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霜已经醒了。
房间里只剩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他瑟缩在被子里，环抱着双腿，呆呆地坐着，蝴蝶骨线条单薄和孱弱，哭得很无助。
秋荣有点紧张，环顾房间，视线落在床头的空玻璃杯上：橙汁没了，说明夏霜喝了。秋荣忙回到客厅，又给他倒了一杯，试探地递到夏霜嘴边。
夏霜淡淡扫了他一眼，擦干眼泪，张嘴又喝了一口。
秋荣突然就放心了，忙把橙汁塞在他手里——看样子，夏霜应该不会取他x_ing命，他们有的谈。
“多喝一点吧，防止脱水。”秋荣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夏霜背过身去，不跟他对话，但是乖乖把第二杯橙汁也喝完了。
两个人一个坐床头，一个挪到床尾。
“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秋荣抓着头发，诚恳地道歉。
夏霜轻轻摇了摇头。
许久，秋荣听到夏霜醒来后的一句话：“我幻想过爱情的，想着我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结婚，没想到……真讽刺，我的第一次会是这样。”
他的尾音带着哭腔，但是，倔强地咬着嘴唇，任由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秋荣伸出宽大的手掌，抚上夏霜光裸的背。夏霜躲开，但并不抗拒他挨着自己坐下，毕竟刚刚经历了一场情事，信息素的匹配会带来某种程度身体和j.īng_神上的接纳。
放在平时，听了这样的话，秋荣可能又要忍不住损夏霜了：男Omega和女Omega的搭配，这个取向实在有点太过小众了。
但是，今天错在自己，结合夏霜的职业，大条如秋荣，也体会到了他的身不由己。
秋荣把买好的抑制剂和除味剂递给夏霜，看着夏霜熟练地给自己注s_h_è了一针，夏霜缓了一会儿，忽然脸色铁青，跑去厕所，扶着洗手台疯**呕起来。
抑制剂的副作用，会随着使用频繁愈发明显。
秋荣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抑制剂真的不能滥用。”
夏霜直不起腰，凄然一笑：“那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秋荣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你的父母呢？怎么会同意……你一个Omega，在成年以后隐瞒身份做这个行当？”
夏霜冷笑一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爸妈都死了。”
秋荣的心房一颤。
“做这行的，哪个没有野心，哪个不爱钱。”夏霜扶着胃，径直经过秋荣：“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夏霜的声音很懒，摇摇晃晃，步履虚浮。
秋荣捉住他的手，将人揽在怀里，用另一只手背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有点烫。
第六章
秋荣提着夏霜的后领把人拽到床沿，坐正：“我说，你还是躺好吧。”
秋荣自说自话地从夏霜衣柜里掏出来一套长袖睡衣，套在夏霜脖子上，夏霜慢吞吞把手伸进袖子，秋荣掀开被子，给人塞了进去：“听哥一句话，哥在你这个年纪也有中二病，还是晚期，但是中二病不是绝症，随着年龄增长就会自愈了。我理解现在的小朋友喜欢随时随地装逼，但是现在你发烧了，还是乖乖穿好衣服，顾及一下身体OK？”
夏霜：……
被堵得都不知道从哪儿反驳起了。
秋荣上了二楼，拿了自己带的常用药包，又回到夏霜卧室，抠了两片退烧药塞在他嘴里。
折腾了大半夜，夏霜有点疲累，缩在被子里，专心等发汗了。
厨房间亮着灯，秋荣的榨汁机还在轰隆轰隆运作，夏霜抬头看了一眼，禁不住想：“果然是老人家……如此娘里娘气婆婆妈妈的……”
然而，当夏霜叼着一根吸管，被秋荣扶着脑袋，咕噜咕噜喝完一杯VC时，他也识趣地选择了闭嘴。
夏霜躺回去，秋荣给他掖被角。
几分钟后，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夏霜干咳了一声，主动开口：“喂。”
秋荣：“？”
夏霜：“随便聊点什么吧？”
秋荣：“哦好。”
夏霜：“看你照顾人挺轻车熟路的……你很有经验？”
秋荣：“我都这个岁数了，谈过几次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夏霜j.īng_准地捕捉到了两个关键字，挑眉道：“几次？”
秋荣摸摸鼻子：“咳……好像十个指头数不过来，但这不是重点！”
“那你为什么不结婚？”夏霜一针见血。
“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秋荣被他问得卡壳了，此时此地，跟一个没满二十，上一秒还是死对头的男孩，刚刚互相解决完生理需求，又开始谈论婚姻……实在是太过魔幻了。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
“爱情是很美好的，我是说，当爱情还在的时候。但是我不相信在信息素退去后，一个人还能长久一生地爱另一个人。尤其在我们这个行当，今天我走在你前面，明天你走在我前面，永远在向前看，一切瞬息万变，但爱情恰恰是‘向后看’，两个人正确地浪费时间。”夏霜摩挲着裤子口袋，“我抽根烟行吗我？”
夏霜摆摆手：“可是这个时代大部分的结合，比如Alpha和Omega的婚姻，都是因为命定的基因和x_ing别，他们压根就不在意爱情，或者他们觉得信息素本身就是爱情。”
秋荣点头，吐出一口烟圈：“那是因为谈爱情很累，爱情、审美、梦想，等等，都是奢侈品。可是人啊，之所以是人，总要有点生理之外的追求吧，就比如最简单的，我有我的坚持，我喜欢Omega，但我不喜欢男人，我不拒绝爱情，但我拒绝或者我不需要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