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这时苏勒玩得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佟玖跟临五同时歪过头去看,只见苏勒气喘吁吁的跑到佟玖身前,一仰头,道“渴了。”
佟玖拿了自己的碗给苏勒盛着水,看到坐在一旁的临五,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闷闷的自斟自饮,喝尽酒盅内的酒样子,没说什么。
“阿玛,让锦哥跟我一块儿学骑马,行么?” 苏勒今天玩的高兴了,没有察觉出此刻大人们之间的微妙。
喝了几口水后,靠在佟玖的腿上,眉飞色舞的道“我跟他们说,咱们府上有这么大的跑马场,还有蒙古来的师傅教我骑马,锦哥说他也想学。阿玛,能让锦哥跟我一块学么?”
佟玖一时也闹不清楚这临五对他妹妹这样冷言冷语的奚落,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勒又连声的追问,只得去看济兰的意思。
济兰对筠蔓道“咱们姊妹也有日子没见了,不如你今个儿就随我走。带上锦哥,到我们府上去顽些日子。什么时候够了,我再送你回来。”
勉强的吃过这顿饭,济兰便托说了累了,就这样不欢而散的带着筠蔓母子一起回了韩府。
回来时,车内多了筠蔓母子,显得挤了,佟玖喝了酒,也想散散酒气,就到外面骑了马,先回了府上。
济兰回府后,先是去为筠蔓母子安排住处,带着富察姐妹收拾了好一会,又跟筠蔓叙旧聊了有些时候。待回房时,佟玖已经在炕上枕着自己的枕头,搂着布老虎睡沉了。
吹灭了外面的高烛,就着炕头的微弱烛火,济兰立在那,看了熟睡中的佟玖一刻,笑了笑,宽了衣裳进了被窝。
枕到枕头上,捏着自己的发梢,在眼前佟玖的脑门儿上轻划了几下,佟玖动了几下眉头,懒懒的一笑,含糊的道“回来了?”
“都说什么了,这会子才回。”有些抱怨的扔了怀里的布老虎,伸手揽上济兰的肩,舒服的伸了伸懒腰,蹬了蹬腿。
“还能说什么。”想到筠蔓的不幸,济兰叹了口气,道“家里的姊妹里,除了大姐就属筠蔓我们幼时最为交好。后来,跟他们房头不好了,渐渐显少了走动。”
“我们富察家的女人啊,筠蔓她嫁到夫家不足七个月,就生了锦哥,还没等到孩子满月,就被休回来了。今年锦哥都十一了。”济兰揉着太阳穴。
烦闷的道“我啊早就看透了,什么亲疏远近的,一旦挨着银子,照样没个冷暖。所以,他们房头的事,我从来不过问。”
“临五那个德性,你让他提笼架鸟,养个姨太太,怎么的都不心疼。可这娘俩儿,想花他们点红利,没瞧着方才的样子么?”济兰跟佟玖商量道“我想着把我在二房的红利,顶给他们娘俩。”
听她在枕边难得的说了这么一通的话,佟玖清醒了些。
打着哈欠,道“要我看啊,临五那样的,就算你给了她们娘俩钱,能不能花着都另一说呢。要我说,看看养正堂有什么活计,给她谋一份差,再顶上一股红利,这名正言顺的多好。”
“养正堂有养正堂的规矩,她来了,别的房头明个也跟着想来,不乱套了?”济兰摇摇头。
“本来那会虹姐儿还跟我说,该给苏勒找个包衣儿。她们家锦哥儿,不是跟苏勒差不多大么?就陪着苏勒念书骑马罢。”
佟玖想起了这档子事,道“咱们不在京时,筠蔓还能帮着照看照看苏勒。我瞧着,一准比跟着你大姐在王府里给那什么贝勒当陪读的强。”
看济兰还在沉思,佟玖好笑的道“他们娘俩花出大天去,能有多大的开销?还至于大东家您这么忧心,走韩府的帐就是了。”
“不成,这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苏勒你管就管了,我们家堂妹的用度还走你韩府的帐,那像什么话?”济兰不赞成的道。
“你们家堂妹,那我还是你们家鹿祈不是,昂?”佟玖坏笑着贴近济兰,在她耳边显摆的夸口道“我白手起家,我们府里头各房头间,谁敢跟我论这些?哪有养正堂那么多事的。”
“拿我的红利,请他们娘俩来给苏勒当陪读。”看到佟玖到了近前,济兰勾起了嘴角,歪过头挑眉鼓惑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以后为妻的没了红利,韩大老爷可就要破费了。”
“好说好说。”佟玖轻亲了下济兰的嘴角,不禁紧张的吸了口气儿道“只要你不为这些事劳神,花多少银子,嗯——。”吮吸到唇齿间的兰香和轻柔,佟玖睁大了眼睛。
吻至忘情处,佟玖又顺势压到了济兰身上,正欲再亲,只觉脑后的辫子跑到了前面,垂到两人之间来搅局。
佟玖不理会的将辫子丢回到身后,才一低头,辫子又跑了过来,佟玖捏着自己的辫子,看了看。又不解的回头看了看,是谁在作祟。
却听身下人笑了出来,看佟玖要恼,忙手上动了动,柔声道“出了这一身子的汗,还不够?”
佟玖敏感的脊背一紧,不知几时,济兰的手竟从后襟探进了自己的里衣。此刻,正在她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游走着。只觉自己耳根发烫,头顶冒火,赶紧一股脑的从济兰身上下来,躺好。
“韩大财主,咱们家银库的钥匙,你知道归谁管么?”济兰笑着扬了扬手,得意的转过身,背靠着偎进佟玖怀里,阴阳怪气的道“明个儿,还要去见你的那个什么九娘呢,睡罢。”
“未时三刻呢,怎么的都起得来。”佟玖无所谓的道。
“未时三刻,未时三刻!你记的倒是清楚。”济兰听后一个转身,抬手钳了佟玖的颈,将她按到布老虎屁股上,道“我是不是应该再砸你一枕头。”
“是你说让我去的,我不去了,我不去了。”佟玖抚了抚掐在自己脖子上的素手,又好笑的揽上济兰的双肩,将她圈进怀中。
吸了吸鼻子,打趣道“不过个路人罢了,怎么就惹得你这杏林界的翘楚,跟那些晋商一个味儿?我佟家老九现在也算吃过见过了,难不成,你还真怕我会被那个有夫之妇勾搭了去?”
“你跟她还喝交杯酒——”济兰拍开佟玖揽着自己的胳膊。
“二姑奶奶哎,睡罢睡罢,明个儿咱还看帐呢。”听她又提起这件事,佟玖扯了被子,连忙闭上眼,不再多说。
第二日一清早,承德府达正昌掌柜的带着几个账房先生,抬着账本到了府上。
沈见平过来正房找佟玖,可正房的门没开,只得到厢房。才进门就看见虹筱伏在华景赋肩头,教华景赋在纸上写着什么。
沈见平清了清嗓子,提了水壶往里走,边为二人杯子里添着水,边没话找话的道“今个这天真冷啊。”
“沈先生来了,我去给你泡碗高的。”虹筱拎过水壶,去里面拿茶碗茶叶。
沈见平搓着冻的冰凉的手,看了看纸上的满文,神色暧昧的道“看情形,华英雄的好日子不远了罢?”说着转过头往虹筱去的方向瞟,低声问“跟东家说了么?”
再转回头时,只觉眼前一黑,额头一凉,伸手摸了摸脑门儿尽是墨迹,正要与华景赋理论,华景赋已然收起文房四宝,朝里面去了。
虹筱端茶出来时,看沈见平抹的一脸的黑,知道肯定是华景赋使得脾气,连忙倒盆水给他,道“沈先生,景赋她性子有点怪,跟九爷时常都这样,没什么坏心思的。”
华景赋在王府杀刺客的事,府上谁不知道,沈见平摇摇头,道“得,我惹不起他,谁叫咱没那本事呢。虹姑娘,九爷他这时候还没起呢?承德府的掌柜的可都账房候半天了。”
“她不起,我能有什么法子呢?”虹筱端了沈见平洗过脸的水,泼了出去。
“是是,那我再等等。”沈见平一直当虹筱是佟玖的通房丫头,以为她现在是争宠争不过正房的大太太,只得退而求其次找了华景赋。
想着华景赋为韩家立了这么大一功,佟玖把虹筱许给他也不是不可能,于是看着里外收拾的虹筱,不禁深觉同情的撇撇嘴。
☆、第六十一章
<六一>
今天,俩人起的比平日晚了些。佟玖听虹筱说承德府对账的人到了,沈见平在厢房等了有一会儿了,赶紧吩咐下人们摆早膳。
看佟玖梳洗好,就急急要往暖阁去用早膳。还在梳妆的济兰叫住她道“鹿祈,用过早膳,今个儿我得去趟养正堂,回来怕是得到掌灯的时候了。”
听她要出去一整日,佟玖便又走了回来,到济兰身后,看看铜镜里粉黛半施的济兰。双手握上她的肩头,碍着三个大丫鬟都在,佟玖笑了笑对镜中的济兰道“晚点,我去接你。”
说着捏了捏她的肩头,转身往外走,瞥见富察沁手里捧来的簪匣子内一应的簪子,指了指其中的一个,道“这个好看。”便出去了。
“主子?”富察沁捏起佟玖选的簪子,给济兰看,济兰点点头,便为她戴在了头上。
用过膳,佟玖去了前面账房,济兰出府回了养正堂。
图雅一早就到养正堂来了,听见妹妹总算回来当家了,心里着实松了口气。这月马上就过去了,又逢年关,济兰不回来算大帐,柜上就不能给各个房头发红利。
这个时候拖欠红利,指不定各房头又怎么闹呢,自己可不愿意去捅这些个马蜂窝。
“要不是瞅见这两个丫头,我还当我认错了人呢。”图雅站在台阶上,看着穿了一件火狐大氅的济兰,头上还扎了个大红的簪子,诧异道“你可是打小儿就不喜欢这大红大紫的色儿,今个儿怎的,转性了?”
“喜庆啊。”济兰会心的一笑,朝里面走着,拽了把站那不动,紧盯着自己看个没完的图雅,道“走啊,大冷的,杵这做什么?”
“没有,我这不细瞧瞧你么,丁哪弄了这么个珊瑚的簪子。哎呦喂,跟那蒙古进京来的放羊的似的。”图雅打趣的跟着她往里走。
“这是姑爷挑的。”富察沁也跟着笑道。
“哦。”图雅了然,同济兰纷纷坐下,道“你们家韩鹿祈,一丁点也不像个汉人的什么进士。翰林院那群学究我见多了,哪有他这样的。就这样的簪子,除了那些蒙古人,竟还有喜欢的?”
济兰也不理会她说的这些,对富察米道“让前面大掌柜的领着账房们开始结罢,晚些我过去看数。”
之后接过富察沁递来的茶盏,道“昨个去临五那,我把筠蔓他们娘俩儿接过来了。”
“管他们房头那些个劳什子事做什么?”图雅冷哼道“当初咱们小时,他们家老的浑,挨个房头搅合,弄得全府鸡犬不宁。现在呢,临五又仗着宫里头,不把咱们二房放在眼里。就该有个老六这样的,打打他们房头的脸。”
说着嫌恶的道“闺女家家的没成亲,就怀了不明不白的孩子,成亲才七个月就生了出来,结果被婆家休回来。咱们富察家虽算不上满门忠烈吧,可也没这样的。她亲姐姐那么能耐都不管呢,你名声方好些,可别跟她往一处搅啊,趁早送回去。”
“不是,临五说这样的话也就罢了,你当大姐的怎么也这么说?筠蔓打小儿什么样你不知道啊?说话都不敢大声。这些年看病,胎气不稳六七月早产的产妇,也不再少数。”济兰翻着身边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