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的官袍,虽然不认识他,但‘尚书’级别的肯定是重臣。于是我一挥手表示让他有话就说。
谁知陆久安这二百五理解错了我的手势,嗷地喊了一嗓子:“退朝!”
举座皆惊,我是最惊的那个。我虽然打心底里想遁地而溜,但这早朝就算再敷衍也不能这么散伙儿啊!那可怜的礼部尚书举着本儿哆哆嗦嗦地站在大殿正中央,无助地四下环视一周,不知是该退回去还是跪地上。
我瞪了一眼陆久安,正巧陆久安也在看我。于是他谄媚地跑了过来,伸出胖乎乎的r_ou_手:“殿下,来,奴才扶着您...”
扶你大爷啊扶!你把我的早朝一嗓子嚎没了好么!魏叔已经对我投来了死亡s_h_è线了!
我正琢摸着把陆久安拉到身前挡一挡魏大将军的砍马刀,目光再度颤巍巍地飘向钟伯琛。钟伯琛还是置身事外,仿佛是一面无风时挂在旗杆上的破布。
不知为何,见此情景,我却反而放心了。既然钟大人这面旗子没飘,那我就不用慌。我无视陆久安的手,岿然不动地坐在龙椅上。
陆久安见我没正眼瞧他,又扭头看了看举着本子凝固成雕像的礼部尚书,这才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于是陆久安连忙跪在地上一点点搓了回去。
大殿之上,从后方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几位官员听闻退朝便走出了大殿。后方一松动,中部也开始摇晃。紧接着蔓延到前边,一路扩散到钟伯琛以及魏承大将军的脚底下。
而那处于大殿正前方的‘中央集团’,以钟伯琛为中心,魏承为半径的圆形范围内,所有老臣一动不动,波澜不惊,保持沉默。与他们身后那群松松垮垮的大臣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还是没说话,胳膊肘拄在龙椅扶手上,单手撑着下巴开始瞎琢磨。
我看了看钟伯琛附近的那圈人,基本上都是重臣,年纪也不小了,胡子拉碴一大把。只有钟伯琛自己一个人白白净净地戳在正中央显得有点不搭。从他们的站位上来看,我觉得他们倒是跟钟伯琛和魏将军是一伙儿的,也就是说,不是憋着要我小命的那群人。
殿上之人越走越多,魏将军回头看了一眼,脸都青了,再扭头看向我的时候,多了几分警告。我微微摇头,手指点在龙椅扶手上忽然不紧张了,而是觉得挺好玩的。
我没当过皇帝,眼下虽然还是个‘黎王’,但这龙椅起码是坐过了。若有朝一r.ì能再穿出剧本,可以喝着小酒就着花生米跟人吹上半辈子。今儿这么一出我算是整明白了。国不可一r.ì无君,我老爹含笑九泉了,六弟不知道犯了啥事反正不得人心,大哥夹包跑了,中间那一溜烟的皇子都是烂柿子,而我羞愧地成为了其中烂得不是很明显的那个。让魏叔他们抓到根救命稻C_ào,把这‘岑氏皇朝’给延续下去。
忠臣啊,我替我那‘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老爹感激涕零,抹了把辛酸泪后,我见大殿已经光溜溜了,只剩下最前头这一小撮人,终于拍着椅子扶手喊了一嗓子:“我让你们走了吗?!”
一言既出,魏将军咯啷一声抬起了头,眼神灼灼差点没烧穿我。走得较慢的几位大臣愣了一下,一扭头发觉我还稳稳当当地坐着,顿时老脸一白,跑回大殿跪地告罪。
走得较快的那些,明显没听见我在说什么。于是魏将军气运丹田,仰天吼了一声:“殿下未走,尔等竟敢先行?!”
魏将军的嗓门是大,战场之上能当战鼓用。我挠了挠被他震的直颤悠的耳朵,幸灾乐祸地瞅着那群窜得比兔子还快的大臣们又开始往回蹿。魏将军的声音传出大殿,绕梁三周,刚刚蹦蹦哒哒往外走的大臣们如今连滚带爬,有些还跑成了同手同脚,更有一人左脚踩右脚摔了个嘴啃泥。
当所有人都蹿了回来,跪地一片不敢吭声之际,钟伯琛身边的一位大臣闭着眼睛说了句:“尔等平r.ì里懒懒散散,不思进取。如今连老祖宗的规矩都忘了。这大殿之上所坐之人不管是‘殿下’还是‘陛下’。坐在龙椅上了,那就是‘天子’。”
我在心里直鼓掌,这补刀补得好。转而一吧唧嘴,瞬间觉得不对劲。怎么着?他们这真想推我当皇帝啊!
叔!您不能急病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啊!我急得直瞪眼,魏叔的眼神却往旁边不停地撇。我顺着他那快要飞出去大眼珠子看去,这才想起刚刚那位‘有本’的礼部尚书还跟个泥塑似的,僵在原地无依无靠呢。
我装腔作势地指着他,尽最大努力压低声音显得威严些:“呈上来”。
已经风干成泥塑的礼部尚书瞬间回了魂,嘎拉拉抖落掉一身的老泥,抖擞j.īng_神将折子递给了脚下发软的陆久安。
陆久安把折子递给我的时候手都在哆嗦,想必是在忍着不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