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完资料,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
梁觉筠开口问道:“这些资料宋律师是怎么查到的?”
李沐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宋律师稀奇古怪的本事倒真是大了去了。”
梁觉筠:“难怪她在电话里会那么问我了。沐沐,这些东西恐怕都足够送姜洋去监狱了吧?”
李沐点了点头。
夏奕诺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确只是想息事宁人,没想到他做了这么多事情。”
李沐:“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夏奕诺:“既然我们已经有了筹码,约定的十天时间也快要到了,我约姜洋出来谈一谈。”
梁觉筠适时提醒:“你的感冒还没好。”
夏奕诺笑道:“没事,明天去。原本已经好了大半了,现在已经全好了。”
李沐哼了一声:“就你厉害!还是让宋律师跟你一起去吧,万一姜洋恼羞成怒,对你不利。”
夏奕诺:“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李沐:“怎么没有?!你知道我每天在事务所,听说过多少奇葩的案子?!前一分钟人还好好的,下一分钟就不知道怎么被杀人灭口了。哎,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夏奕诺扶额:“这种几率也太小了,何况我们是老同学……”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李沐就来气:“老同学?!老同学还摆你一道!”
梁觉筠拍拍李沐的肩:“好了,沐沐,我陪小宝去。”
“别!”夏奕诺忙说,她可不想梁觉筠与姜洋见面,“今天已经耽误工作了,你明天就安心上班,还是麻烦宋律师跑一趟吧。”
约姜洋见面的地方是宋念选的,一间古色古香的茶楼。夏奕诺是提早十分钟到的,没想到一进门,姜洋已经坐在那里了。
一大早的,茶楼里人并不多。隔着几张桌子坐在那里的女子,俨然就是宋大律师。此时宋律师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品着茶,见夏奕诺进门,朝夏奕诺勾了勾嘴角。
姜洋起身迎上来,夏奕诺不动声色地坐到姜洋对面。
夏奕诺:“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姜洋涎皮地笑:“时间刚刚好嘛!那……你都考虑好了?”
夏奕诺落座,淡淡地回答:“嗯。”
姜洋习惯性地摸出烟盒,又马上收了回去,呵呵笑道:“我就知道嘛!像你这样的富二代,是不会介意这些社会上的小游戏的,尤其是医生和医药代表这样的好搭档。”
夏奕诺微皱眉头:“的确有少数人,钻了医疗体系的空子,采购药品要拿提成,采购器械要收回扣。但毕竟不是所有医生和医药代表都有那个‘机会’和‘想法’。还有,我并不是什么富二代,请不要随便给别人贴上标签。”
姜洋哂然一笑:“好,不是富二代,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好苗子,总没说错吧?至于所谓的标签?可惜你这么想,这世界上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冷哼一声,姜洋自嘲道:“其他人,只会看不起我这样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凤凰男。我这样的人,注定要处处碰壁,忍受嘲讽和愚弄。这就是这个世界!”
夏奕诺的语气平淡:“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心灵鸡汤,也没有那么多的愤世嫉俗。有的时候,不如把指向世界的手指对准自己,数清自己的软肋和臂膀。我们都在平凡的生活里做平凡的自己,哪怕不能站在最高最亮的地方,也要努力活成自己曾经渴望的模样。”
姜洋呷了一口茶,哑然失笑:“哈哈,夏奕诺,我说不过你!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夏奕诺也笑了笑,温声说:“其实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变。陈初晓你还记得吧,就是以前我们寝室的老大。前几天,她的孩子刚刚出生。一转眼,我们大学毕业也有五年了。”
姜洋呵呵干笑了两声,嘴角的笑纹裂得愈发深了:“好了,我们不说废话,还是先谈正事吧。”
“好,”夏奕诺从包里取出档案袋放在桌上,说道,“你先看看这些。”
姜洋无所谓地耸耸肩,放下茶杯,解开档案袋。
毫无意外,看到眼前的资料之后,姜洋的面色红红绿绿变了好几回。半晌,终于铁青着脸,颤抖着嗓子挤出一句话:“你想怎么样?”
夏奕诺缓缓开口:“我今天来这里,给你看这些,并不打算为难你。我可以保证这些资料不会给别人。”
听夏奕诺这么说,姜洋的神色稍稍缓和,却依旧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夏奕诺继续说:“你找人跟踪我偷拍我,无非想拿到附院的那笔生意。我愿意相信你,不是真的想让我难堪。今天见面之后,我想那些照片应该怎么处置,你也清楚了。”
姜洋讪讪地点了点头,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另外,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对别人品头论足的资格,但是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违法犯罪的事情最好不要碰,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想必你也懂。趁事情还没有彻底败露,早点收手,该补救的尽量补救。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说完,夏奕诺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纸币放在桌上,起身准备离开。
“等下!”姜洋急忙伸手拦住夏奕诺,又马上收回双手,下意识地搓了搓,笑得有些促狭,“那个……我……谢谢你!”
“比起谢谢,我觉得你更应该说的是对不起。”
夏奕诺的笑容和悦而谦逊,与大学时代的样子相比几乎一模一样。一瞬间,让姜洋有些恍惚。
“对!你说的对,我是应该道歉!”姜洋涩然苦笑,“夏奕诺,对不起。说起来也奇怪,有时候在你这样的人面前,我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尊严。”
夏奕诺目光清澈温润:“尊严,从来是自己给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想你
七十六、想你
夏奕诺走出茶楼,上车之后并不着急发动车子。不出所料,几分钟之后,宋念长腿一跨,自觉地坐上了副驾。
“看来夏老板的感冒恢复得差不多了嘛!让人家白白担心了一场。”语气里有揶揄的味道,看得出,宋律师心情很不错。
夏奕诺低笑,倾身从后座拿了一个纸盒交给宋念:“都是家里人照顾得好。今天很顺利。短短几天时间,麻烦宋律师做了这么多事,真的十分感谢。这是小范一大早做的蛋糕,不介意的话,宋律师拿回去尝尝?”
“是吗?卷毛小妹妹这么能干。”宋念大大咧咧地接过纸盒放在膝盖上,歪过脑袋肆意地盯着夏奕诺看,“不过,夏老板,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活得太认真了?”
夏奕诺想了想,淡定地回答:“那倒没有。”
“那你跟我这么客气!我都说了,为夏老板效劳是我十分荣幸。”宋念一边说,一边打开膝上的纸盒,只看了一眼便重新合上,扬起眉毛,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倒是想知道,刚刚你为什么跟他说那些话?”
夏奕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敲了敲,看向宋念的眼光带着疑惑。
显然,刚刚在茶馆,两桌之间可是隔着相当可观的距离。
宋念顿时明白过来,举起双手,好笑地说:“真是个聪明人!别这么看着我啊,我的确在桌子下装了窃听器,但这都是为了我的当事人你好啊,夏老板!”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夏奕诺眨了眨眼睛,“我是在想,一定要说有原因的话,我觉得应该给姜洋一次机会。那些资料你一定也看过,他女朋友的妈妈的手术和治疗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念松了一口气,双手枕在后脑勺靠在椅背上,笑道:“可这并不能构成他做那些事情的理由和借口。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种事情,我见得太多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有的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和他并不是什么敌人。”
“好吧,你开心就好。但愿他能明白你的好意。”
夏奕诺从扶手箱拿出眼镜盒,戴上近视眼镜:“说起来,姜洋是我的大学同学,他女朋友和我女朋友是小学同学,你说,是不是也算一种奇怪的缘分?
宋念一脸不屑:“切,我看这种缘分还是不要有。”
夏奕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哎?”宋念突然问,“想到一件事情。夏老板,你觉得以貌取人,可不可取?”
夏奕诺:“不可取。”
宋念以手支颌,似笑非笑:“可有人告诉我,以貌取人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夏奕诺:“愿闻其详。”
难得宋念敛起了一贯慵懒闲散的脸:“因为相由心生。性格写于唇边,美满露于眼角。理性、感性寄于声线,坦诚虚伪映在瞳仁。站姿看出才华气度,步态可见自我认知。神色里有近来心境,眉宇间藏过往岁月。衣着显审美,发型表个性。投不投缘,一起吃顿饭就知道了。姜洋这个人,眉弓突出如石岸,双目深藏如饿虎,有暴戾之气,平日里一定是投机取巧,殚精竭虑,又郁郁而不得志。”
夏奕诺佯装严肃正经:“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宋念噗嗤一下笑出声:“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等下我们一起吃顿饭,看看彼此投不投缘?”
夏奕诺进退得体:“宋律师帮了这个大一个忙,请你吃饭是必须的。不过改天可以吗,今天我还得赶去公司,昨天已经耽误了一些事情。”
“真是没有诚意!”宋念毫不客气地埋怨,顿了顿,又说,“不过,别说以貌取人了,就连岁月也会有所偏爱。许多年过去,有些人身上依旧是干净青涩;有些所谓的伪君子呢,会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去粉饰自己世俗的心;还有的人就更加简单粗暴了,连装都懒得装,心安理得地去做一个真小人。你看姜洋,当初的少年之气都到哪里去了?”
夏奕诺扶了扶眼镜,没有说话。
“都说青春和梦想足以惊艳时光,生活和回忆可以温柔岁月。不过现在的年轻人普遍都太浮躁,惊艳了一把时光,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个耐力温柔岁月了。动不动就是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哎,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说到这里,宋念轻笑一声,转身问夏奕诺,“夏老板,你说,惊艳时光和温柔岁月,哪一个更重要?”
夏奕诺莞尔一笑,反问道:“那宋律师找到那个惊艳时光和温柔岁月的人了吗?”
“我?”宋念一怔,继而耸耸肩,伸了半个施展不开的懒腰,“夏老板有所不知,我可是传说中,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最是停不住的不羁的风……”
夏奕诺右脸的酒窝愈发明显了,却也没有打算深究:“冒昧问一句,宋律师今年贵庚?”
宋念挑眉:“反正肯定比你大。”
夏奕诺唇边携了丝笑意:“我倒是知道有一种人,习惯去建筑一种保护色,用无所谓和不在乎伪装自己的赤子之心。大概是因为害怕被期待,害怕让别人失望。”
宋念眯起了那双猎豹般深邃雪亮的眼睛:“我觉得,阿豪应该早点介绍我们认识。”
夏奕诺不动声色地松开手刹:“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管怎样,我都十分感谢你。”
宋念闻言,哈哈大笑:“你说,假如我再早些年认识你,我会不会喜欢你?”
“可是,哪来那么多假如呢?”夏奕诺粲然一笑,准备发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