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张兄,话可不能乱说。这要是传到昭阳那去。怕是对我对你,都没有好处。”卫锦兮扬唇,言语间瞟了一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苏秦暮。只是苏秦暮根本没有看向她,所以她也无从探知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理!在理!张某说错话,先自罚一壶。”张光耀大笑,说着端起桌上的酒壶一饮而尽。饮罢,张光耀将酒壶“咚”得置于桌上,喊道:“喝了卫兄一壶好酒,痛快!苏大家,麻烦再给卫兄呈上一壶来。”
苏秦暮轻笑:“秦暮这好酒多得是,只是先问一句,这酒,算在谁头上?省得一会儿二位爷都醉了,秦暮无处讨要。”
“自然是你张爷头上。”张光耀指了指自己,不耐烦道。
卫锦兮勾了勾唇角。所以张光耀是觉得自己今天出不了苏幕遮了么?可她却觉得,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傲娇能量蓄集增加10%。
突然发现我家暴君和宠妃又粗来刷存在了,少年的回忆啊
☆、第廿一幕
最近周国京中发现了两件大事。
其一,以舞技闻名南北的苏大家又带着她的舞团外出巡演离开了苏幕遮。听说是去很远的地方,所以最近苏幕遮都没有再开门,也可能好些年都不会再开门了。
其二,继驸马大将军张承骁为国捐躯后,他与魏安公主唯一的儿子、一向身体康健的张光耀张大公子突然在府上暴毙。魏安公主盛怒,查了许久也查不出原因。
“还能是什么呢?当然是那公主命太硬,克夫、克子。就她这般要强的命格,说不准连先帝……”
“嘘,不要脑袋了?这话也敢乱说?再怎么着她也是连咱们陛下都要敬三分的,你再乱说,小心隔墙有耳,改天就削了你脑袋。”
管这谣言四起,随着丈夫儿子的相继过世,魏安公主越发耽于男色再不像往日那般看重得失权势也是真的。
卫锦兮听到殷昭说起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正龇牙咧嘴地叫唤。也不知是不是她年少时作孽太多,老天看不顺眼了准备惩罚她一番。这流连不利,前次的刺伤才全好了没多长时间,胳膊上又挨了一刀。偏生伤的位置偏后,只好又劳烦殷昭给她上药了。也不知那药粉里掺了什么成分,只在伤口上撒上一点便刺激得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锦兮,你听了这些,以为如何?”
怎么看都像是殷晏在借刀杀人。卫锦兮“嘶嘶”叫着,心里早有了自己观点。不过,她现在已经知道很多时候就算是昭阳公主府也不是那么安全,反正她是再也不打算随口说那殷晏的坏话了。不过考虑到昭阳公主殿下那不依不饶的性子,她还是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我对你们那魏安姑姑又不了解,只是她已然如此可怜了,咱们为何还要这样去揣测、去恶意的重伤、还在伤口上撒盐呢?”卫锦兮还不忘指了指自己额头的汗,说道,“殷昭你看,你给我这撒点药都这么疼呢。”
“你能这么良善……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殷昭惊讶地看着卫锦兮笑笑,说,“我还以为你又会说出一套益者为真凶的理论来。”
你可真是了解我。卫锦兮暗中翻了个白眼,嘟嘟囔囔说道:“这次我可是直击真相的人,怎么会拿那些推测来说事。”
“所以,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殷昭将绷带给她缠上,努努嘴,“从你回来开始,我可是存了一肚子好奇了。”
“诶?”卫锦兮笑出声来,“看来那天是我伤太重,才会觉着有人在呜咽。哎哟!殷昭!你轻点!敢情、敢情不是你的胳膊。”
殷昭斜眼看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平时就是这么和稷和姐姐说话呢么?”
“那哪儿能呢。”卫锦兮矢口否认,紧接着神神秘秘道,“你稷和姐姐,啧,可厉害着呢。”
“好了,快说说那天。”殷昭见卫锦兮都能拿柴秀打趣,便知道她没事了。于是又赶紧入了正题。
那天卫锦兮去苏幕遮许久都没回来,殷昭便如之前商定好的那般换了装去寻她。谁知她才到了苏幕遮门口,就听着一群百姓围在门口嚷嚷着什么杀人了。她忙让随行的侍卫队队长带路冲了进去。等进了卫锦兮所在的那间房间,殷昭第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死者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张光耀,他睁大了眼睛到死都没有闭上,心口直至他身体旁边的地上都有血迹。而女的是苏秦暮。这位名动南北的奇女子已然七窍流血,像是中了什么可怕的毒一般。她的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表情却还算安详。
殷昭说到底还是担心卫锦兮的。堂堂公主殿下见了这样的场面不躲也不避,当场就落下泪来,甚至不顾自己穿了男装,颤抖着出声喊道:“人呢!驸马在哪里?都给我去找人!”
或许正是昭阳公主在这危难场合难以遏制的动情,让在场所有人都相信了她对这位南国来的驸马用情至深。侍卫队长最先反应过来,他仔细观察了现场的情况,最后在屋角的大花瓶后面发现了捂着胳膊一脸不可置信的卫锦兮。
“驸马爷?殿下,驸马在这里!”
苏秦暮手中的匕首正是杀死张光耀、伤了卫锦兮的凶器,而毒死苏秦暮的毒药最后在桌上的一只酒杯和苏秦暮房间的首饰盒里找到。看起来证据确凿。所以就算昭阳公主的驸马因为惊吓什么证词也还没有提供,官府已经根据他们的调查结果模拟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完美的案情经过。一切完备,就等着驸马爷恢复过来对他们的案卷点个头就可以盖棺定论了。
卫锦兮当然不是被吓傻了,她可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血流成河、目睹过尸横遍野,她还不至于被一次杀戮吓傻,况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面临有关于自己的生死攸关。只是这个真相,她却只能守口如瓶,让它烂在肚子里。
所以当案卷被呈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是大致扫了一下,就开始对着案卷发了会儿呆。最后,她在官府派来的那个什么大人殷切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那位大人就欢喜地抱着案卷走了。
那天在苏幕遮,张光耀借口喝掉了卫锦兮原本的那壶酒,又使眼色让苏秦暮再取一壶来。卫锦兮刚开始还以为这壶新拿酒里会有什么猫腻,但是张光耀主动执壶给三人都倒了酒并且自己先干为敬。卫锦兮虽然狐疑,但也不能这么明显地拒绝他的敬酒,只好继续做戏将酒饮下。
之后张光耀一直拉着卫锦兮说话,不停地与她对饮。然后,一直在旁边作陪却滴酒未沾的苏秦暮突然问道:“卫公子,你觉得身子软么?是否醉了?”
原来酒里下了软筋散。卫锦兮在这一刻才明白了张光耀的计划。他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要摘清自己的责任。酒是苏幕遮的酒,人也死在苏幕遮,而他也同样被下了药。这样一来,谁都没办法怀疑这个只是半路上跑出来与昭阳公主驸马叙旧却无辜遭到牵连的张公子了吧?
在苏秦暮的匕首刺向自己的时候,卫锦兮只觉得锋刃的寒光太过刺眼。手臂的疼痛提示她自己已经受了伤,可同时疼痛也唤醒了她的部分力量。她努力偏过身子倒在了地上。然后苏秦暮,这个本来可以一刀结果了自己的女人,却在此时稍稍转换了匕首的方向,将它直直插入了毫无防备的张光耀的胸口。
“苏大家!”本来已经得意地闭上眼睛等待结果的张光耀吃痛,身体在苏秦暮地前冲作用下栽倒在地上。匕首顺势进得更深,张光耀撑大了眼睛,还来不及说下一句话就断了气。
“苏秦暮……你这是……”卫锦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她完全没料到苏秦暮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真的会动手杀人。
苏秦暮将匕首拔了出来,在张光耀衣服上蹭了蹭:“卫公子方才是不是以为秦暮准备杀你?”
“苏大家的表演太精彩,卫某来不及思考,不得不当真。”卫锦兮努力撑起身子,磨蹭着退到墙边靠着。
如果此时,苏秦暮要杀她也是轻而易举。然而——
“我弟弟被他们利用……连我也要被他们利用……卫公子,是不是我们这些下等人,就只配被别人指使?就算秦暮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到处巡演的舞团、就算我苏秦暮的名字被这大江南北的人知晓,却还是逃不出为他人所用的命运?”苏秦暮问道,“秦暮自幼失怙,只与幼弟形影相吊。后来弟弟突然失踪,我也落入教坊。因了师父的一句鼓励,我拼命练舞,就是为了有了名气能到处表演寻访幼弟。谁知好不容易见了……就成了最后一面……”
卫锦兮沉默,看着苏秦暮向自己靠近。她闭上眼睛,内心却平静下来。
或许她现在死了,死在周国,对此刻或许知情又或许还毫不知情的柴秀来说也是天大的幸运。至少秀秀,那么好的秀秀,再也不用面对两难的局面,也不用承受早就被自己背叛的真相了。
这样……也好……
然而苏秦暮并没有按常理出牌。她的匕首刺在了自己耳畔的墙壁上。贴着耳廓的冰凉让卫锦兮知道,她离去阴曹地府赎罪,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然而,苏秦暮却在这个时候攥着她的匕首退回了桌上。卫锦兮看到她饮下了从酒局开始就一直放在苏秦暮面前的那杯一直未动过的酒。
苏秦暮笑:“卫锦兮……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还没有杀死你?”
“你做什么?刚才的酒……”卫锦兮瞪大眼睛,看着黑色的血从苏秦暮的嘴角眼角流出。
“没错,这本来是上次,我准备拿来毒死你的酒。”苏秦暮吃吃笑道,“卫锦兮,你这么笨,运气好得很。总是能……化险为夷……”
“你为何……”
“我为何不杀了你?”苏秦暮因了毒药脸色越发苍白痛苦,但她在听了卫锦兮的话之后还是挣扎着扯出了笑来,“我依旧不相信你……根本不相信你的……鬼话……但我……相信我弟弟……”
玉笛,又救了她一命……
在认识到这一点以后,卫锦兮终于还是为那位儿时的伙伴落下了泪水。她对玉笛的好,根本比不上他对自己的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
咳咳,虽然存稿不多了,但我还是跑去玩游戏了。。。不过某阮说话向来算数,会坚持日更60天的。。。
☆、第廿二幕
转眼间到了大殷天佑六年,卫锦兮来到周都的第三个年头。这两年多,两国都各自得了些胜仗,但与以往相同的是,谁也没能站到绝对的优势。
卫锦兮知道这场战争怕是会战到最后不死不休。所以在周国的这些年,除了面对每月十五必定会抽出时间来召见自己的殷晏会感觉烦躁之外,她还深深担忧着那个为了自己披甲挂帅的公主殿下。军中非儿戏,战场更不是玩耍。柴秀此时会在哪里?是否会为战事的全无进展烦心?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背叛而难过?
她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
终于又一次听到了关于柴秀的消息,是在殷昭的生辰宴会之后。这位公主生在三月,正是万物复苏的春天。或许正如她的出生,她的名一般,她又一次给卫锦兮带来了希望、带来了光明。
原来自天佑四年三月两军胶着不下,殷帝就连下了四道圣旨召回了一直在军中不肯回京的稷和长公主。可是倔强的公主殿下根本不肯放弃那个能够亲手夺回自己驸马的机会,居然搬出“将在外”的说法回绝了她的父亲。最终皇帝没法,只好威胁公主,若不回京立即选择适龄男子成婚,甚至还找好了一大批新驸马人选,隔三差五快马加鞭送到军帐中供公主挑选。公主没法,这才不甘地打包回了帝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