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这天天电视广告上放的,吃中饭时餐厅还播呢,要开什么演唱会,”就听甘霖说,“刚自杀完出院,人就去开演唱会。十有八九是公司控制着,让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不然亚星娱乐白给他养老吗。”
甘霖后来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说现代社会,时间就是金钱,万邦赶上了汤贞自杀这一波大新闻,确实是不会放过他。又说,只要“汤贞”这名字还有价值,在万邦,他们有一千种方式可以把这两个字变现:“特别汤贞现在,坊间传言,就是个药罐子,很容易听话的。”
小艾总原本还成心要转移话题,这会儿他到了周子轲跟前,低声问他,这真的假的?
周子轲坐在马上,迟迟回头看了艾文涛一眼:“什么真的假的。”
“他刚才说的那些个,”小艾总瞠目结舌,“你没听见?”
连艾文涛这等对汤贞其人没有一丝好感的外人,都觉得有点惊悚了。
谁知道周子轲只是说:“他想太多。”
艾文涛被这么噎了一下。
周子轲平白深吸了口气,脸色其实也不大好看。
他腿一动,胯下的白马快步就要往前走,艾文涛忙躲开。就在这关头,好巧不巧,前方岔路口一列马队突然从树丛后面冒出来。
“等会儿——”艾文涛一句话只叫出了一半。
先是女孩子们的尖叫,接着是马的嘶鸣。周子轲紧拽住马缰,把朝着那女孩儿高扬起蹄子的白马猛拽了回来。
受惊的马后蹄在地面摩擦,两条前蹄落下,向后绕了几圈。周子轲骑着马回到原处,掉转马头,低头瞧那几个吓得跌倒在地的女学员。
艾文涛早已经下了马来,和几位驯马师一起,一一把学员们亲自搀扶起来。
搀扶到那位差点被周子轲的马蹄碰到的年轻女孩时,对方栗色的高马尾甩开了,不肯被艾文涛碰,艾文涛手抬起来又放下,赔着笑,也没辙,好歹看着众人把她伺候上马了。
旁人急道:“你傻啊翁兰,看见马蹄不知道躲啊!”
甘霖瞧着周子轲骑着马在前头走了。
“你刚才跟他说什么。”甘霖轻声问小艾总。
小艾总说,没说什么啊。
“哦,我问他汤贞那些事都真的假的,听着怪吓人的,”艾文涛讲,皱了眉,“结果他说你想太多。”
甘霖甘老板一听,反而愣了。
周子轲下了马,那缰绳还在他手里。四下没什么人,周子轲把手里缰绳找了棵树干一拴,又走了两步,在树底下C_ào丛里寻个地方坐下了。
他索x_ing朝后躺下。
可能他觉得很累了,他有点想睡。可不知道怎么,从刚才开始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
“梁丘云现在对你好吗。”
“挺好的。”那个人说。
周子轲平平静静躺在C_ào地里,他睁着一双眼睛,隔着头顶层层叠叠茂密的树冠,望这片大山,以及更遥远的天际。周子轲两个眼珠在因缺乏休息而变得干涩的眼眶里来回动,他几次深呼吸。
他嘴里突然无声地骂出一句脏话来。
谁也不知道他这蹦出来一句是在骂什么。骂人,骂天骂地,还是骂这片山这片景。他走得这么偏僻,也没谁能听见他说话,到头来,倒像是他找个地方自个儿骂自个儿,在家里骂不痛快,出门更受不了了,非要再骂几句,就骂给自己一个人听。
艾文涛找了半天才在树底下找到周子轲的人影。他接了通意想不到的电话,这一时间转j_iao也不是,不转j_iao也不是。
“说和汤贞有关,找你的,你接不接?”
周子轲坐在C_ào丛里,抬起头,看了艾文涛两眼。
肖扬在电话里上来就说:“是周子轲听电话吗?你知不知道汤贞老师要去这周末的海岛音乐节啊。”
周子轲听着。
“和我有什么关系。”
“哦,没关系啊,”肖扬在电话里直接笑了,“没关系就没关系呗。那什么,那天去你家,看你客厅窗帘挺好看的,就想着顺口——”
艾文涛看着他哥们儿直接把手机给他扔回来了。
艾文涛瞧出周子轲心情不好,正好朋友又来电话催。艾文涛问周子轲,晚上有个局,在谁谁谁家的夜店,去不去,大家伙毕业以后也好久没见了。
周子轲坐在艾文涛董事长办公室外的走廊长椅上,低头又拿火点烟。
好巧不巧,有其他贵客也进了这楼层来,专程来跟小艾总道别。丹霞实业向总的独生女,向虹,隔着走廊老远听见艾文涛说晚上夜店有局,她飞一般过来了,说什么也要一起去。
艾文涛乐了。
“正好,多叫几个你闺蜜,长好看的,气质好的,高贵点的,全叫来。”艾文涛和她说。
向虹点艾文涛的额头骂他:“直男癌!”
艾文涛一脸冤枉,压低了声音:“我又不给我自己癌!”
向虹脸上带笑,眼神不经意一瞥,瞥见坐人群外面的周子轲了。
董事长办公室里电视机开着。
一则广告正在播放。
广告的主人公站在海边,穿着件白衬衫,还有椰子树印花的沙滩短裤。他看上去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已经浑身s-hi透了,可还有人朝他身上玩闹似的泼水。主人公躲着水,手心朝镜头摊开了,五颜六色的小贝壳掺在沙里,捧在他的手心。
话筒收音是阵阵海浪和风声,主人公半眯起的眼睛叫凶猛的yá-ng光照成仿佛透明的颜色。接着镜头一摇,就在他左手边的不远处,沙滩上已经堆起了一座沙堡。沙堡的建造者,另一位主人公,还在给沙堡垒新的城墙。
刚刚那位穿白衬衫的年轻人到沙堡前面弯下腰,他把手里捧的贝壳一个个安在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