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怎么到今天自己才发现?难道是“当局者迷”?
文晴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挫败地垂下头,恹恹的:“这有什么区别吗?”
文澜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晴晴,这个问题,还需要我给你答案吗?”
文晴更觉挫败。这个问题着实不需要别人给答案,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如果没有那个梦,她会被上官橙吸引吗?她会容忍上官橙那么多年吗?
可是,若说她对上官橙全无爱意,也不尽然。上官橙亦有她的好,虽然她有那么多缺点。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就是空气、水和阳光。这与爱不爱无关。
难道自己对上官橙只是习惯?那些情不自禁又算什么?
文晴很沮丧,她惊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仅仅是脑回路短智商不够用想不明白事儿的问题了,而是她对上官橙用情将近十年,可能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很感沮丧。
可怜的文晴,全然没有意识到,单细胞的自己已经被文澜的思路带得越跑越远。
她的种种反应,无不在文澜的意料之中。
文澜静静地看着她纠结来纠结去,暗自好笑的同时,也隐隐心疼。然而,有些事,即使最最亲近的人也是代替不了的,她心疼文晴,所以更要引导她看得清楚。只有看得清楚,才会想得明白;只有想得明白,无论做怎样的决定,将来才不会后悔。
“晴晴,让你想这些,我无意让你为难。”文澜语重心长,终究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拍文晴的小脸。
文晴傻呆呆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真实的想法。”
“那样好累……”文晴疲惫,“澜姐,难道恋爱就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性来吗?我喜欢靠近上官橙的感觉,喜欢和她在一起,这还不够吗?”
文澜暗自喟叹,这孩子还是这样的性子,无论做什么,但凭己意,极少去思索个中缘由。
真性情,固然好,少去许多烦恼。然而,亦是一把双刃剑。思虑得少,将来可能面对的伤害就会多。
出于一腔母性情怀,文澜实不愿自己的孩子再受哪怕一点点伤害、一点点委屈。
她耐着性子缓缓道:“如果上官橙只是上官橙,不是你前世的那个人呢?”
文晴沉吟许久,突然问:“澜姐,假如真有前世,前世很重要吗?”
这回换做文澜被她问住了。
前世,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那些追随的日子,那些心心念念那人,凭着那份思念熬过明争暗斗的日子……
两世为人,件件桩桩均都是支撑自己在今生找到那个人、得到那个人的动力,如何不重要?
“你说的有道理,”文晴扫了一眼渐渐黑如浓墨的夜空,若有所思,“可能是我太笨了吧,或者太懒,我不愿意去想那么多。上官橙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小十年。她开心我的心情也会好,她不高兴我的心情也会糟。她病了我会心疼,她被人欺负我恨不得捏死那人,她关注别人的时候我会不好受,她失忆了我愿意放弃一切照顾她。”
文晴说着,轻笑:“她在你们眼中,肯定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她利用我,很多次,我都清楚。你们说我不争气也好,没出息也好,替我打抱不平也好,我也都知道是对我好。可我就是想对她好,一想到她没了双亲唯一的哥哥还不着调,我就忍不住心疼。澜姐,你知道吗,她没有你我这样优越的出身,她走的每一步都特别不容易。上官很有表演天赋,我相信她能成为一个伟大的演员。我真的,真的特别乐意帮她实现那些梦想。”
文晴长舒一口气,倾吐出最真实的想法,她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可能不算吧?比心疼、怜悯什么的多一些?我也说不清楚。我想,我习惯了对她好,也很想一直对她好。”
一番长篇大论,文晴说得口干舌燥,剖白自己的内心世界,又让她难为情。羞于面对文澜,她痴痴地凝着窗外的夜色,双目放空。
文澜听得动容,无论以何种身份,她都没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文晴有着这样细腻的想法。
感慨的同时,她也纠结。
晴晴是何等身份?
前世的尊贵自不必说,就是今生,也是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凭什么,要这样做小伏低地伺候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丢她文澜的脸!
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这事儿,就算是薛沛霖不管,她也管定了!
晴晴喜欢那个女人,是晴晴的事,但是,她也要让那个女人知道,甭管前世今生,被晴晴喜欢都是她的福分。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惜福。
晴晴付出,那是晴晴自己乐意,不过那个女人可不能让晴晴受委屈。
谁让她的宝贝儿受委屈,她跟谁拼命!
☆、第61章 婆媳(?)过招
常言道:“忠孝难两全。”
可见,世间事两全其美是挺难的。对此,文晴深有体会。
今天是她爸的祭日,每年的这一天,无论有多忙——当然文晴也没啥可忙的——文家母女俩都要推掉所有的工作和应酬,回老宅给文爹上几炷香,也让天堂之上的文爹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这已经成了文家的惯例。
文家人丁稀薄,远房的亲戚不说,就近的,也就只剩下她们娘俩和文澜这仨人了。
文澜常年游学在外,偶尔回国,赶上文爹祭日的时候,也会赶回老宅。
照理说,今天她本该同文晴一起回去的,怎奈前一天出了这档子事儿。她倒不后悔撞了一脑门子血,当然要是吕靖宸能多心疼心疼她那是最好不过的。文澜担心的是一旦她那疼她更逾亲生的婶子知道了这事儿,凭她婶子手眼通天的能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调查清楚找吕靖宸的麻烦才怪。
饶是她前世叱咤风云,将整个天下都握于股掌之中,今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勉强算是比普通人家世好点儿。
身为普通人,自然得有普通人的觉悟,小心谨慎那是必须的。她前世不也是从普通人做起的吗?
昨夜。
“澜姐,你明天真不回老宅了?”文晴挠挠头,犯愁。
文澜睨她。有问题吗?你不也不希望我回去吗?
“总不好让二婶担心吧?”总不好让我担心靖宸的安危吧?这才是她的心里话。
“可是……”文晴继续挠头,欲言又止。
文澜嘴角抽,一把抓下她不安分的爪子。挺漂亮的头发,都给挠坏了。万一挠破了头皮,细菌感染了咋办?感染了就得吃药,万一严重了还得打吊瓶。打吊瓶扎针得多疼?万一回血了呢?万一针管卫生不达标,感染些别的乱七八糟的病呢?
文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个当妈的心态。
养孩子什么的,就是麻烦啊!虽然,这孩子都快赶上自己个儿大了。
“可是啥?”文澜斜着眼睛瞄文晴,心道真可惜,怎么长的一点儿都不像我?倒是像二婶,也难怪,小宝贝儿是二婶生的。真悲催,为什么我没投胎成二婶?
所以说哇,克隆什么的,就是乱啊。要不为啥克隆技术被限制使用呢,这辈分儿伦理啥的,太乱了
“你和上官在家……那个,”文晴没底气地对手指,“你不会欺负她吧?”
你妹!文澜嘴角抽得更狠——
还以为你担心老娘受伤没人照顾呢,闹了半天,是怕老娘给你媳妇气受!
“我要是欺负她呢?”文澜故意道。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文晴的小脸扭曲得痛苦——
可爱!好想捏一捏!
“澜姐你别介啊!”文晴狗腿地凑上来给文澜捶腿捏肩揉腰。
文澜理所当然地闭着眼睛享受。
文晴继续行讨好之实,并动之以情:“上官多可怜啊!好端端的一个人,生生被夺去了记忆……”
文澜脊背一僵,文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连忙改口:“当然了,澜姐你也很可怜。不过你就是磕破了出血,和上官比还是差了些……这就好比同样都是腿上的毛病,上官那是换了个假肢,你这是骨折。”
你才骨折!
文澜怒!
呸呸呸!不是你,你妹才骨折。
“阿嚏!”城市的另一端,正在自己卧室里摆弄小莱莱的李紫薇突然打了个喷嚏。
文晴说完,也觉得自己的比喻不太恰当,赶紧“呸呸呸”三声,又笑嘻嘻地涎上文澜:“看在我的面子上,姐你就别跟上官一般见识了呗。”
文澜微垂下头,凝着那张在月色下更显素净的小脸,心头一软。
这个嘛,倒是可以考虑。姐是什么身份?会欺负那个女人?掉价儿!
不过呢,谈谈心倒是挺不错的。
文澜想着,眼角一道寒光晶亮。
清晨。
“喏,这是上官的消炎药。”文晴说着,把一个码着几粒药的漂亮小碟子推到上官橙面前。
“这是澜姐的药,你们别吃混了。”文晴好脾气地又把一个瓷白的小碟子退给文澜。
文澜瞄了一眼上官橙面前的碟子,内心咆哮:凭什么不给我那个漂亮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小兔崽子!
“多谢!”上官橙莞尔。她的烧早就退了,只是文晴不放心,坚持让她再吃两天消炎药。
还是上官温柔,不过你可以不用总对我说谢的。
文晴盯着上官橙,心里美滋滋,被上官需要的感觉,很好,非常好。
她双掌一合,对着一左一右两个漂亮女人道:“今天呢,是我爹的祭日,我必须得回老宅。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你们二位在家,要和平共处,不要闹别扭,更不要吵架,常言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我的面……”
两个女人同时用卫生球眼斜她。
额……文晴自知啰嗦,明智地闭嘴。
“总之呢,你们俩要乖乖地在家,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饿了。”文澜正眼都不瞧她,直接瞄桌上的小笼包子。
“我也是。”上官橙是真的饿了。
额……姐这么遭嫌弃吗?文晴好想泪奔。
“好吧,吃饭吧。”文晴垂头丧气,一腔不亚于宣读就职演说的热情被两个女人浇了一坨又一坨冰。
上官橙吃东西一向安静,除非文晴聒噪她,否则她会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像每个早晨一样,她文气地理好两根筷子,探手夹起一只小笼包子,正要往嘴里塞以祭五脏庙。
“婉儿!”
蹦噔——
上官橙筷子上的小包子不堪重力加速度的死缠烂打,直接掉在了她面前的饭碗里。
刚刚那一声,于她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文澜……是在喊她吗?是……文澜喊的吗?真的不是她幻听?
上官橙的脑袋木了,身体僵了,没脉了,连心脏都停跳了。
“看这碗脏的,”文澜嫌弃地把自己的饭碗塞给文晴,“晴晴你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她在说“碗儿”?是在说“碗儿”吗?上官橙不敢看向文澜,她怕暴露自己内心的慌乱。
文晴扶额。
“姐你能不能不一惊一乍的?看你把上官吓的。”不就是碗没刷干净吗?换一个不就得了?还“碗儿”“碗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恋|物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