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却不能说这些,因为他是她哥。
柯白子浑不在意,当年的不甘,她早已不在意了。如今看乌明心,只是觉得他可怜。心无大度,实在是小气。
青僧拿眼看师傅,希望她帮自己说说话。
柯白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晗儿不能跟你去,你是公事在身,而且可能会有危险。”
青僧心里一惊,会有危险吗?那……
转头看向乌晗,抱歉的说:“晗儿,你……留下吧。”
乌晗咬着嘴唇,泪珠悬在空中,恨恨地看着房间里的人。
“我讨厌你们。”
“晗儿……”
乌晗转身便往外跑,青僧急忙追在身后。
乌明心冷哼一声,看都不看柯白子一眼。昔日师徒,如今连这点情分都没了。乌明兰在心里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怪谁。
哥哥固然有错在先,柯白子何尝不是太执拗呢。
只是她累了,不想理清谁对谁错。只要柯白子能陪在她身边,她便管不了别的了。
“哥哥此次来,只为接晗儿回去吗?”
乌明兰问道。
“棋城旧识约我来论棋,晗儿的生辰也快到了,我便亲自来一趟。哼,幸亏我来了这一趟,不然晗晗指不定就被拐走了。”
乌明心喝着茶,言语讥诮。
柯白子站在一边,被他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
“哥,她二人是两厢情愿。你莫不是又想棒打鸳鸯?”
乌明兰心痛的说,当初若不是她哥从中作梗,她和柯白子会不会便没有那些苦难了?
“什么两厢情愿?她配不上晗晗。”
想他乌明心一生风光,最后却栽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让他怎能不气恼。更别说把女儿给那个人了,如此算来她已算得上欺辱师门了。
柯白子是自己的徒儿,青僧是柯白子的徒儿,可不算是自己的徒孙吗?
乌明心落了面子,此生怕都无法原谅柯白子师徒俩了。
固执的老头,乌明兰和柯白子同时在心里腹诽。
却说青僧追着乌晗出去,两人疾步走着到了湖边。
乌晗饮泪啜泣,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哭,也为两人得不到父亲的祝福而哭。
青僧在她身边手足无措,暗暗恼恨自己,又把晗儿惹哭了。
“晗儿,你不要哭了。你再哭,我也想流泪了。”
青僧哑着嗓子说道,不说还好,一说眼泪便哗哗地往下掉。
乌晗破涕为笑,嗔怪道:“我哭我的,你跟着哭什么?”
青僧被心上人笑中带泪的容貌吸住了心神,喃喃道:“看见你流泪,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你哭的伤心,就像在我心上扎了一把针似的。晗儿,我但愿护你永世笑颜展。”
“你做不来的事情,就不要承诺。”
乌晗赌气道。
青僧急了,她是真心的。
“我不是说说而已。晗儿,你滴的每滴泪,我心中都干涸一滴血。”
“你就会拿话哄我。”
“怎么会是哄你呢?我巴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你身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我唯一的愿望。”
乌晗被青僧的认真打动,不再闹别扭,偎在青僧怀里,看湖中鱼儿跃出水面。
“青僧,你要平安回来。我在这儿等你。”
“恩。”
湖面平静的一丝波纹都没有,就像此刻,一点风雨欲来的预兆都无。
青僧终是走了,带着乌晗慢慢的挂念。
天色还未大亮,军队已行出十几里地远。青僧倚在马车上打盹,脚下放着她的棋盘。
女皇下旨让她随援,实际上并未给她任何职务。
孙子仲特意吩咐人好生照顾青僧,便一路跋涉,片刻不停。
青僧只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行军的艰苦倒是让她将乌晗稍稍放下。只是夜深人静时,仍免不了眺望归程。
不知何时,她能回去?
行途过半,众人安营扎寨后,孙子仲便来了青僧的营帐。
“青棋圣可还习惯行军速度?”
青僧欠身道:“承蒙将军照顾,青某无碍。”
孙子仲哈哈一笑,知道青僧定是身疲体乏,便挥手让军士拿了两坛酒进来。
果然,青僧眼睛亮了,佝偻的腰也挺直起来。
“呵呵,将军真是知我心啊。”
孙子仲对这个凭空被女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圣,似乎颇为忌惮,不过面上却不显,往日与青僧只是多加照顾,从未限制她什么。
投其所好,是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能想出最佳的对策。
无论女皇给了此人什么差事,只要自己远离了皇城,量她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几番试探下来,青僧爽快的性格尤其是她嗜酒的性格深合孙子仲的脾性。再加上离皇城渐远,那份朝堂的算计和心机,孙子仲便渐渐丢开了。
每次来找青僧,孙将军都能尽兴而归。
有相同爱好的人,总是会莫名熟悉起来。
青僧满心欢喜的接过酒,凑在鼻子上闻了一口。酒香醇厚,不知道入口如何?
“青棋圣,请。”
“请”
“孙将军,能不能请您帮个忙?”
酒酣时分,青僧开口问了个问题。
孙子仲眯着眼,大手一摆。“说。”
“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棋圣?您是长者,唤我名字即可。”
青僧被孙子仲左一句棋圣右一句棋圣叫的很不好意思,她年纪尚小,实在是担当不起。
“哈哈,依你就是。青僧?”
孙子仲喝得过瘾,心情自然大好。一坛酒喝了个见底,才回去。
青僧躺在榻上,枕着熟悉的酒香,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远在棋城的乌晗,却拥被坐起。
书上总是说闺阁幽怨,她以前不懂,如今却能稍解一二。
不知那人现在何处?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睡好?
披着外衫,乌晗走到窗边,仰望圆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但愿你不要食言。青僧,为何你才走了短短几日,我便多了这么多忧思?
眼角瞟到墙角的琴,乌晗莲步轻移,手指拂过琴弦。
一首惑心弹得比以往都要得心应手,乌晗仿佛陷入了一个梦境中。
里面有她心心念念的人儿,不再是空荡荡的房间和无尽的寂寞。青僧傻傻的笑近在眼前,乌晗伸出手指去触,便能摸到温热的肌肤。
如此欢乐的事,乌晗自是沉浸其中。
即使一夜无眠,白日仍旧是神采奕奕。
乌明兰担忧的看着本来日渐憔悴的乌晗,突然像是找到了生活新的乐处,心中暗自嘀咕。晗儿应该不是这么无情的人才是啊,怎么才为了那青僧憔悴了几日便重新振作了?
虽然,她不希望晗儿为了青僧生出什么病。但是,似乎晗儿变得太快,让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柯白子倒没有那么多心思,年轻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看晗儿棋艺倒是成了火候了,你要不要考虑考虑让她试试参加今年的棋圣之战?”
乌明兰思量道:“会不会太快了?晗儿毕竟没有青僧那样的天赋,若是这次受了打击,怕是会让她心生厌弃。”
“我看晗儿心思坚强,即使败了也会摆好心态的。你呀,就是太护着她了,害怕她受打击。”
乌明兰幽怨的看着柯白子。
“我膝下无子,晗儿从小便与我亲厚。我拿她更是当女儿照顾,自是打不得骂不得。”
柯白子摸摸鼻子,垂下眼道:“你……后悔了?”
乌明兰笑了。“不悔。即使那些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都不曾后悔过与你的相遇相爱,白白,我爱你。”
柯白子压下心中的愧疚,迎上乌明兰的眼。“我也爱你。兰儿,对不起。当年是我自尊心太大,白白浪费了我们那么多年。”
这是第一次,两人提起当年。
乌明兰虽然从不说,但是心里是有怨的。纵使哥哥再怎么不对,柯白子也不该一走经年。她好怕,这辈子都再也等不到柯白子的回头。
如今,柯白子主动认了错。所有压在心里的怨也好恨也罢,似乎都消散了。
扑进柯白子怀里,乌明兰呜呜的哭着。
“兰儿,我赔给你一辈子好不好?”
柯白子心疼的抱着哭花了眼的乌明兰,多少个夜晚,柯白子都能感到怀中人的紧拥。即使自己稍有动静,她便似乎能感知到,惊醒过来,张皇失措的确认自己还在身边。即使白日,也要隔一刻钟便来寻找自己。
这些动作,乌明兰自是瞒着柯白子的。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
可是,柯白子怎么可能看不到。
那次不辞而别,还是让兰儿心里害怕了吧。才会在失而复得后,仍旧害怕着。柯白子只能用自己的不离不弃弥补这样的伤害,希望兰儿恢复曾经的无忧无虑。
作者有话要说:
☆、小麻烦
第七十七章
不知不觉间,军队已到平陵。
孙子仲自去交接,青僧被安排在将军府的别院。此后数日,青僧似是被遗忘在角落,自己熟悉着平陵的风土人情。青僧喜欢上了独自去茶馆,那里有来往的商客,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说着天南地北的轶事。
茶馆有棋盘,随意的摆在角落,只是普通的木头制成。常有人坐下对弈,消耗一日又一日的时光。
青僧去下过几盘,连赢几人后,便没了兴趣。
既是打扰了别人的雅兴,也是觉得自己无聊的沦落到这种地步。
未眠的夜,青僧望不到头。
仿佛有琴音在耳边缭绕,丝丝入耳绵延不绝。
眼泪湿了枕巾,青僧从梦中惊醒,望着黑得看不见五指的房间,心里涌起了无尽的无力。
孙子仲孔武有力,拒竹宜国于城墙外,不再给他们任何机会以棋战论胜负。
这期间,竹宜国开始了和睿光的混战。
千机势如破竹,早就了不败的神话。
入冬后,整个边关都萧条了许多,战事也暂时休止。
趁着寒冷的冬日,守卫的士兵松懈。一个人影从高大的房屋里悄悄溜了出来,身上穿着束了袖口的道袍,猫着腰,循着白日踩点过的路径,顺利的走到墙边。剥开杂草,露出下面掩盖的狗洞。
“唔,我这是舍身救命,不算钻狗洞。为爱情计,尊严算的了什么!”
千机嘀咕着,给自己打气。
趴下身,扭扭屁股,挪动着身子终于逃出了这禁锢的牢笼。
一路向西,千机望着月色,心中豪情顿生。
凌荥,我来了。
郢都西面是山,寻常人出去自是去东面走城门。
可是,千机自幼长在山里,对于她来说,爬山更亲切。
顾不得徒步走路,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心中满满的都是凌荥。千机只觉得呼吸都带着希望,步履更是轻盈了许多。
哼着小调,走在欢快的小路上。
晨露挂在枝头,起早的牧童赶着牛从她身边走过,不解这个穿着奇异的人怎么这么高兴。
郢都的田乐一大早找不到千机,急的脑门儿上长出了好几个疙瘩。
“昨晚是谁值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