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大的屋子里，充满了她和叶初九的回忆。
两人一起在这里彻底大扫除，她们都很累，累到没有精力直接瘫软在地板上，从大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和街景。她们两人一起上街买菜，在厨房里面一起互相帮助着择菜洗菜，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因为太过刺激的辣椒味道而呛得喷嚏不断眼泪直流。在早上一不小心都起晚了的时候，两个人争着在卫生间里面洗漱，最后因为太急躁，在低头刷牙的时候脑门儿都撞在了一起，然后顶着额头上的乌青去上班。还有在发现她怀孕了，叶初九一边拿着刀眼泪汪汪的向她求助杀鸡，一边按照食谱上面写的那样在厨房里面炖汤，最后端着一碗清可见底却味道香浓的鸡汤一口一口的喂着她喝下去……
还有很多很多，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顾禧发现她已经充满了和叶初九相关的回忆。
不是孩提时代的两小无猜，而是成年之后的悉心照顾，那种放在心尖上的疼爱，让顾禧充满的不舍。在不知不觉间，顾禧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那么多的叶初九在屋子里面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环绕，如此感动，她又怎么舍得离开？
她也觉得自己自私，为了叶初九无微不至的照顾，不求回报的感情，她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初九。
或许不是因为爱，仅仅是因为习惯和享受。
她默默的将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又都重新取了出来。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们的东西也都混在了一起。两间卧室两个衣柜，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慢慢的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了初九这边。
两个人的衣服，裤子，裙子，乃至于内衣裤和袜子，都混在了一起。就像是已经结婚的夫妻，融在一起不分彼此。而她也在身子越来越重的时候，习惯了和初九睡在一张床上，夜里难受的时候醒过来，都有初九关切的问候，每天早上醒过来，都能看见初九的笑脸。
原来，初九对她的影响，已经那么深了么？
已经深到她的生命当中充满了她的身影，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有她的陪伴。
顾禧给自己的好朋友林笙打电话，细数叶初九的优点。
“如果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暗恋了你十年一直没有忘记，如果有一个人将你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细心体贴的照顾你，如果有个人不介意你失败的过去和可见的糟糕的将来……”
“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人吗？”林笙没有听完，不可置信的反问着，而又不等顾禧的回答，自顾自的说到：“如果真的有的话，不管男女，我都要死皮赖脸的跑过去求嫁！”
顾禧有些伤感的情绪被林笙这样无赖式的话语给噎了回去。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单方面的付出，而接受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变化！也就是说，这所有的所有都是对方的单相思啊！你根本就不爱她！你也会去求嫁吗？！”
顾禧辩驳着，想要让林笙将自己荒唐的话给收回去。
“顾禧啊，如果我身边有这样的人，早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就已经产生感情了好吗？对我好，又深爱着自己，即使没有那十年的感情，也都会有所动容，甚至喜欢上啊！”林笙一声长叹，似乎暗叹顾禧的脑筋不转弯。
“你想想，你喜欢李嘉淳用了多久的时间？你的追求又用了多长的时间？你们的相爱，又有多久？所有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你和李嘉淳也才有几年？而你口中说的那个人，是十年，甚至是比十年还要更长！那么长的时间人家有对你那么好，你要真的对人家没感情，我就只有送给你两个字了。”
“什么字？”
“冷血。”林笙顿了顿，又说，“或者是眼瞎。”
顾禧被林笙这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方挖个洞将自己给埋起来。
也幸好，在这个时候叶初九开门回来，将顾禧的忧伤打断。
“顾禧，我同事从乡下给我带了几条土鲫鱼，熬汤对孕妇再好不过了。你等等，晚上我们喝鲫鱼汤。”
顾禧反应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应答着：“啊，嗯……好。”
叶初九似乎察觉了顾禧的心情低落，走了过来，看见她眼睛有些发红，就知道她的情绪不好。
“你在伤心吗？还是孩子闹着你让你不舒服了？放心好了，等她出来我肯定是先好好的教育她，让她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就乱闹。”叶初九笑着说，作势要在顾禧的肚子上拍拍。
“哎，和孩子没关系。”顾禧连忙说到。
“那是怎么了？产前忧郁症？还是你又整日呆在室内，没有运动了？”叶初九又想到了这一茬，拉着顾禧站起来，“我都说了你要多运动，多休息，别总是呆着在办公室在家里面对电脑和手机，又不听话了？”
顾禧安安静静的低头听训。她想要对叶初九说些什么，在看见她写满紧张和不安的脸的时候，那些话似乎又都哽在了喉头，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说不出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承受不起”，也说不出来“你这样对我，我无法回报你想要的感情”，她更加说不出“请你离开我”这样的话来。
无论是走是留的话，她都说不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她害怕叶初九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爱慕，也害怕从此失去这一切。她自私且胆小，还茫然无措。如此想到，眼泪就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唉唉唉，顾禧你别哭，你别哭啊？怎么了？怎么这么伤心？别哭了啊……你哭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叶初九手忙脚乱的四处找纸巾，好不容易找到了，才小心翼翼的拭去顾禧眼角的泪珠。
“告诉我，你怎么了？有什么难过说出来，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会努力为你解决一切的。”
顾禧泪眼迷蒙中，看见的是叶初九写满担忧的双眸，看见的是她慌乱无措的表情，看见的是她对自己浓浓的感情。这一切，她享受着，却无以为报，心中的愧疚就更深，更重。
“初九，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我……你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现在的我也是那样不堪，你为什么要……”
顾禧哭着说，眼泪再次落下。
叶初九擦拭泪水的手顿了一下后又轻柔的继续着。
“因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吗？”
“就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我才会这样难过。”顾禧说着，向叶初九剖白着自己的内心。她将她所有的自私和阴暗，都原原本本的对叶初九诉说着，也向她说着自己的感动。“可是初九，我对你的不舍，仅仅是因为不舍和习惯，我无法让自己对你的感情和你的一致。这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
“顾禧，你还是这样傻，这个世界上，又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情？我选择了这样做，选择了爱你，这仅仅是我个人想这样所以才做了。你的感情，你是否回应，我无法干涉。”叶初九笑着说，语气中带了些许的释然。
“当然，我也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回应的。爱情虽然是一个人的事情，但是一个人坚持了太久也会觉得累的，所以我才会回来，才会让你和我住在一起，给我照顾你的机会。如果我能够做得更好，就不会那样冲动的对你说出来了。”
最后，叶初九用力的抱了抱顾禧。
“你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你继续做你自己就好了。你愿意给我和你在一起以朋友相处，能够让我每天看见你，照顾你，就已经是对我感情最好的回应了。”
看着叶初九走出去，在厨房里面为自己忙碌，顾禧的眼泪再一次落下。
怎样都止不住。
☆、第13章 [07]发糖发糖
[07]
顾禧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和李嘉淳的离婚，她确实伤心，但是也不至于伤心到如此地步，唯一能够说的，大概只有充满她期待却尚未来得及到这个世上的孩子了。而现在，顾禧却因为叶初九，哭得这样难以自已。
她试图用一些方式来表达出自己的态度——或许她的态度本身是模糊的，她还是努力去这样做。不给予叶初九关于爱情方面的幻想，也不减少朋友之间应有的状态。她想要通过这样没有变化又明显有着不一样的方式，让叶初九明白，甚至是退步，退回朋友才有的状态。
事实上是这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叶初九依然和以前一样，费心的为顾禧准备食物，即使绕路也每天都来接送她上下班，陪着她一起去做产检，一起在医生的面前对着模糊不清的彩超b超照片找寻孩子的模样，在休息的时候慢慢的和她一起在公园里散步，偶尔在街上的婴幼店里逛逛，看见合适的宝宝服也都一一入手。
她们两个以朋友的名义相处着，叶初九给予的关心和爱护，又明显的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顾禧觉得有些无力，却又异常的感动。
躺在床上，顾禧忍不住问自己，她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利用叶初九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感情，却不及时抽身而出。只是在想到要离开她的时候，心中却又是撕扯一般的疼痛。
她忍不住有些难过的侧了下身子。
身体的肿胀让她的一切行动都变得缓慢起来，无论是走路还是起身，都必须小心翼翼的来。以前还能看见自己的脚尖，现在却连穿鞋子都要叶初九的帮助。
她的双腿浮肿，时常要叶初九帮忙按摩，肚子的重量让她连转身都异常的困难。平躺着呼吸困难，侧躺着半边身体都会发麻，甚至偶尔在半夜还会小腿抽筋。每当她异常难过的时候，睡在身旁的叶初九都会敏锐的发现，然后小心的让她能够转身，小心的为她按摩抽筋的小腿。
在这样的时候，顾禧就有一种就这样和叶初九一起过下去的念头。
失败的婚姻让她难以相信永恒不变的爱情。她不想再去奢望，只想带着孩子如此平淡安稳的过这一生。
明明还只是二十多的年轻人，心态却已经开始苍老。
顾禧努力让自己转了一下身体，和叶初九面对面的睡着。
时间太晚，叶初九已经睡着了，在她转身的时候，她即使闭着眼睛，也依然扯过了被子，迷迷糊糊的给她把被子盖好，生怕她受凉。
看着她在睡梦中也在照顾着自己的模样，顾禧觉得自己的眼睛又在开始湿润。
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顾禧发现叶初九的脸上也已然有了些许的皱纹。
细细的细纹爬上了她的眼角，平常看起来有些凌厉的脸庞也温柔了许多。眉头微皱，似乎梦见了不好的画面，一直都紧绷而有弹性的脸颊上似乎也有了点点的法令纹。她眉形凌乱，已经许久没有仔细的修理过了，刘海也太长，微微一动就滑落下来，遮住了眼睛。
叶初九总是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照顾她，连自己的都快要全部遗忘了。
想起她刚回国时的模样，人虽然疲惫，却看起来精神奕奕，人也充满了气质和美丽。而如今，已然快要泯灭于生活。
顾禧下意识的伸出手，将她落下来的刘海整理到一边，按在她的眉心中央，想要将她的眉头抚平。她也想在白天，好好的给她修一修眉，让眉毛不再那么散乱。然后好好的化个美美的妆容，让路上的人都侧目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