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赵宁端着一碗粥又到了她的床边,见她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禁又流下泪来。哽咽道“小歌,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好歹也吃一点东西呀。你再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好的起来。”,楚歌闭着眼睛,却是一动不动,赵宁说什么她似乎一点都听不见。
赵宁的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却顾不得去擦,她柔声劝道“小歌,你得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了,才可以去找胡姑娘呀。她不会真的生你气的。”,她嘴上如此劝慰着,心中却是跟吃了黄连一般。劝着自己心爱的人去找别的姑娘,这种滋味天下又有几个人尝过呢?
站在她身边的绮云也陪着流下泪来,这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哪里受过这般苦楚,而眼前,她却正流着眼泪,将汤匙里的粥轻轻吹凉了,再喂到楚歌的口边,可是她什么时候又是这样的伺候过别人?
唐情站在一边心中很不是滋味。她心中也觉得万分委屈。这般珍贵的火云红昙她都拿出来了,这楚歌怎么还摆出这副死样子。而且这以口哺食之法也是事出无奈,谁让这火云红昙必须得由处女口含而化方有起死回生之效呢。如今自己救了她的命,还被她肆意轻薄了一番,现在又摆出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给她看,好像是自己占了她多大便宜似的,却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如今人人都不理她,好似她做了什么天大错事一般,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第一次与人这般亲密,不谢也就算了,反倒落得个这般下场,真叫人好生委屈。
一念及此,唐情心中不禁羞恼起来,大声道“楚歌!我知道你恼我气走了你的胡姑娘。但我也不是有意的!我是喜欢你,但我也不会故意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情给别人看!”,说罢气冲冲转身就要离开。她大胆泼辣,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当时女子多数含蓄委婉,哪里会似她这般直剌剌的说话,听她这般开口,众人不禁都楞了起来,就在这时,却听一个人笑道“哎哟,什么事情让咱们的唐三小姐这么大火气?”。
话语声中,一个高挑身材清冷端庄的女子掀帘而入,正挡住了唐情的去路。她一边走向楚歌,一边伸手拉住了唐情的手腕,笑道“说给姐姐听听,究竟发生了何事?”。来人正是执扇,她刚到小院门口,就听见唐情大声嚷着什么,就赶忙走了进来看个究竟。唐情被她拉着手腕,笑脸相对,一时之间气便消了一些。执扇快步走到楚歌跟前,伸手在她脉上一探,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微妙情绪,她转过头看着唐情道“你给她喂了火云红昙?”。
唐情脸上一红,知道她了解这火云红昙的喂食方法,故而才有此一问,却也不甚扭捏,点头道“是的。这火云红昙只能这般喂食,所以你们也不用怪我。”,执扇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的红唇上,唐情有些羞恼道“你看什么看!”,执扇却不再理她,转头看着楚歌道“明明已经醒了,为何还不睁眼?”,众人听她这般一说,连忙围上前去,只见楚歌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窝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她的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执扇,突然又流下泪来,哑声道“阿茵,阿茵她又走了。”。
执扇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却被她很好的掩饰了过去。她看着楚歌道“没出息的东西。胡姑娘走了,你就去把她找回来。在这里哭哭哭,哭有什么用!”,她的声音有些烦躁,口气也不如往常温柔,楚歌被她这么一喝,“呃”的一声,倒是把哭声止住了。
众人从来没见过执扇姑娘这般严肃模样,也不禁都被吓了一跳。执扇见众人噤声,也不搭理,她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小玉盒,打开一看,却是3枚淡金色的小丸子。楚歌惊道“这……这是那犀牛内丹?”,执扇点头道“还挺识货的。”,接着又道“这劳什子着实费了我好多心思,那一枚内丹要是一口气吞下去,估计还没等药力发散完全,你就爆体而亡了。现在一分为三,虽然还是嫌大了一些,但总归比先前好了很多。”。
楚歌道“你是说,给我吃?”,执扇道“早知道你这般没出息,我才不干这劳心费力的事!”,楚歌讪讪地低下头去,低声道“执扇姐姐,我知错了,我不该自暴自弃的。”,执扇见她低头认错,一如小时候模样,心中不免软了下来,缓和了口气道“你先吃一颗试试。这百年内丹究竟有多少作用我心里也着实没谱。但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我就在一边给你护法,你胆子大些。”,说着毫不留情的将其余众人赶出了屋外,只留下自己和楚歌两个人。
楚歌拈起淡金色的一枚内丹,毫不犹豫地噙入嘴里,然后脚心朝天,掌心朝地,三花聚顶,气行周天,不一会儿功夫,就已如老僧入定,心归一处。执扇也在她身边盘膝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歌,只见她面色如常,抱元守一,似乎显得十分顺利。
执扇忍不住舒了一口气,盼望着百年犀牛内丹能够顺顺利利帮助楚歌修复丹田,收纳真气,谁知她这一口气还未舒完,忽见楚歌的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黄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额头,不多时候,脸上竟似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面色也显得青白起来。执扇大惊,慌忙伸手抵上其中极穴,只觉她丹田四周真气乱窜,竟似比先前更甚,而其丹田更是摇摇欲坠,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事起仓促,执扇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运起功力,将自身真气强行冲入楚歌体内,想将其乱窜乱跑的真气约束起来,可谁知她发现楚歌体内的真气虽然涣散,却显得霸道无比,还带着一股冷寒之气,自己虽然拼尽了全力,也难以将其完全的约束起来。
执扇的嘴角已经沁出了血渍,但她丝毫也不敢放松,她害怕自己一松手,楚歌就会被紊乱而霸道的真气活生生冲断经脉,这百年犀牛内丹已是一分为三,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威力,这三分之一的内丹,似乎就要活生生将她二人拖死。楚歌早已是痛的后悔生出来了,她真心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这奇经八脉同时被霸道而难以控制的真气横冲直撞的滋味,实在是犹如人间地狱!
她的口鼻耳目已经渗出了鲜血,形状显得尤为可怖,执扇的心也变得越来越凉,她难以想象楚歌会这样死在自己面前。她拼尽了全力用自己的真气引导楚歌,可那些被内丹药力激发的真气着实是太霸道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显得如此弱小。
忽然楚歌痛苦地大喊了一声,执扇只觉得一股剧烈的震动自楚歌的丹田传来,那霸道冲击力直接将她震的飞了出去。这一下若是旁人,恐怕就要落得个骨折筋断的下场,但幸亏她是执扇姑娘,只见她的后背在墙上微微一靠,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墙竟生生破开了一个大窟窿,顿时尘土飞扬,连屋顶都倾斜了下来。原来在这危急时刻,执扇竟已“移花接木”这一普通的招式,化腐朽为神奇,将楚歌的真气转移到了墙上,堪堪逃过了一劫。
等在门外的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眼见执扇灰头土脸地跌出屋来,不禁都冲了过去。执扇大叫道“别过来!”,她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去,只见楚歌口鼻浸血,已是人事不知。执扇的脸色变得惨白,她颤抖着去摸楚歌的脉搏,只见脉搏虽然虚弱,但还在缓缓跳动,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还活着!执扇将楚歌半扶起来,又探其丹田,一探之下,她的脸色更差了,因为她已经探不到任何气息,楚歌——楚歌的丹田已毁,已然成了一个废人!
执扇半抱着楚歌,跌坐于地上,她虽然见过很多世面,有很多办法,但这一次,她真的无能为力了。执扇呆呆地坐着,她不知道该如何交代,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她不断地自责,为什么如此轻率,为什么不自己先尝试一下,她心如刀绞,“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血渍鲜红,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勤勤恳恳,每日一更,却只有子心姑娘疼我。。。
☆、第三十七章 再觅芳踪
执扇急痛之下,血不归经,然而吐血之后,心里却是冷静了一些。她将楚歌扶正坐好,双手抵住其后心大穴,想帮助她推血过宫,谁知她双手内力一吐,却感觉楚歌体内原本荡然无存的气机竟自缓缓地冒了出来。虽然很细微,但却是生机勃勃,如同新掘之泉,源源不断。
更令人欣喜的是,这股新生的气机一反方才的霸道暴戾,反而显得温厚纯和起来。只见它一点一滴汇聚起来,所谓集腋成裘、涓流入海,渐渐地就汇聚成了一股精纯浑厚的真气,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楚歌已被严重损伤的奇经八脉。 执扇又惊又喜,慌忙将自身的真气撤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边,生怕有丝毫不慎就影响了楚歌。
楚歌的脸色越来越柔和了,她只觉得自己方才像死过去了,却又活了过来,现在她只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体内的真气犹如一股水寒之气缓缓流动,所到之处那些受损的经脉竟然都神奇的修复了,而且比先前更加强韧,更加有容纳力。
这百年犀牛的内丹竟然改变了楚歌的体质,使她比未受伤前更强壮了许多,所谓易经洗髓也不过如此!她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多,且都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在体内任意游走。只是真气在她体内游走了三个大周天后,楚歌困惑了,她的丹田已毁,该如何存置这些真气呢?
但这个答案过不了多久她便已知分晓,因为随着她的心念意转,这些真气竟自动归纳到她的奇经八脉中,她的脸上、身上,俨然敷上了一层淡淡的神光,更显得神采风流,宝光琉璃,美丽的不可方物。
执扇已是看的目瞪口呆,原来这犀牛内丹虽然彻底摧毁了她的丹田,但竟将她的全身塑造成了一个大的容器,她的身躯四肢奇经八脉,无一不可容纳真气。所谓“不破不立”的精髓就在于此。
随着身上的神光渐渐掩去,楚歌慢慢地睁开眼睛,她惊奇的发现,世界在她眼中比先前更清晰了,就像是大雨冲洗过一般,简直是纤毫毕现,周围一草一木,一虫一蚁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楚歌惊奇的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又环顾了下周围,方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执扇惊喜地看着她,见她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方小心翼翼地问道“歌儿,你还好吧?”。
楚歌含笑看着她,点头道“我不但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好呢。”,执扇一颗心慢慢回落到胸腔里,不禁颤声道“你可吓坏了我。”,楚歌道“我真的好了。”,忽又盯着她嘴角的血渍急道“你受伤了?”,说罢一下拉住执扇的手,执扇只觉得一股纯正浑厚的内力从掌中劳宫穴冲入,体内方才因急痛而郁结的真气顿时被一冲而散,全身真气豁然贯通,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执扇吃惊道“你的功力涨了这么多?!”,楚歌点头道“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执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这……简直有超过一百年的功力了!”超过一百年的功力,这世上能有几个活过一百岁的人?就算有,那也得出娘胎开始练才能达到这样的地步。更何况那是执扇口中的“一百年功力”,换作普通一流高手,恐怕再加个一百年都不止!这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赵宁、唐情等人闻声也走了进来,见楚歌、执扇两人安然无恙,一颗心方才放回了肚子里。如此有惊无险,否极泰来,众人的心情暂时好了一些。此时天色渐渐黄昏,楚小雨和楚小霜端上了桂花酒酿小汤圆,笑道“折腾担心了这么久,大家都吃碗点心压压惊吧。”,赵宁点头笑道“好丫头,难为你们想的如此周到,以后随我回宫去吧。”,楚小雨和楚小霜红着脸退了下去。
执扇闻言道“你一个当朝公主,身边奴仆如云,还要记挂着这两个丫头,未免也太贪心了吧!”,赵宁吃吃笑道“我就觉得这两个丫头特别好,怎么了?”,执扇道“那你把绮云留下,把她二人带走。”,赵宁一听,这绮云乃是自小陪着自己长大的人,对自己的性子脾气了如指掌,可谓天下第一心腹之人,怎么舍得将其交换出去,不禁跺脚笑道“你想的美。我这绮云丫头可好了,给座金山都不换!”,绮云听她如此说,不免心里也深感欣慰,暗想这么多年也没白疼了这小公主。
赵宁看着楚歌,一颗心总算也放了下来,方才楚歌痛极大叫的时候,她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她知道自己是爱极了眼前这个人,她笑,她跟着她笑,她愁,她跟着她愁,她喜,她就跟着她喜,她悲,她便跟着她悲,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牵扯着自己的内心,她是那么的喜欢着她,可是偏偏她喜欢的,却不是自己。然而到了此时她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见不得她受苦的。还不如安安静静在她身边,看着她欢欢喜喜平平安安的活着,反倒是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