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
熊伯四周查看一番,示意青壮打马走远,旋即翻身落地,抽出腰间短刀,在贼人的胳膊和大腿上划下数刀。伤口深可见骨,血液涌出,很快开始凝结。
有贼人惨叫求饶,熊伯冷笑一声。
“既是出身边郡,就该知道这里的规矩。帮外人谋夺郎君家业,更要害郎君x_ing命,我岂能容你们苟活在世!”
“如非担心节外生枝,我必将尔等拖回寨中,将尔等恶行公之于众,看着尔等被撕成碎片,剁成肉糜!”
贼人破口大骂,又被熊伯砍了两刀,骂声立即变成惨叫。
熊伯从腰间取出一截木管,放到嘴里。少顷,狼嚎声响起,伴着北风传出,几可乱真。待到风中传来回应,熊伯收起木管,纵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和青壮一同飞驰而去。
在他离开不久,一个个灰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处,越来越近。
贼人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满脸惊恐,挣扎着想要逃走。奈何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狼群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能闻到狼口中腥臭的呼吸……
在这样的寒冬腊月,被狼群撕咬的尸体压根辨别不出原貌。
狼群之后还有专门捡拾残羹的狐狸、鼬和乌鸦。一夜之后,估计连块骨头都不会剩,必然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事情处理干净,熊伯将畜场交给老人和健妇看守,命青壮去守田封,独自策马赶往赵氏村寨。他必须和虎伯当面商议,如太守府不肯相助,该如何做才能保得郎君万全。
“大不了就拼了这条命,杀入县中官寺,斩了那老狗!”
熊伯寻上虎伯时,赵嘉已经进入云中城,正在太守府前堂等候。
太守府内,凡是有些资历的奴仆对赵嘉都不陌生。除了赵功曹的关系,更因他日前献上毒烟筒之功。哪怕他此刻身着短褐,也无人敢于怠慢。
最重要的是,在府内十年以上的老仆都知道,赵嘉被魏悦另眼相待,又有一身本领,绝不会埋没在乡野之间。
大概过了一刻钟,有健仆请赵嘉前往正室。
赵嘉心中再是焦急,面上也未显露。想到张通粗劣却有效的谋算,拳头不自觉握紧。
燕赵之地多豪侠,怒则拔剑,快意恩仇。
在西汉生活十四年,不知不觉间,他也染上这种豪情。做不到十步杀一人,也能发下狠心,让图谋自己之人吐上几口血!
有舍有得。
赵嘉站在正室门前,知道接下来的应对不只是关乎自己,还有自家上上下下十余口,两个村寨乃至一乡的百姓!
不让我活,你也休想好过!
用力咬了咬后槽牙,赵嘉迈步走进室内,向坐在矮几后的魏太守正身下拜。
“嘉拜见使君!”
正室呈方形布局,墙面刷漆,显得十分敞亮。一面屏风正对屋门,屏风前是一张矮几,几前置有蒲团。矮几两侧则为书架,垒有大量竹简木牍。
魏尚坐在矮几后,身形伟硕,面容冷峻。三缕长髯飘于颌下,双目如电,似能看透人心。
“无需多礼,过来坐。”
在下属面前威严无比的魏太守,对赵嘉却十分和蔼,慈祥如家中长辈。将赵嘉唤起身,还从几下拿出一盘饴糖。
“又长个了,只是太过单薄,当多用肉食!”
赵嘉跽坐在魏尚面前,正色道:“使君,嘉有事禀。”
“何事?”
赵嘉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嘉有圈养牛羊及驯牛之法,愿献于使君。”
魏尚没出声,室内一时陷入安静。
赵嘉低着头,汗水一点点渗出,很快打s-hi衣领。
“为何?”
“新任沙陵县令欲强夺家业,嘉无法守住。”赵嘉不是没想过和对方拼一把,现实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哪怕张通是个智障,只要握有县令官印,就能一巴掌拍死他。
他可以不管不顾,来一个快意恩仇。但那样一来,多年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甚者,会搭上虎伯和熊伯等人x_ing命。
对于贼人,他可以硬下心肠,可对于看顾他长大的虎伯、熊伯等人,他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入险境。
“将事情详细道来。”
听到魏尚的话,赵嘉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感到一阵失落。强压下复杂的情绪,将建设畜场以及牛鼻穿孔之法详细说明,又将张通派遣贼人诸事一一道出。
“圈养牛羊已有成效,今岁牛羊出栏超过五百,下一批或可增至千头。”
“耕牛驯养之法,农书有记载,此书藏于使君府上,嘉有幸抄录,令家中老仆试验,确有成效。”
“嘉非是藏私,只想取得成果再上报使君,请于郡内推广。”
方法好,不一定就能顺利实行。让众人看到其中好处,阻力会自行消散。魏尚是务实之人,赵嘉这么做,反倒更合乎他的理念。
赵嘉十分清楚,在魏尚面前最好不要耍什么心眼,实话实说,哪怕话不好听,至少不会惹来对方反感。
在赵嘉说话时,魏尚始终没有出声。
至赵嘉话落,亲自取来赵嘉所言农书,仔细翻阅之后,命人送上竹简和刀笔,连续书写三册,才对赵嘉道:“来看看,其中可有遗漏?”
赵嘉应诺上前,从头看到尾,道:“回使君,无有遗漏。”
“善。”魏尚合上竹简,先用布绳捆住,再于绳结处放入检木,以粘土封缄,最后放入布袋,将袋口扎紧。
随后又取出两片木牍,执笔写明方法出处,并言明此法乃赵嘉所献。墨迹干后,将两片木牍合拢,同样以粘土封缄。
看到这一切,赵嘉瞪大双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的心思自然瞒不过魏尚。
魏太守将竹简和木牍放到一起,道:“我乃云中太守,为汉守疆数十载,岂会贪尔之功?然此事关乎民生,当遣人亲自查验,确认无误,方可将书简送入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