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伯琛拍着我的脑袋回答道:“我没有喜欢做的事情。我这颗心,唯有用在你身上的时候才是活泛的。”
我有些困倦,将他搂得紧紧的又说道:“你说你是被举荐当的丞相,我本以为你在朝中人缘极好。现如今想想,他们确实都提防着你。你若觉得难受,我给你封个王,让他们不敢再打压你。”
钟伯琛忍不住低笑出声:“小五...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没登基?你只是王,怎可能给我封王。”
我蹙眉,一脸茫然的抬头看他:“那咱之前封的那一窝侯位,算不算数?”
他笑得如沐ch.un风,说的话却十分缺德:“诏令上没盖帝印。”
所以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咯?!我目瞪口呆,听着门外北风呼啸,雪花飘飘,憋了半天又问道:“你怎么住这里?我找遍全城,没见到丞相府。”
“丞相府,我卖了。银子捐了国库充军饷。”钟伯琛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我忽然想起了新入编制的花狗红薯:“私卖相府乃是大罪,望小五高抬贵手,饶我一命。”
“...还真有人敢买啊...”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在他脸上唑了一口:“那这是哪儿?怎么冷冷清清的,看上去还有点破旧。”
“义父留下的老宅,年久失修,我也无心打理。府中下人,我只留了一位管家,小厮三人。他们都上了岁数,想修个棚顶却爬不上梯子。好在这间屋子还能住人,不太漏风。”钟伯琛笑笑:“殿下屈尊驾临寒舍,招待不周。望殿下恕罪。”
我说钟老哥,你过得有点惨吧?我忽然开始不正经,拱来拱去地挑逗他:“寒舍?不见得吧...金屋才能藏娇。是不是啊,大宝贝...”
钟伯琛最受不了我这么叫他,脸红得简直能冒烟,拼命抿着嘴唇不敢吭声。我料定他顾及我身上的伤势,不得轻举妄动,便大着胆子伸出了咸猪手,到处乱掐掐。眼看钟伯琛的身子越绷越硬,脑门渗出了汗珠。我怕把这可怜孩子憋坏了,见好就收地缩到了床榻最里边,离他远点,并开始转移话题:“对了。还没问你,半路跑回大哥那里作甚?”
钟伯琛长舒一口气,清咳两声化解尴尬:“谈买卖。”
“买卖?!”我诧异,也不知他俩谈了啥见不得人的秘密j_iao易:“我大哥此人,一向暴躁且小心眼。当初你跟魏叔联合起来撵走了他。如今你自投罗网,他竟没有为难你?”
“崇王他...其实一直念着你。”钟伯琛若有所思,翻身看向我:“崇王疑心北朝廷的实权在我和魏将军手中,而你被我们二人软禁成了傀儡。但你迟迟未登基为帝,魏将军驻守边关,我又毫无动作。他心生疑虑,这才劫了我。他本想将您换过去,逃离我们二人的“控制”。我当时不解他的真实用意,还以为他想对您不利,便想办法逃走了。”
我微怔,心中的猜测被一一证实。当初大哥远走南方,却没有称帝。我便一直疑心,他图的并不是皇位,而是别的东西。可我万万没想到,大哥他居然如此挂念我。
“你怎么跑的?”钟伯琛手无缚j-i之力,何以从大哥手中逃脱?仅凭他的灵牙利齿吗?
“伺机跑了。他以为我不会武功。”钟伯琛两句轻描淡写,把我吓得够呛。所以说他带着佩剑不是为了当装饰?
哦对。我忽然意识到,当年孤雁楼初识,我亲眼目睹了钟老哥如何一个打十个...不过那都是群普通小厮,我大哥这般战场上耍大刀的人物,怎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我对钟伯琛的认知再度更上一层楼。他可能真是个神仙,谁都为难不了他,唯独栽在了我手里。
一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身上责任重大。我慌忙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一下仪容,下定决心从此习文学武,更般配他一些。
“殿下回宫途中,崇王殿下主动相邀于我。我们二人商定,恢复南朝廷跟北朝廷的商路,还似以前那样。”钟伯琛伸手捋直了我紧蹙的眉头,嘴角带了丝抱歉的笑意:“微臣不才,若非殿下亲自说服了崇王,崇王是万不会退步的。”
“我说服了大哥?”我一头雾水。我说什么了?我们之间的谈话方式不都是他单方面殴打我,然后我强撑着不求饶吗...
“崇王说你变了。”钟伯琛忽然面露感伤,挪到我身边面贴面地仔细看着我:“他说你本就有点傻,病一场后,傻得更厉害了。谁知再见面时竟变得如此果敢。他问我,你到底是一直在装傻,还是又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成熟了。我答不上来,只觉得...小五,我应当早点到你身边,让你过得不必那么苦。”
我无言。平心而论,上辈子的我,并不是真的傻。若我真是个白痴,那也不会瞒住了钟老哥把国家给玩没了。
“我其实...不苦。”我忽然觉得心底里有什么东西消散了。上辈子困扰了我一生的怨恨,跟一枚钉子一样,c-h-ā在我的心上。不去提,不去想,倒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只是它终归存在,冷不丁碰到它,就会疼到浑身战栗。
我一直以为我被抛弃了。爹不亲,娘不爱。又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带着傻笑的脸,怨毒地活了一生。然而现如今我才知道。爹是亲的,他宁可舍了骄傲的大儿子,也要把好东西全留给我;娘确实不爱,但她不是我亲娘,把我养大了,也算劳苦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