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徐秋气喘吁吁的推开他的卧室门,身上带着寒意,鞋也没换,“儿子,听我说......”
叶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打断她:“说什么?你现在要告诉我我爸能撑到什么时候吗?”
徐秋眸中泛起雾气,听叶懿接着问道:“什么病?”
“肺癌,晚期了。”
叶懿倏地坐起来,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爸没了?让我回来给他戴孝才说?”
“我元旦前去找你,就是想告诉你的,你爸咳嗽有段时间了,你高三的时候他就偶尔会不舒服,但我们没当回事。”
元旦前,叶懿回想了一下,似是想起来什么,眼泪簌的流下。
平安夜那天,他还纳闷儿再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回家去了,徐秋这个时间来做什么,当时徐秋说来谈生意,他也就信了。
现在想想,是了,当初她欢欢喜喜的样子有些刻意,叶仲进又传统,过哪门子圣诞平安夜?
是他当初一番话把徐秋吓住的,他怨不得谁。
当初说过的混账话又归魂一样在他脑里窜来窜去,撞得他心脏生疼,他又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一声脆响将徐秋吓得一怔。
他声音沙哑,“还有多久?”
徐秋吸了口气,“最多两个月。”
“为什么不去医院治疗?天天在家由着他咳?就阿姨照顾着,我刚回来阿姨也没在。”
徐秋流下一行泪,“你爸说......不想在医院,也不想看着外人在家里来来回回的...”
叶懿仰起头眨眨眼,眼泪抑制不住的淌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公司的事,我会学着做,学校那边......我先请个假,实在不行办休学。”
柴朝还问过他,为什么刚上大一家里就要历练他,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冷笑了一声,说:“谁知道我爸怎么想的,不过我巴不得早早自立门户,以后离他们越远越好,过自己的r.ì子去。”
想到这,叶懿恨不能捶死自己,他双目布满血丝,几欲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徐秋早已泣不成声,她走过来抱住叶懿,母子俩头抵着头,压抑着哭声一起默默流泪。
半晌,叶懿抹了抹脸,“妈,你这段时间别去公司了,雇个职业经理人吧,以后我会接过来。”
徐秋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叶懿轻轻挣开她,替她擦掉眼泪,“把之前我爸的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想多了解了解。”
徐秋在楼下照顾叶仲进,叶懿站在二楼的走廊,攥着手机,用力的指尖发白。
他倚在墙上,医生的话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十月中旬你父亲咳血,送到医院来的时候,经查已经是肺癌晚期了。”
“你母亲在医院整天以泪洗面,看得出来你父母感情和睦,你父亲被病痛折磨着,却不住的安慰你母亲,说不疼。”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延长你父亲的生命,癌细胞已经扩散了,药石无用。”
“治疗了一个多月,十二月的时候,你母亲做了个决定,说不治了。”
“我们尊重家属的意愿。”
他靠着墙站了很久,大约半个小时后,他洗了把脸,转身下了楼。
“进来吧。”叶懿站在门口踟蹰,叶仲进瞄见他了,声音沙哑的叫他。
叶懿低着头走进去,之前还不觉得,现在再走进卧室,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郁病气让他险些又流下泪来。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坐在床边。
叶仲进浑浊的双眸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强撑着病体笑了一下,“儿子,别难过。”
叶懿终于抬眼看着他,眼皮重重跳了几下,生生挤出一句完整话来:“我不难过。”
他心脏生疼,千头万绪都一并涌上来,又死死憋着眼泪,面部的肌r_ou_都有些麻木。
叶仲进凝视着他,良久,像是卸掉最后一丝力气,伸手握住了叶懿的手,干燥的手摩擦着叶懿,像是砂纸在摩擦着他的心脏,“真想亲手把一切都打理好了再j_iao给你。”
叶懿反握住他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似是下了决心的保证,“我会试着去学,试着管理,什么都有我,你安心养病,别的都不用多想。”
叶仲进点点头阖上眼,气若游丝道:“去吧,我累了。”
叶懿鼻头发酸,起身帮他盖好被子,拉着徐秋出了卧室。
他将门带好,半搂着徐秋坐到沙发上,捏了眉心两下,看向徐秋,“我刚才问过我爸之前的主治医生了,他说......”
“是我要求中断治疗的。”徐秋不等他问出口。
“妈......”
徐秋的眼神有说不出的坚持,她看着叶懿,终于吐露心声:“他太疼了,我心疼,我不想在他身上动刀子了,不想他再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