞。
山洞一面是崎岖光秃的山壁,底下点了个火堆,七八个壮汉呈圆形围在火堆周围。他们身旁,是三四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妙龄姑娘,正动作麻利地洗菜做饭。壮汉左边,则是摊了些简陋的布衾薄被,锋刃冰冷的弯刀大喇喇地塞在从枕头底下,露出来的刀背折射出明目昭昭的杀机四伏。
处于马贼严密看守下的山洞另一面,紧密排列着一长串铁笼。这串铁笼有大有小,栅栏有疏有密,有些里头是空的,有些里头放了植物。
“我回来啦。”名叫妙鲤的捕人藤,带着两个对于她身形来说是庞然大物的“猎物”,却显得毫不费力似的,兴高采烈地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妙鲤今日收获不错啊。”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见到妙鲤肩上扛着的楚玉与段慈珏,调笑道。
“那当然了,”妙鲤很是得意地转了个圈,炫耀道,“你几时见我收获不好过。”
“是是是,你从未空手而归过。”
“你!”被揭了短,妙鲤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围观的众人见状,当即发出两声善意的大笑。
妙鲤气哼哼地扭过头,决定今日都不理这群混蛋了。她一手一个把楚玉和段慈珏分别塞进了特制的笼子里,心里盘算着等二哥过来给他们灌下强制变形的草药后,能拿到多少赏钱。
“照这两个的衣裳来看,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公子,那两人的生命力应该不小,能卖个好价钱了。”
妙鲤想着,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弄脏的漂亮衣裳,她左右环视一圈,没找到感情最好的姐妹,不由出声问叶冬:“阿眠姐姐呢?她去逮那个美人还没回来?”
今日为了将许长安一行人一网打尽,妙鲤与同伴兵分三路,各行其事。
主要负责抓捕许道宣与两位马夫的叶冬,闻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妙鲤见他脸色不太好看,关怀道:“叶大哥神情这么惨淡,难道是捕猎不顺利?”
“是不太顺利,”叶冬叹了口气,示意妙鲤去看她身后的笼子,“为了这颗仙人球,你言姐差点丢了命。”
妙鲤回过头,瞧见并立的三个小铁笼里,分别窝着两株蔫蔫的马草,和一颗刺又硬又密的仙人球。
至此,不出一个时辰,同行的七人已有五个轻而易举落入了对方魔掌,只剩下许长安与薛云深两人暂时“相依为命”。
薛云深发现浓雾有古怪的时机不早不晚,恰到好处。
几乎是在薛云深扣住许长安肩膀,反手将他推进花蕊的瞬间,长着倒刺的藤条就出现了。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响起,许长安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眼前已倏地一黑,接着整个人朝某个地方凌空跌了过去。
重物落地声砰地响起,许长安正面朝下地摔了个不雅的狗吃屎。等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不及发问,便见到了薛云深的能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薛云深的能力。
在此之前,许长安一度以为植物之间封王称帝全凭开花好不好看。毕竟牡丹花无论怎么瞧,好像除了美丽都一无是处。
然而恰巧正是这份无与伦比的美丽,成功让许长安逃过一劫。
许长安不知道薛云深把他藏在了哪里,他视野所及是一片幽深的黑暗,明明伸手不见五指,却又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看到薛云深的动作。
不同于楚玉的臭,段慈珏的锋利利齿,许道宣的巨大破坏力,许长安看见薛云深二指并拢,不知从哪里轻轻挟了片墨紫色的花瓣下来,然后轻巧地投了出去。
那片花瓣悠悠脱离了薛云深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他无风自动的发丝,不紧不慢地朝着凌空袭来的藤条飘过去了。
之所以用飘来形容,是因为花瓣的移动速度委实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