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坐飞机,很快的。”
“飞机?”上官橙凝眉,这个词似曾相识。
“就是这个……”文晴从书堆里扒拉出一张挂图,指着上面一个圆咕隆咚带着俩翅膀的Q版飞机给她看。
好怪的模样……
上官橙心道。
“你家,都有何人?”上官橙担心地问。不会有一大家子老老小小吧?若那样,真就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她都忘了?关于我的一切,她都忘了。文晴有些伤感。
“我家就我自己啊。我还有个妈,不过她不和我一起住。”
上官橙这才略略放心。
“文……晴,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上官橙何尝不知道文晴为何对她好?不过就是因为她占据着这副身体,是文晴爱慕的人。并非她意,然而老天却让她占了这副身体。她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甚至想回去。
她不属于这里,她的爱人,她的梦想,统统不在这里,她留在这里做什么?
她只想让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一次机会就好,让她可以一雪前耻,让她可以重新来过。
然而,君子自立于天地间,行事自当坦荡荡无愧于心。她既占了这具身体,有朝一日自会向文晴坦然相告。
彼时如何,悉听尊便。
眼下,则是先在这世上立足为重。
所以,上官橙要清楚文晴所想,有朝一日,还她便罢。
只是,她不知,世事难料,“情”之一字,当真还得清吗?
文晴听到她这么问,先是愣了愣,继而涌起一股想要表白的冲动。
她想说,因为我发现我还爱着你,自从再一次见到你,我就看不得你眼中的孤独和寂寞,我看不得你被人欺负,看不得你受伤害……
可,所有这些话,都在对上上官橙双眸的一刻,土崩瓦解。
她现在是病人!姓文的,你疯了吗!她都这样了,你不怕万一刺激到她吗?
“我可以先不说吗?”文晴的情绪黯淡下来。要表白,等她好点儿再说吧。
上官橙默默地看着她。
是怕刺激到我吗?还是怕我这个“病人”接受不了?诚然,你是全心全意为“上官橙”着想,但承你好处的确实是我。你这般模样,可又让我心有不忍。
也罢,暂且如此吧。
许久,上官橙终于吐出一个“好”字。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
“欢迎!”
文晴说着,把钥匙插|进锁孔,让上官橙进门。
嗯?门没锁?
靠!不是吧!遭贼了?
文晴慌忙拽开房门,赫然看到她妈抱着肩膀站在客厅,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妈?你咋来了?”
文晴把上官橙让进屋,推给她自己惯常穿的拖鞋,自己换上了另一双。
上官橙没动,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和文晴有几分相像的中年女人并不喜欢她的出现。
薛沛霖冷冷地打量着上官橙,人还是那个人,不过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多了一丝……书卷气?
薛沛霖立马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书卷气?这个庸俗的花瓶似的女人,会有书卷气?别逗了。
她一向不喜上官橙,对她那些过往更是调查得门清儿。娱乐圈是个大染缸,这种趋炎附势一心给自己铺路的女人,薛沛霖二十多年来早就见怪不怪了。个人过个人的,谁又没碍着谁。可这女人竟然把手伸到她的地盘上来了,居然把她的独生女迷得五迷三道的。这个,薛沛霖绝忍不了。
她实在看不出这女人哪儿好。不就是长得漂亮吗?娱乐圈何时少过美女?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漂亮又俗气的女人,让她那傻闺女神魂颠倒的。
前阵子得知二人分手的消息,薛沛霖几乎要开一瓶好酒庆祝了。今儿是怎么着?这女人还登堂入室进了她的家门了?
“晴晴!”薛沛霖绷着脸,指着上官橙,“她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为什么又带她回家?”
文晴掩面,妈您真能裹乱,能不能不说话?
她怕她妈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刺激着上官橙,赶紧环着她妈的肩膀,压低声音。
“您有点儿爱心成不?她失忆了,”文晴指指自己的脑子,“这儿,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又没什么指望得上的人,妈您就当我学雷锋呢。”
薛沛霖狐疑:“她不是有个亲哥吗?”
“就她那亲哥?还琢磨怎么拿她挣钱呢,指望不上。”
“晴晴,我可提醒你,别没事找事,给自己添堵。”
“哎哟,我的亲娘啊,您真是我亲娘,还是您爱我,”文晴讨好地给她妈捏肩揉腿,又把衣架上她妈的包抓过来,“来,亲爱的娘,大好事业等着您奋斗呢!我还等着您养呢!快去吧!”
说着,紧着推薛沛霖出门。
薛沛霖被她甜言蜜语哄得露出一丝丝慈祥,换上鞋。
“你爸爸的忌日快到了,你不会忘了吧?”
“您放心,忘不了!”文晴赶紧说,“到时候我肯定回老宅给老爹上上香。”
薛沛霖路过上官橙身边的时候,上官橙欠了欠身。
“上官,叫阿姨啊!”文晴赶紧添把火,心道人家小姑娘叫你阿姨了,你个当长辈的总不好太过分吧?
不想她妈一眼识破了她,手一挥:“不必!和别人一样,叫‘沛霖姐’就行!”
妈您真是油盐不进!文晴心塞。
“您好!”上官橙并没称呼什么,只是用了敬词。
这丫头可比她那傻闺女聪明多了。
薛沛霖冷哼一声:“你们的事我都清楚得很,上官小姐,你好自为之。”
说罢,推门走了。
“甭怕我妈。她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文晴牵着上官橙的手,拉着她进入自己的卧室。
掌心的温暖让上官橙心里踏实了些,她轻声答应了一句:“嗯。”
文晴按着她的双肩,让她坐在床上,又打开电视。
“你先看电视,我去给你找点儿东西。”
之前在医院,上官橙浑身上下只有一套病号服,还有裴小玉买来的两套内衣。离开医院时,她穿的还是文晴的衣服。
文晴记得和上官分手前,她的很多衣服啊、日常用品啊什么的都在自己这儿,翻翻肯定能找到的。
上官橙捧着文晴递给她的一杯温开水,水的温度隔着玻璃杯缓缓地传过来,这让她在陌生的环境中不那么紧张了。
电视里,正演着一出宫廷剧。公鸭嗓的内监高声道:“皇后驾到!”
“皇后驾到!”
跪伏在地的少女脊背不由得僵直。
“抬起头来。”
威严庄重的声音,透着一股独属于女性的清朗柔和,两种全然不同的气质混和在一起,竟是如此的协调,更有一种强烈的牵动人心的力量。
少女的感觉是敏锐的。她被那种力量牵引着,缓缓地抬起头。
她先是看到了一幅明丽的裙裾。
她的目光上移,直到看清那个大唐帝国最最高贵的女人——皇后殿下。
宽额丰颐,端庄的气度,颇具英气,和传说中的并无二致。
少女不敢久久直视,低下了头。
一个小小的疑问在她心中涌动:为何那年那个小公子和这位皇后殿下容貌这等像?难道他是哪位皇子殿下?
少女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皇后最小的儿子豫王旦还要比自己大三四岁,不可能是那般模样。
难道那小公子是皇后母家的亲眷?
少女困惑了。她忆起那小公子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还有那个带着羞涩的……吻,赧然。
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还能否再见到……
皇后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遐想。
“上官婉儿?”
“是。”少女谦卑地应和。
“我听说过你的才名,我欣赏有才华的人,尤其是有才华的女孩子。”皇后面上隐现喜悦。
“婉儿惭愧。”
“却也不必妄自菲薄,”皇后顿了顿,又道,“那么,婉儿,你便说说你会什么?”
“婉儿约略能填得几行诗,写得几句文章。”
“你可愿服侍我?”皇后问得直接。
少女一滞,带着疑惑:“请问,殿下要婉儿服侍什么?”
难道是端茶倒水,伺候笔墨?甚至在殿上站规矩?
若当真是这样,难道自己便要低下骄傲的头,去侍奉权贵吗?
少女浸润于诗书多年,自然也浸润了文人的风骨,她不愿,不愿做个小小的卑微的宫女。
少女稚气未脱尽的脸,还有那双大大的杏眼,让皇后想起了自己淘气的小女儿,心头不由得一软,语气也愈发柔和了。
“婉儿既然善写文章,那便以文章服侍吧。只是,”皇后微一沉吟,“从今以后在宫中伺候,婉儿,你要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一勾,一抹
电视里的戏还在继续着,现实中的戏却早已经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过往的一切是不是便如此一去不复返了?
上官橙捏紧了水杯。
“喏,这是睡衣,这是你的卫衣,这是衬衫,这是外套,这是裤子,还有……袜子。”
文晴抱着好大一摞,一件一件地摆在床上,给上官橙看。
连内衣都有?
连袜子都有?
上官橙直了眼儿,这这……也太羞人了吧?要说俩人不是亲密爱人,打死她都不信!
“额……那个,我先把这些洗洗,然后你就先穿着吧,不喜欢的话咱再买新的。”文晴也挠头得很。
当初和上官橙分手的时候,她赌咒发誓从此以后和上官老死不相往来,立志要把和上官橙有关系的所有物件儿都清除出自己的视线。可这会儿还是划拉出来这么多,还不算上官橙的毛巾、杯子,以及上官橙使惯了牌子的大邦迪。
文晴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舍不得,至少当初是不承认的。
拖延症,一定是拖延症!几个月前的文晴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不过现在,她倒是庆幸自己没把这些统统扔掉了。
文晴划拉了几件能放在一块儿洗的衣服,统统扔进了洗衣机,拧开开关。
“给,酸奶。”
她挨着上官橙在床边坐下,递给她一杯酸奶。
上官橙接过酸奶,握在了手中。
她当然不知道“酸奶”是何物,既然叫这个名字,应该是吃的东西吧?她想。
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堂堂大唐帝国的女宰相自然有她的矜持,总不好傻兮兮地问“这是什么”吧?
老话儿不是说“傻子过年看邻居”吗?老话儿不还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只要看看坐在旁边这位怎么弄,学着不就得了?
也不是没学过。
上官橙联想到“猪”和文晴,就不由得忆起在医院时文晴拎起个猪蹄髈迫不及待地啃上一口的饕餮样子,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