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曾有人这么看着自己过,那是如此感情强烈到刺人的目光,却带着浓浓的恶意。
……到底是谁?
他终于没忍住,在目光消失前睁眼看去,正好看到了一抹亮丽的蓝色消失在人群中。那个背影有点熟悉,林沐风用了一会儿才勉强想起来是谁。
“……安夏?”他下意识喃喃着。
“安夏?”感受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君江酒终于放开了他,挑了挑眉,口气有种微妙的嘲讽,“他跟你说他叫安夏?”
“怎么了?”林沐风发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解道,“你认识他?他不叫安夏叫什么?”
君江酒似乎用余光瞥了眼安夏消失的方向,那目光说不出是冰冷还是漠视。他的唇畔勾勒出了一抹凉薄轻柔的笑,声音中带着温柔的残忍:“他没有名字。”
林沐风愣了一下。
一部分是因为答案出乎意料,更大一部分,却是因为突然发现这个样子的阿酒迷人的不可思议。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阿酒。像带着醉人芳香的美丽食人花,在人们为他沉迷的每个瞬间汲取着他们的生命力,用鲜血和白骨为衬,美丽的摄人心魄,罪恶的理所当然。
林沐风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陌生的阿酒……真正的阿酒。
他的阿酒。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勾唇。
“你还记得当初假扮我的那个人么?”君江酒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反而突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林沐风从思绪中惊醒,随机便反应了过来:“是他?”
“不止呢,”君江酒轻笑了一声,“墙上刻小人的那个还有当初那个营长都是他。”他看着林沐风愈发不可置信的目光,弯唇,趁机悄悄拉住了他的手,解释道:“他是我的替身。”
“血骷髅嘛,有这么一个规矩。”他的语气听上去颇为满不在乎,“像我,作为执法者的徒弟,是要求要有一名替身的。我和他有刻意营造出来的相同生长环境和经历,不同的是,我相对自由一点,他却需要以我的x_ing格作为蓝本,模仿我,代替我在明面上生活。”
“……难怪我总觉得他和你很像……”林沐风垂眸看向他们交握的手,愕然道。
“肯定像嘛。”君江酒耸了耸肩,又道,“而且这种替身机制并不是为了保护真正的执法者弟子。真正的弟子从小需要面对的危险并不比替身少,甚至更多。长大后,替身和弟子之间的战斗才是真正重头戏。只要替身成功杀死了真正的弟子,就可成为那个人,没有人会说什么。像我师祖,就是替身继位。这种机制其实完全就是为了给执法者的继位增加难度。”
林沐风听着听着,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好半天,才艰难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才要这样自相残杀?
“为了保证活下来的只有最强者呗。”君江酒无所谓道,“对了,说道他。之前,额、就是军营的时候……”他看向林沐风,发现了他眸中出现的内疚和悔意后,连忙道:“那次其实不怪你!我那替身……就叫安夏吧。安夏很擅长精神暗示和控制,我当时忘记提醒你了,如果和他对视的话就很容易就会被他y-in。所以那次……其实怪我。”
精神暗示?
林沐风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勾了勾唇,抱住了君江酒,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道:“不怪你。”
不管怪谁,事情已经发生,伤害也已经造成了。而且,如果他当时能完全相信阿酒,就算是中了精神暗示也不会出现这么强烈的反应。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不信任。
君江酒微微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勾唇,笑吟吟道:“沐风,你就这么在大厅观众之下抱我——”他拖长了声音,然后用含笑的眸子看向他:“京城的小姑娘们怕是要碎了心吧?”
林沐风:“……”
他放开了他,浅笑:“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心碎。”
“你忍心吗!”君江酒睁大了眼睛,用一种控诉般的目光看他。
忍心。林沐风张口便想这么说,却不知第多少次在他的目光下改口:“……不忍心。”
君江酒笑得那叫个愉快啊。
林沐风:“……”他默了默,撇开目光,转身就走。
笑什么笑啊!
“沐风!你等等我啊!”君江酒连忙追了上去,“我不闹了不闹了!沐风你别气啊!气坏了我心疼!”
林沐风:“……”他的耳垂红的似乎可以掐出血来,羞恼道:“闭嘴!”
大街上按着他强吻就算了,这会儿还喊什么喊啊!
“好好好,我闭嘴。”君江酒连忙道。
街上的群众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围观全程的姑娘们拿着手帕抹眼泪,祭奠自己碎成渣渣的初恋。没有人发现一座酒楼的窗户旁,那个神色y-in沉的蓝色身影。
在林沐风用了轻功而且丝毫没打算留守的情况下,君江酒追了他近三条街,才终于凭借着比他好得多的身体情况和更为深厚的内力追上了他。
“沐风……”他拽着林沐风的袖子,面带委屈,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儿,“我错了。我不该当众调戏你,应该等没人的时候在做。”
林沐风:“……”这算哪门子认错?
君江酒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群众突如其来的喧嚣打断了。人们一边退着,一边用一种颇为兴奋的眼神看着沿路而来的豪华马车。
林沐风回眸一看,顿时无语。
这不是他的那架马车吗?
马车在百姓热切的眼神中缓缓停了下来,门帘撩开,下来的却不是他们的以为的陛下亲封的二品护国将军林沐风,反而是另一位和林将军关系很好的王将军。
现场一片哗然,尤其在看到王子安直直向他们中的某处走来的时候,这种议论声更是达到了顶峰。
人们一边行礼,一边偷瞄,都想知道王子安这是要干什么,这样一来,场面反而安静了。
“林、沐、风。”王子安咬牙道,“你都回来了还不去把你那些事情处理了!”他都替这家伙干了快半年的活儿了!
林沐风:“……”他感受到了众人一下子看来的目光,默默地摘掉了斗篷,浅浅勾唇:“消息很灵通啊,我可刚到。”
王子安冷笑。
林沐风正打算说什么,本来在一边y-in影里站着的君江酒却往外迈出了一步,挡在他身前,弯了弯唇,抢在他之前开口:“他不回去。”
王子安这才看见之前被他忽略的那个人,然后瞳孔止不住缩小,惊愕道:“君江酒?!”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色顿时难看了一些:“你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回去?”
“沐风要陪着我啊。”君江酒理所当然的笑着答道。
“你想的美!”王子安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过得也很美。”君江酒笑吟吟的,丝毫不嫌事大。
林沐风:“……”你们给我个机会让我说话好吗?
一边的百姓们已经开始流冷汗了。求助,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又不能走怎么办?
好在林沐风比那两个要良心发现的早一些,冲着旁边一同来此的护卫扬声道:“把这一片清场,百姓损失的费用从我的私库里调出来分给他们。”
“是!”护卫们干脆利落的应声,然后迅速执行去了,走前还不忘奇怪的看一眼君江酒,猜测着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
君江酒笑而不语,气的王子安牙痒痒。
林沐风见人群都疏散开了,松了口气,才道:“子安,我就不回去了。”
王子安看着他神色复杂。
林沐风继续道:“我已经都安排好我不在之后的事情了。就当……我死了吧。”
君江酒听了这句话,不由的皱了皱眉,气道:“你都知道自己会死了,还这么糟蹋身体?”
林沐风糟蹋身体这事儿他永远也放不下。要不是师父派人去把他带回血骷髅,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阿酒……”林沐风无奈。
他最头疼的就是这回事儿了。每次提起来阿酒都要生气,偏偏还确实是自己不占理。
君江酒哼了一声,不说话。
林沐风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他叹了口气,再一次认错道:“是我不好。”
君江酒脸色缓和了一些。
一旁,王子安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他,语气几乎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了:“我还以为你挺硬气的呢!”
挺硬气?
林沐风并不是很理解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这并不妨碍他要说的话:“他是阿酒。”语气很平和,甚至称得上平淡,但话中的含义却要重得多。
因为是阿酒,所以要他怎样都是可以的。
王子安彻底没话说了。他黑着脸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沐风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有把他气走了,这都是第多少次了啊。以前是因为身体,现在是因为阿酒。
回过头,君江酒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很认真的看着他。
“沐风,”他道,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喜悦至极的光,“你是认真的?”他问,眼底带着遮不住的欢愉。