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家子气。”方云书见梅凌霜不理会也就索然了:“那你也该学着认认草药了,别优哉游哉坐在这里当小姐。”
梅凌霜看了她一眼,不情愿地起身了。
方云书采草药的时候便如换了一个人一般,认真细致,不带丝毫玩笑之意:“凡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不可亵渎了去,这叫青葙,清肝明目的,这是凌霄,散瘀活血之功效……”
方云书说了些寻常的草药,梅凌霜虽不通,却也听说过,并不十分上心。
“这叫钩吻,有消肿止痛,拔毒杀虫之功效,但也是一种□□,服用后会幻象重重,精神紊乱,最后会虚脱而死。”方云书拿起一只其貌不扬开着黄色小花的草药说道。
梅凌霜才留心了一下:“这药名字也奇怪,药性也邪门。”
“其实也没什么嘛,我就经常服用的。”方云书随口说道。
“为什么?”梅凌霜疑惑道。
“哎呀,骗你的啦。”方云书不耐烦道:“你这人就是较真,所以才那么好骗。”
这丫头嘴里十句有九句假话,撒谎跟吃饭一样,梅凌霜心中暗道,可惜只是些个小聪明,深陷一个巨大的骗局之中而不自知,满脑子的聪明都费在这恶作剧上了。
方云书一面采药一面认真地跟梅凌霜说教,也只有在采药的时候她才是个严谨认真的姑娘,拔起一颗香附,才要说,突然手像触电一般扔了草药:“哎呀。”
梅凌霜一看,一只毒蝎子飞快地从草丛爬过,方云书的一根手指头立马红肿起来,她利索地用簪子挑破伤口,挤出毒血来。
方云书脸色苍白,喘息道:“快送我回府,这是西域毒蝎,奇毒无比,毒素会烂穿人的心肺,只有我叔父才能治,否则半个时辰就会窒息而死,快送我回…….”
梅凌霜没有犹豫,一把抱起她飞快地往府里跑去,一面跑一面暗中探了探她的脉息,果然逐渐虚弱起来,这不是能装的出来了,梅凌霜也急了,暗地里封住了她的穴道,阻止毒性蔓延,可方云书还是愈发虚弱起来。
“凌霜,万一我不成了,你跟我叔父说,将我葬在烟霭山庄外,我一身制约在烟霭山庄,只想见见外面的世界。”方云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珠直发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别胡说,庄主一定能救你的。”梅凌霜急道,她可不想方云书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莫说自己没完成任务没法退身江湖,估计烟霭山庄的庄主和门主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虽然这两个人都不希望方云书的存在,但毕竟不能放在台面上,总要找个替罪羊给大家一个说法。
方云书猛地厄住胸口,气息急促起来,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梅凌霜一急,也顾不得许多,扶着她的头,嘴对嘴地给她渡气。
方云书陡然瞪大眼睛,又是惊又是骇,晕了过去,梅凌霜见状连忙使出轻功,很快回到了方府,一面忙不迭地叫了大夫,烟霭山庄的大夫都是山庄里的药师,善施也善解各种奇毒异症。
大夫搭看搭脉,摇头叹息道:“耽搁了,若早半刻钟都能救回来,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呀,姑娘自己去回明庄主吧。”
梅凌霜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夫,想要亲自检查了一番,谁料方云书身边的丫头个个尖牙利齿,挡在身前怒道:“都是你害死了小姐,你还有脸站在这儿。”
“让开。”梅凌霜冷冷地喝到。
“你跟谁说话,你弄弄清楚,你一个三等丫头敢跟姐姐们这么说话就该打烂嘴。”大丫头此刻还在摆着上等丫头的威风。
梅凌霜一手推开她:“滚。”
丫头还要再阻拦,却被梅凌霜阴冷的目光吓住了。梅凌霜上前一探,方云书果然已没有了脉息,瞳孔也散了,梅凌霜不信自幼生长在烟霭山庄的大小姐会这么轻易地中毒死去,趁人不注意又输了些真气与她,却也无法阻止方云书的身体越变越凉。
作者有话要说:
☆、恶作剧
丫头们冷笑道:“你自个儿闯的祸自个儿担着,可别连累了大家,我劝你现在自裁了吧,好歹落了个痛快,若等庄主发落,那可真的是生不如死了,你还不知道烟霭山庄里整人的路数吧。”
庄主不在庄上,一群丫头七嘴八舌地指责梅凌霜没照看好小姐。
梅凌霜正是心烦意乱,丫头们一聒噪,这些天的憋屈就全部爆发了,不由得勃然大怒,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具被震了下来:“你们都给我闭嘴。”
丫头们显然被她的一身气势震慑住了,这个平日不言不语的丫头发起火来竟这么可怕,梅凌霜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一走了之从此浪迹天涯还是负荆请罪换一个安心。
“咳咳”床上传来一阵阵咳嗽声,一个虚弱的声音问道:“是谁在喧嚣呀。”
“小姐,是那个新来的丫头。”丫头们迅速聚拢在方云书的床边告状,却并不吃惊。
方云书撑起身来看着梅凌霜道:“好嘛,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一路给本小姐甩脸子,回家了还在丫头面子装小姐,你没照看好本小姐,说你几句都说不得了。”
梅凌霜不可思议地看着方云书,随即明白,自己又被耍了。
“哎呀,又失败了。”方云书沮丧地说道:“试了十多次配方了,假死的时间还是只有半个时辰。”
“小姐别灰心,再多试几次总能成功的。”一个丫头安慰道:“小姐试药的时候可见识到这个新丫头的品性了吧,太过分。”
“确实太过分。”方云书点点头。
“小姐要处罚她才是,你没见她方才多嚣张,吓死我们了。”丫头们敌意满满。
方云书低头想了片刻道:“既然这么着,就罚你去峡谷的玉泉里跳水,把后院里的水池挑满为止。”
方府里也有井水,峡谷里的玉泉水更清洌甘甜,但道路遥远崎岖,并不方便,方云书是个讲究的人,所用之水皆是从此出。
当然这些活用专门的小厮做,房里做细活的丫头连厨房灶台边都不沾的,哪里干这些粗活。
人过屋檐低头矮,梅凌霜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默默地挑起水桶去了山下,一趟一趟地挑起水来,方云书平日饮用膳食洗澡的水用的颇多,平日挑水的小厮有20个。
梅凌霜挑了一下午才勉强挑了一半,方云书真是会折磨人,也亏得梅凌霜自幼习武,颇有些耐力,换做一般的小丫头只怕十天也干不完。
饶是梅凌霜好体力,一二十趟下来也未免筋疲力尽,最后一趟了,梅凌霜咬咬牙,下到峡谷里。
“你还是挺厉害的,居然挑满了,我也这么处罚过别的丫头,最多也就一趟两趟就累趴下了,更有偷奸耍滑的跟我磨嘴皮子,你可真实诚,真的就挑满了。”方云书站在泉水边,头上戴着一圈花环,手捧着一束鲜花,扯着花瓣一瓣一瓣地往水里扔,看见梅凌霜来了笑得灿烂。
烟霭山庄也算是个好地方了,不论严寒酷暑都有新鲜娇嫩的花儿,可惜,这些花儿美丽的表象下竟是怀毒藏刺的,梅凌霜低着头不看她,她知道自己的眼神肯定很可怕。
“哎,你说你,服个软求个饶不就过了,哪个丫头不都是这么着,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还真能把你怎么样了,偏偏就是这么个硬脾气,隐谷门的丫头都这么着?”方云书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便道:“你嘴甜一点好处多着呢,没有优势就别跟人家硬碰硬,本小姐倒来哄着你了。”
梅凌霜冷冷地说道:“门主没教过我服软,小姐见谅了。”说着要绕过方云书去打水。
方云书一个错步又拦住她前头道:“你求我一次又怎么了。”
梅凌霜闪身一躲:“我从没求过人。”
“今天就让你求我,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不想干了给我滚,方府不少丫头,傅门主也不至于为个丫头跟我翻脸。”方云书也恼了。
梅凌霜嘴角牵出一丝冷笑,门主对你是机关算尽,你倒当他是自己人,真是愚蠢至极还当自己聪明,梅凌霜不理会,依旧想绕过她去挑水。
推搡间,方云书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落在了水里,玉泉是个天然的大水潭,一人多深,清澈见底。
“救命。”方云书在水里扑腾着。
梅凌霜才要出手相救,又想到她一向诡计多端,谁知道是真是假,必定又遭她暗算一番,遂幸灾乐祸道:“大小姐一身好武艺,这么个小水潭必困不住你,洗好了澡就早些回去吧。”
“救我,我不会水,这次说的是真的了。”方云书沉沉浮浮呼救道。
梅凌霜哪里肯理她,自顾自地挑了一担水往回走去,走了十几步身后就没了动静,对付这种人不搭理最好了,越较劲就越来劲。
梅凌霜一回头,方云书已不见了人影,只有一个花环浮在潭中,水面冒出一串咕噜咕噜的水泡。
梅凌霜暗道不好,一把扔了水桶,几步跑回潭边,方云书已沉入了水底不再挣扎,梅凌霜连忙跃如水中将方云书拖了上来。
方云书已被呛晕过去,梅凌霜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是真的,想了想扬手扇了方云书两巴掌,方云书没有任何回应,梅凌霜才意识到真的不好。
按压她的腹部吐出几口水来,方云书才缓缓睁开眼睛,剧烈咳嗽起来。
当晚方云书就发起高烧来,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上,次日才好些。
起身却发现梅凌霜跪定定地跪在床前,不解道:“奇了怪,我记得没罚你跪的。”
梅凌霜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小丫头连忙殷勤地凑了上来:“小姐好些了?是庄主罚她跪的,依奴婢看来,罚她跪都是便宜她了,害得小姐落水也不救,根本就是居心恶毒,简直是罪该万死。”
“你这也太不饶人了,我平日里教导你宽容厚道全都当了耳旁风,她虽有错在先,我不是没事么,这么点小事哪里就该罪该万死了。”方云书眨眨眼道:“我看万死就免了,死一次就差不多了。”
说完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小匕首来,对着亮光照了照,寒光闪闪,“哐啷”扔在梅凌霜面前:“主仆一场,你自己动手吧,你虽是丫头,但也是我身边的贴身丫头,叫那些肮脏小厮拉拉扯扯也不好看。”
方云书笑意盈盈地说完这番逼人去死的话,梅凌霜此时的心情也只想一死了之了,不自裁,迟早也被这个大小姐玩死。
想归想,死还是不能死的,梅凌霜想着方云书虽霸道了些,但还真没做过什么歹毒的事来,无非是些作弄罢了,梅凌霜思量到,反正丫头力气也小,装模作样轻轻一刀,受点皮肉治伤见见血,吓唬吓唬方云书,不信她真的会要自己的命。
“不然的话,你求求我呀,或许我心一软就饶了你了。”方云书伏在床边看着梅凌霜笑道。
梅凌霜听了这话未免有些恼火,要打要罚她愿意认,却最恨低头,方云书才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捡起匕首往小腹上一插。
她并没有用多大力气,却也控制地住要划破皮肉的,但是丝毫痛楚都没有,疑惑地拔出匕首,却只见刀柄不见刀刃,方云书和小丫头们都咯咯直笑,梅凌霜顿时明白了,这是用来做戏的道具,刀刃虽是锋利吓人,但一旦受力就会缩进刀柄里。
“你们瞧瞧,我说对了吧,她这个倔脾气是宁可死也不肯服软的,我说了你们偏不信,非要我证明给你们看。”方云书指着丫头们乐得前仰后合。
小丫头们也笑得不可自制,七嘴八舌道:“还真有这样的人,跟个倔牛似的。”
“心比天高,可惜是个丫鬟命,这么个性子以后有得苦头吃。”
“也该叫她吃点苦头,不然不知道怎么做丫头。”
梅凌霜脸涨得通红,居然拿自己当笑料找乐子,她瞪着方云书,若不是门主吩咐的任务没完成,非一掌打得她穿墙而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